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城市設計的九項原則
——品讀《城市營造》

廖志強

城市規劃碩士，高級工程師

2007年，聯合國宣布全球城市人口超過農村人口，正式進入“城市化”的時代。正如《城市營造——21世紀城市設計的九項原則》書中所述，“這種全世界范圍人口流向城市的大遷移意義非凡，堪比一萬年前人類從狩獵采集為生向固定農業聚居地的轉移。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復興美國城市的熱潮剛剛萌芽，這股熱潮不幸被冠名為‘城市更新’，伴隨的是郊區擴長、新城建設及圍繞汽車所進行的改善交通狀況的工作。至少在美國，那幾十年屬于普遍的樂觀主義年代。當時的主流觀點是：未來的世界必然將為所有有關人口聚居地的問題提供技術性的解決方案”。然而今天，城市化顯然在可持續發展方面面臨著巨大挑戰。美國著名規劃和建筑事務所SOM的合伙人John Lund Kriken、Philip Enquist和另一位作者Richard Rapaport合著的《城市營造——21世紀城市設計的九項原則》，試圖給出不同的發展路徑和指引。全書圍繞努力創造一個可持續的宜居聚居地框架并付諸實施的目標，提出可持續性、可達性、多樣性、開放空間、兼容性、激勵政策、適應性、開發強度、識別性共9項城市設計的指導原則。第一條可持續性就是尊重自然，緊緊圍繞土地、環境資源的合理利用，避免對自然環境的過度使用和不可逆轉的破壞。這是總的指導原則。第二條是交通可達性，人、物質、要素的流動是空間資源配置的決定因素，交通可達性是城市運行效率的基本保障。接下來的多樣性、開放空間、兼容性、適應性、識別性等5條，是確保空間活力的手段。城市空間是為人服務的，最終要滿足人的活動所需的舒適度要求。第八條開發強度是一種技術工具，一種用以分析、評判、平衡、調整空間使用的有效的技術手段。第六條激勵政策則是一種外部干預。本書并非是一本理論著作，作者試圖通過這9條原則，制定實際操作的指南。9條原則并非孤立實施的，它們之間相互關聯、相輔相成，基本涵蓋了城市設計的主要手段和方法。

書中特別強調了3個技術要點。第一個是尺度。“設計尺度極其重要”，不同的尺度都有不同的見解、原則、方法和手段。區域尺度更加關注權利，注重控制權和稅收的競爭和協調。城市尺度注重使增長的人口更加接近配套基礎設施的地方。城區尺度則是關心人性化的措施，包括步行可及性、個人舒適度、社區安全性以及集體利益。第二個是開發強度。開發強度用于衡量在一定單位土地上生活和工作的人數。由于文化標準、個人和家庭承擔能力不同，全球各地的開發強度相差甚遠。在全球資源環境越來越敏感的時代，美國傳統的低密度開發意味著資源的浪費和不可持續，而“高密度意味著更少的基礎設施，更低的道路和公共設施建設成本，寶貴的農田、自然風光、動植物棲息地和水源地就可以得到保護，就業、文化和教育擁有更為廣泛的選擇機會，污染降低，人們耗費在公共交通通勤上的時間也會隨之減少”。但是也要注意到，像香港這樣極端過高的開發強度則降低了一座宜居城市的所需品質，因此需要特別審慎地研究開發強度。第三個是適應性。“21世紀的城市建設者必須承認，永遠無法絕對精確地預測一項城市設計項目的結果。”這些項目的實現期往往很長，不同程度地更改是無法避免的。“理想的城市設計應預料到隨時間推移，調整是必然的。”最后一個也是最重要的是目標，也就是所謂不忘初心。規劃師的初心，就是創造一個可持續且宜居的聚居地，這是在應用各條原則時的終極標準，一切設計的手法最終都要回歸到人的使用和感受上，切不可削足適履，死套規范、硬套標準。

書中每一個原則都列舉了很多案例，內容豐富詳實，令人印象深刻的是SOM所設計的幾個上海的案例。一個是SOM在2004年中標的崇明島總體規劃，采用保護自然、低影響開發的模式，控制城鎮邊界，保護自然和鄉村地區，這個方案具有戰略眼光。2018年上海市政府批準的崇明區總體規劃基本維持了這一發展戰略和布局模式。第二個是位于五角場歷史文化風貌區的創智天地，基地周邊有大量高等學府，方案摒棄了高層商辦綜合體的布局模式，采用多層為主混合部分高層的建筑布局，功能上融合辦公和住宅的SoHo模式，形成了一個功能混合的多樣化街區。還有著名的太平橋地區的新天地，轉變大拆大建的做法，在保護“一大”會址及周邊歷史建筑、保持傳統里弄民居城市肌理的同時，精心設計了高層建筑，開挖人工湖，在新建和保留、開發和保護、高層標志性建筑和人性化街道尺度等關系方面，都達到了較好的均衡效果。這些案例都提供了完全不同于原來的城市高度集聚的CBD、郊區蔓延的別墅區、寬馬路大廣場的新城開發等傳統做法的新模式。

本書的結語十分清晰，作者寫道，“不論愿意與否，未來的生活都不得不融入城市的強度開發。既然城市生活不可避免，那么順理成章地，我們就要找出最宜居的實現方法。這意味著需要創建一種健康、清潔、高能效、令人振奮、碳足跡最低化的城市環境，并致力于尋求平衡自然與人類生態的日常工作與居家生活方式。世界亟待一種新的愿景和更多選擇，去創建能夠與郊區吸引力匹敵、令人心馳神往且具有高開發強度的城市社區”。

有趣的是，這本2013年出版的書，還有這樣的文字：“全國性土地利用規劃是一種必然選擇，它要求全國的領導層首先著眼于梳理全球資源，這是在對人口和資源條件了然于胸的基礎上為我們的星球開創出可持續未來的第一步。為了在這一尺度上實施規劃，需要促成一些政府機構和運作機制的變革。”今天看來，是值得學習和借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