躲雨

馬未都

現在出門就坐車，趕上突然下雨也沒有什么感覺。北京夏秋雷陣雨多，有時挺好的天忽地一下就陰了，緊接著狂風大作，雷鳴電閃，暴雨傾盆而至，路邊的人們都作鳥獸散，構成城市傍晚的一道風景。

騎車上下班在我年輕時是常態。想想騎自行車的好處真多：首先是強身健體，上下班就把身體鍛煉了；其次是機動靈活，路上看個熱鬧有參與感，買個東西跨著大梁不下車都可以完成；再有就是騎車不受限制，下坡省力，上坡省油，還沒有堵車起急之虞，最多就是等個紅燈。但騎車有一怕，就是夏天的雷雨。北方的雷雨叫雷陣雨，就一陣，不會有南方的陰雨綿綿。這雷陣雨一般都是夏秋之際的傍晚，基本與下班時間重合。在北京騎自行車沒趕上過雷陣雨的幾乎不可能，被澆個落湯雞是家常便飯。我騎車上下班的日子，北京還沒這么多建筑，尤其沒這么多公共建筑，如果預感有雷陣雨，一般都是拼命騎，企圖趕在雨下來之前回到家。

但天公不管那些，記得一次下班約了一位作者聊天，騎車沒多遠，天就黑了，還沒到目的地，雨就毫不客氣地潑來。我沒帶雨衣，環顧周圍也沒地方躲，心想頂多還有七八分鐘的路，然后麻利地脫鞋褪襪，鞋面相向夾在車后架上，襪子塞入褲兜中，以賽車運動員之勢，在馬路上冒雨狂騎。誰知雨一點兒都不客氣，如倒，如潑，將我淋個透心涼。

到了作者家門口，其尷尬不可名狀，站在樓道門口，作者一個勁兒地讓進屋換衣，我不好意思掏出手絹，滿頭滿臉地擦拭。作者滿臉狐疑地看著我，令我不解，直到我發現手中的“手絹”竟然是那雙襪子，深藍色，尼龍絲襪，當年流行的暗花，今日想起仍羞愧難當。

（摘自《遼沈晚報》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