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菁 張乘風
摘要:對青銅時代最具代表的紋飾圖案饕餮紋進行解讀,從而了解其符號意義并推斷出當時社會的文化背景。通過比較分析不同時期饕餮紋的變化,從而得出“扉棱紋”、“菱形紋”、“篦形紋”三種形制的鼻間紋以及以“辛干紋”、“蚌貝紋”為代表的額飾紋,提出符號隱合的文化意義。饕餮紋之所以神秘多變,是因為其特征位置的紋樣會在不同時期產生不同變化,從而導致符號識別偏差。
關鍵詞:警餐紋 符號 識別 分析
中圖分類號:J5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19)03-0072-02引言
近年來,伴隨眾多影視文學作品的興起,考古熱再次掀起高潮。青銅器作為跨時代的產物備受各方學者關注,饕餮紋作為青銅器上常見的花紋之,自然成為主角。伴隨歲月發展,饕餮紋出現的形式已是變化多端,有的有軀干、獸足,有的卻僅作獸面,主要受限于所裝飾的容器體積。
饕餮本是神話傳說之物,融合了眾多工匠對于兇猛神獸的想象,以及帶有各區文明象征的圖騰或紋樣。整體巨大而夸張,帶有明顯獸面體征,裝飾性極強,是青銅時期工匠與人民智慧創造的結晶。
一、特殊的往巷紋樣
(一)饕餮紋的起源
“饕餮紋”的叫法源自北宋《宣和博古圖》中,此專著內容專用于研究先秦器具,其中在編纂商子鼎和商父乙鼎相關材料時,分別提及“饕餮”和“饕餮紋”兩項名詞,以此開始展開對于饕餮紋的單獨研究。饕餮紋最早出現在五干多年前長江下游地區的良渚文化玉器上。普遍使用大多是出現在青銅時代的禮器上,夏代初步起步,商周兩代最為盛行,特別是常被用于鼎、簋的裝飾。
“夏鑄九鼎”標志著人類開始邁入青銅時代,此時的紋樣裝飾更是處處彰顯青銅文明。商代青銅器在鍛造技術上逐漸成熟,在紋樣裝飾上更是到達頂峰。相比新石器時期,陶器時代的幾何紋樣較為簡單歡快,青銅時代的獸面紋飾更為復雜沉悶。這是因為國家開始崇尚禮制,巫史文化逐漸興起。君王為達“君權神授”的目的,把遠古全民性的巫術禮儀作為鞏固統治地位的工具,這就造就了“禮器”的輝煌。禮器上的圖案紋樣,大多是對“夭命”的幻想。它之所以神秘廠一方面是因為夏商周鄰近的史料記載十分稀少,對圖案的含義存在很大爭議,另一方面是因為此種圖案本身就不是對一種實物的描繪而是帶有階級色彩的產物。
(二)餐臀紋的紋飾符號
饕餮紋常被作為青銅禮器裝飾紋樣的代表圖案之,,最著名的言論當屬吉德偉在《商史材料》中所提“如果不懂饕餮,就無法了解殷商”。以此表明幾乎在任何殷商器皿上或其他祭祀用具上,裝飾紋樣的中心母體都是饕餮紋,大多裝飾紋樣都是以饕餮紋為基礎,或正面、或側面、或富于寫實感、或極度圖案化的變化體[1]。
《呂氏春秋·先識覽》中所說,“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這是對饕餮紋最早的描述,大多數饕餮紋都為對稱結構,以中間額鼻紋為基準線,兩邊是其對稱的目紋。目紋多為正圓形,有瞳孔。大多數目紋上方是眉紋,側邊是外擴的耳紋。饕餮紋整體下部兩側卷曲處多表示抽象的獸口和獸腮或胡須,上部則表示獸額,獸額兩側卷曲處是突出的獸角。饕餮整體面部紋樣的兩側,有著對稱的卷曲紋樣,表示的是向上彎曲的身體軀干以及體軀上的獸足[2](如圖1)。饕餮紋樣器官注解是對其的具體闡釋。
饕餮紋以獸面紋作為體征幾乎不難辨認,但卻在學術界飽受爭議。是因為饕餮紋一直處于變化的階段,它的每一個部分在不同時期或同一時期都會產生不同的變化,從而使得整體的特征和含義隨之產生變化。研究者一直被其母型所困擾,無論是牛面饕餮,還是虎面饕餮都有待考證。作為一個獸面紋,雖然最好的考量應該是從整體出發,但是因其每一個部分都是具有強烈文化意義的特征符號,所以對部分紋樣的含義進行探索可對饕餮紋整體的認知提供線索。
饕餮紋的中心視覺點在其中線位置上,當年的工匠把這條鑄造時留下的痕跡作為一種裝飾元素,有時有意為之將其展現原始粗獷的美有時弱化它在其附近添加裝飾。其中最為代表的部分當屬鼻間紋與額飾紋。
二、往鑄紋中的鼻間紋
(一)扉棱紋
饕餮紋作為獸面紋的一種通常在禮器中被使用,位于容器中央,大致分布在腹、肩、蓋等位置,由于當時的鑄造工藝會在中線處留下工藝痕跡,類似于現代裝飾工程中的工藝縫,與其想方設法加以掩飾,不如合盤托出留下這,塊塊有間隔的長方形凸起紋樣,參見(如圖2)扉棱紋。這樣的裝飾元素作為饕餮紋特殊的識別符號是否被賦予了“文化的附加值”,學術界眾說紛紜。
饕餮鼻間紋可表示“夭地四方”,它往往被拉長上下兩端,或與獸形的鼻中線,即扉棱相合,上通夭,下連地[3]。高誘在《淮南子集釋》中注釋 “四方上下日宇,古往今來日宙,以喻天地”。“宇”的含義是上下四方,即空間概念,“宙”的含義是從古到今,即時間概念。以宇宙喻夭地,早期餐餐紋已經帶有當時對于空間、時間的模糊概念。除此之外,饕餮紋作為巫史文化的使者,統治者為達君權神授的目的,以扉棱連接夭地,以表達對于夭命的接受從而加固自己的統治。因為史料記載多年代相隔甚遠,對于扉棱紋含義的猜測還需更多史料的證明。
(二)菱形紋
饕餮紋鼻間的扉棱紋隨著技術不斷發展,工匠開始由保留轉向淡化這一工藝缺陷,主要方法是通過增加鼻間附近的裝飾元素,菱形紋得以出現,參見(如圖3)菱形紋。
菱形紋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原始人類對裝飾紋樣的創作過程一刊守具象的物體通過抽象的想象,提煉轉變為特殊的幾何紋樣。菱形紋的內在含義被賦予了當時人類的精神情感,表達了人們特定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是原始人類對社會生產和自然法則等具象的物體抽象化的表達[4]。新石器時期,在黃河中上游地區出土的陶器中菱形紋所占比例最多,這與其漁獵生活密不可分,菱形紋極有可能是從密布而織的獵網中提取的裝飾符號。青銅時代的裝飾元素是順應新石器時期紋樣繼續發展而來,錢志強在《商周青銅器紋飾》中統計,在他調查的1006件青銅器中,262件繪以獸面紋中,其中含有菱形紋的高達45件,足占六分之一之多。可見商周人民對于菱形紋的重視,將菱形紋用于饕餮紋中,鑄與禮器之上,將其視作向上夭祈求豐產的符號。
(三)蓖形紋
許多饕餮紋的鼻間都有蓖形紋,所謂蓖形紋是在鼻梁或額上有一個上半部作倒梯形或介字形的蓖狀或倒“U”字形的裝飾[5],參見(如圖4)蓖形紋。
蓖形紋在以不同母型為圓形的饕餮紋中繁復多變,異性板塊區間、原始粗獷的扉棱、發展而來的菱形紋都可以是它的形態。除此之外,還有如圖四中所呈現,以中心為對稱向兩邊翼狀展開。林巳奈夫將其視作與 “太陽崇拜”有關系的符號,類似“太陽火紋”。
中國作為“太陽崇拜”的五大發源國之,,早在《山海經海外東經中就有對太陽的傳說,“下有湯谷。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湯谷是上古氏族祭祀太陽神的地方,也是東方太陽文化的發源地。新石器時期,很多生產活動受到太陽的制約,所以人們開始重視太陽的存在,將其看作夭神帶來萬物。青銅時期,君王利用原始的祭祀活動鞏固自己的統治,把蓖形紋看作是太陽紋存在著一定的合理性,統治者所鑄此類饕餮紋,證明承襲的是太陽光冠,來自本源的生產力。
三、饕餮紋中的額飾紋
(一)“辛”或“干”
殷墟文字作為對商代描述最直接的文化符號,與當時獸面紋雖不大相同,但彼此之間因同是文化符號,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不妨可以通過殷墟文字的分析,討論紋樣的特殊含義。
具體來說,甲骨文“龍”上方為冠角類象形圖案,參見(如圖5)甲骨文 “龍”。也許是以牛角、羊角、鹿角等現實中的動物為母型,這與饕餮紋以牛面、羊面為母型相似。此冠角類圖案類似與“干”,也有“斧械”,二者可能存在演變的關系。甲金文“龍”首之“干”或“且”,本都是“角”,象征武器[6]。饕餮紋中的蓖形額飾有的類似與此種“干”型,極有可能是為了加強其作為巫史文化使者的威力與靈性。
甲骨文“鳳”上方是“冠物”[7]鳳的母型可追溯到雉雞、孔雀,頭部擁有美麗的簇羽,其形似“辛”,參見(如圖6)甲骨文“鳳”,這與以虎面為母型的警餐紋存在共通之處,其篦形紋樣類似虎額上的“王”字形,與 “辛”字紋大體一致,后都被夸張為斧鉞,標志著新石器時期向青銅時期的轉變,即由“凡俗”走向“神圣”。“辛”作為一種裝飾紋樣,多見于仰韶文化、良渚文化、大汶口文化器物之中,多代表地位和權力,饕餮紋采用“辛”字型額飾,統治者意圖將其作為一種特定的符號,用以強調自己的神權、地位、實力,從而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
(二)蚌貝紋
饕餮紋中有時會把額飾做成類似蚌貝紋、蟬之形,參見(如圖7)。中國古代的龍在鼻上有蚌形符號,瑪雅人羽蛇鼻上也有蚌形符號,這都與月神有關[9]。藏族傳統新年祭祀歌中唱到:在我的眉毛間有日月,如同蓮花上師;在鼻子上有貝殼幣,如同山羊一般。楊希枚在《先秦文化史論集·古饕餮民族考》中提出饕餮為“斯開題”即月神,泛指女性。
貝紋在仰韶文化以及馬家窯文化中出土的彩陶上多有出現,呈橢圓形與女性生殖器官極為相似。石器時代,人類思考和表述問題的方式是極其簡單的,例如:以繩結記事,大多數以直接觀察到的現象作為事情結論。人們所能觀察到的最直觀的狀態是女性可以產生新生命,她們擁有延續子嗣的能力,所以當時人們得出的結論是女性在氏族中應占有絕對重要的地位,例如最先出現的母系氏族社會。不僅如此,又因為只有女性可以哺養和培育下一代,所以在原始時期大多數是通過對女性生殖器官的抽象化紋樣描繪來表現當時的生殖崇拜。饕餮紋將蚌貝紋繪以額上作為標準的繁育符號,用來祈求上天物產豐富、人口繁育。
新石器時期,人們用貝殼串成項鏈作為頸部的裝飾以及用貝殼作為交換物資的媒介物,可以看出貝殼是財富的象征。饕餮自古便有貪食之義,但貪食的前提是擁有絕對富饒的物產。《孟子》所言“食色性也”。食與色本就同根同源,神秘的饕餮紋采用蚌貝額飾也就不足為奇了。
結語
饕餮紋是青銅禮器研究的重中之重,其自身散發出的神秘氣息幾干年來都在吸引著各朝各代的研究學者,但至今對其的定義仍存在很大爭議,根源性在于饕餮紋的多變性。饕餮紋的母型千變萬化,集合了不同動物的器官象形,每一部分的紋樣都具有特殊的文化符號。鼻間紋的變化孕育了扉棱紋、菱形紋、蓖形紋的產生,額飾紋的差異引發了饕餮紋樣與甲骨文之間聯系的猜想。饕餮紋樣的美在于他保留工藝痕跡的粗獷在于他各式紋樣拼布的神秘,在于他整體圖案威嚴的猙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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