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佳妤
通過手機APP“在線下單”,即可享受專業護士的線下醫護服務——“網約護士”,這一“互聯網+”經濟蓬勃發展的又一產物日前在北京、上海、廣州、西安、濟南等多個城市已經出現,引起了大眾的關注。
“網約護士”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患者“看病難”“護理難”的情況,解決了老年患者或行動不便患者的看病難題,免去了長時間排隊掛號的煩惱,有利于充分利用和整合醫療資源。然而,不同于一般性商業服務,護士應當是具備專業醫療知識、取得相關資質的專業性人員;醫護行為往往是涉及專業醫療知識的特殊服務,將直接影響患者的人身健康和安全。
“網約護士”雖然具有便利性等優勢,但不同于在醫療機構就診,對可能出現的醫療風險,在“網約護士”的情形下缺少應急預案及設施設備。若患者在醫療機構就診受到損害發生醫療糾紛,如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有過錯,可以依據《侵權責任法》第54條的規定,提起醫療損害責任糾紛,由醫療機構承擔賠償責任。雖在實踐操作中,“網約護士”通常具備在醫療機構工作的背景,但“網約護士”往往并非以其工作的醫療機構的名義提供醫護服務,通常是利用其業余時間進行的“兼職”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如患者認為“網約護士”的行為致使其權益受到侵害,可依據《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16條的規定向提供服務的“網約護士”本人提起侵權責任糾紛,其工作的醫療機構在這種情況下難以成為患者主張權利的對象。
患者在接受“網約護士”服務前,往往已經在醫療機構進行過診斷,依據處方等在醫院取得藥物后,再由護士在自己的住處提供醫護服務,患者自己事先通常并沒有專業的醫療器械、設備等,而醫療器械與患者的身體往往會產生直接的接觸或對醫護服務的效果具有關鍵的作用。在接受“網約護士”服務時,相應的醫療器械、設備應由哪一方提供并不確定。如由患者自行準備醫療器械,由于患者不具備專業知識,尤其是在護理內容較為復雜時可能無法保證器械、設備的專業性、可靠性;如由護士方提供醫療器械,可能增加患者額外的負擔;另外,一些特定的醫療器械可能在專業醫療機構之外缺乏使用的條件和環境或禁止在醫療機構以外使用。因此,在接受“網約護士”服務前,醫護雙方應充分明確醫護服務的內容,依據不同的情況確定好醫療器械的提供情況,明確各自的權利、義務。如患者自行準備醫療器械,應從正規渠道購買;如護士方提供醫療器械,應保證醫療器械合乎醫療規范,向患者提供相應的發票、必要的備案文件等;如果是重復使用的醫療器械,提供方應保證再次使用時醫療器械的安全性。執業護士較患者具備更加專業的醫療知識背景,如在某些情況下不宜由患者自行準備醫療器械時,護士方應盡必要的提醒義務。

接受“網約護士”提供醫護服務時,患者應注意保留相關證據。我國民事訴訟關于舉證責任的基本原則就是“誰主張、誰舉證”,然而在“網約護士”提供服務的情況下,患者收集、保存相關證據往往存在一定困難。一是“網約護士”的相關醫護行為并不會像在醫療機構就診時留下完整、規范的病歷材料;二是“網約護士”的服務往往具有一定的私密性,通常是在患者的住處完成,過程相對比較隱秘,出現糾紛時難以舉證;三是“網約護士”服務往往具有短暫性、一次性等特點,患者由于缺乏專業醫療知識,在發生損害時難以即時進行判斷,在發生損害后果之后難以及時聯系提供服務的“網約護士”。因此,患者在接受服務時應注意保留相關信息。
《侵權責任法》第36條對網絡服務平臺承擔民事責任進行了一般性規定。根據《侵權責任法》第36條第2款、第3款的規定,網絡服務平臺在以下情況下需與侵犯他人民事權利的“網約護士”或注冊用戶承擔連帶責任:第一,網絡服務平臺知道注冊“網約護士”的服務提供者或注冊用戶利用平臺實施侵權行為后未刪除、屏蔽、斷開“網約護士”的相關鏈接、依然為其提供網絡平臺的;第二,網絡服務平臺明知“網約護士”服務提供者不具備相關資質或存在其他瑕疵或知道注冊者進行注冊就是為了實施侵權行為而未采取相關措施的。另外,2016 年我國頒布了《網絡安全法》,從內容上看,該法多是對維護網絡安全,規范網絡平臺運行的管理性規定。《網絡安全法》第74條亦規定:“違反本法規定,給他人造成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任。”
患者通過網絡服務平臺購買“網約護士”的醫護服務,平臺方作為網絡服務的提供者,應依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遵守經營者的相關義務,如平臺方提供的網絡服務存在缺陷或未盡安全保障義務,造成患者人身權益或財產權益受到侵害的,均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若平臺方構成欺詐,還應當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55條第1款的規定,依據患者的要求增加賠償患者的損失,此時增加賠償的金額的標準應為平臺方收取的網絡服務費用的3倍或不足500元時按照500元的標準計算。
網絡服務平臺在運營時應嚴格履行應盡的注意義務。對于在網絡平臺上進行注冊的護士和患者,需進行必要的審核和準入制度。對于“網約護士”,應嚴格審核其相關資質,設置必要的準入門檻,從根源上保證醫護服務的專業性和質量。對于注冊用戶,應考慮要求其進行實名認證,從根源上杜絕“假患者”的風險,防止通過“共享平臺”從事違法犯罪活動。
“網約護士”通過其技能為患者提供服務,獲得相應的報酬是其合法權利。實踐操作中,患者多是通過直接在網絡服務平臺上預約、付款購買“網約護士”的服務,提供服務的“網約護士”再通過網絡服務平臺獲取患者支付的報酬。實踐中,出現過服務提供者由于受網絡服務平臺設置提取報酬上限無法獲得報酬的情形。針對這種情況,首先,在網絡服務平臺進行注冊時,“網約護士”應認真審閱與平臺方簽訂的合同條款,明確自己和平臺方各自的權利、義務等,做到有備無患。其次,平臺方提供的合同往往是法律上所稱的格式合同,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存在嚴重損害“網約護士”利益的格式條款,依據《合同法》第39條,如平臺方未告知注冊者、未經過其同意,這種剝奪其權利的條款即違反了《合同法》的規定。
“網約護士”作為新興的醫療服務形式目前尚無相應的執業規范,執業護士以其個人名義在工作之余提供服務是否符合現行的護士執業政策尚無相關依據。以北京市為例,北京市衛生計生委于2017年7月19日印發了《關于實施護士區域注冊的通知》,自2017年8月1日起在北京市實施護士區域注冊,允許北京市的執業護士進行多點執業,也就是說護士在北京市行政區域內任意一家醫療衛生機構執業注冊后,執業注冊全市有效,可同時在北京市行政區域內多個醫療衛生機構執業。執業護士多點執業是國家倡導的趨勢。然而,以個人名義提供“網約護士”服務不同于多點執業,護士并非在其工作以外的其他醫療機構提供服務,而是提供“一對一”的、具有靈活性的、無固定場所的服務,甚至可能在其工作的醫療機構所在行政區域之外的其他地區進行服務。因此,這種執業模式如何與現行的護士執業政策相協調、是否應設置相應的限制或條件亟待相關部門進行規范。
“網約護士”無疑是共享經濟不斷發展的又一成果,在享受發展成果的同時,行業風險、行業標準、行業規范亦亟待得到重視和明確。對于患者而言,依據自身情況和需求謹慎進行選擇,是重視和保護自己權利的基礎;網絡服務平臺方應嚴格履行審查等義務,是維護行業的良性發展的前提條件。此外,監管部門應盡快就護士資質、護士執業制度等出臺相應的標準和規范,以保障這一新興的經濟產物良性發展、防范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