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同行

杜春國

時 間：當代，初秋早晨。

地 點：西北貧困山區小路。

人 物：小 欣，女，大學畢業生志愿者。

大 壯，男，山村小學老師。

【蟬鳴聲中幕啟】

【小欣背雙肩包捧紙箱，邊走邊唱上。“山也美呀，水也美呀……”】

欣：（放下紙箱，擦汗）嚯，都立秋了，還這么熱！（感慨地）這條山路是我小時候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十年了，我要從這里開啟新的征程。（坐在路邊石頭上，用雜志扇風）

【大壯挎包，拎編織袋，準備進城打工。邊走邊退向幕后招呼。】

壯：爹，別送啦，回去吧，柱子還在床上睡著呢。

【爹內應：你一路小心，到了那兒給家捎個信。

壯：知道了。（欲走又回）爹，別忘了，今天小學開學，送柱子、小花他們幾個去報到。

【爹內應：記著呢，快走吧，別誤了趕車。】

壯：放心吧，誤不了。（掏墨鏡戴上。）

欣：（一直注意觀察著，旁白）哼，我回來了，你也別想走！（上前背身忽左忽右擋住大壯去路）

壯：我說大嫂……

欣：誰是大嫂？我還沒結婚呢。

壯：對不起，我說小姐……

欣：你才小姐！（返身面對，扔起雜志）討揍是不是？

壯：你是……

欣：怎么，蛤蟆鏡一戴，連老同學都不認識了？

壯：（摘下墨鏡，認出）小欣！

欣：大壯！（熱情地展開雙臂沖上前）

壯：（閃過一邊）別別別……

欣：都什么時代了，躲什么躲？

【小壯（害羞狀）

欣：別忘了，當年咱倆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鐵哥們兒！

壯：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

欣：現在怎么啦？

壯：現在你是名牌大學畢業生，都市白領，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欣：你怎么知道？

壯：聽說的唄。

欣：那你呢？

壯：山賽版小學老師，屌絲男。

欣：屌絲男好哇，接地氣呀。

壯：何止接地氣，土得掉渣了！

欣：NO！T袖衫，蛤蟆鏡，挺帥氣的。

壯：你諷刺我？

欣：我哪敢吶！你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壯：拉倒吧你！你初中畢業，讀完高中考上大學，那是一帆風順步步高升;我呢？初中畢業輟學回家，一頭扎進窮山溝溝里，種田，喂豬，當小學代課老師，整天和十幾個留守兒童廝混在一塊兒，從一年級教到六年級，語文、數學、英語、體育、美術每門功課都是我一個人教……

欣：（打斷，接著）還得負責早晚接送，中午燒飯給他們吃。

壯：你怎么知道？

欣：聽人家說的唄。

壯：春夏秋冬，年復一年，忙得龜孫子似的，月工資還不足一千元。眼看著村里年輕人進城打工掙錢蓋房娶妻生子，可我至今光棍一條，你說我虧不虧？

欣：你那是無私奉獻！我向你學習，向你致敬！

壯：別來這一套！

欣：趕明兒縣里推薦你去參加全國最美鄉村教師評比，到中央電視臺露露臉，說不定有不少姑娘向你求愛呢！

壯：別忽悠我了，咱還是實在點兒，這不，進城打工掙錢，回家蓋房討老婆。

欣：去哪兒？

壯：我哥嫂打工的城市。

欣：干什么活兒？

壯：我一沒文憑，二沒技術，還能干什么，憑力氣干活兒掙錢唄。

欣：丟下學生不管啦？

壯：不管啦。聽說要來一名新老師。

欣：你知道是誰嗎？

壯：管他是誰，有人頂坑就行。

欣：難道你就忍心看著這些孩子因為從小得不到良好教育，長大以后還像你像他們父母一樣，進城打工憑力氣干活掙錢嗎？

壯：現實如此，我不忍心又能怎樣？

欣;想辦法把學校辦好啊。

壯：說說容易，你不知道有多難。

欣：所以才要知難而上，加倍努力啊。

壯：（看表）唷，時間不早了，我得趕車去了。

欣：（欲擒故縱地）行，你走吧，我也得走啦。

壯：你上哪去？

欣：上班報到去呀。

壯：我倒忘了問你了，回來幾天啦？

欣：三天。

壯：哎呀，你難得回家一趟也不多住些日子，才三天就急著回去報到上班，夠積極的呀！

欣：必須的。

壯：正好咱倆同路趕車，我幫你扛東西。（般紙箱）唷，這么沉！里面裝著啥玩意兒？

欣：你猜？

壯：這還用著猜，肯定是給單位領導、同事打點的土特產。

欣：去你的，我是那樣的人嗎？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壯：（打開紙箱，驚疑地）圖書，文具！

欣：我大學的老師、同學們捐錢，賣給咱們村小學孩子們的，整整十箱，我一下子拿不了，放在家里呢！

壯：（疑惑地）那你……

欣：我是大學畢業生志愿者，回村支教當老師。

壯：（驚）啊，原來你是來頂我坑的！

欣：不，我不是來頂你坑的，我是來和你踐行我們兒時的夢想的！

壯：兒時的夢想？

欣：（取出一張畫）你看，這是什么。

壯：（接過看）這是我讀小學四年級時候畫的，貼在墻報上。

欣：那時你畫得多好啊，一片片綠茵茵的果樹林。

壯：一座座紅紅的磚瓦房。

欣：高高的輸電線塔。

壯：彎彎的盤山公路。

欣：鏡面似的水庫。

壯：飄揚著五星紅旗的學校操場。

欣：教學樓上寫著……

欣，壯：“努力學文化，建設新山村”十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欣：這些年，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看著它，我就像看到了家鄉的未來;看著它，我的學習就有了動力;看著它，我就想起了你……

壯：想起了我？！

欣：想回來跟你一樣當一名鄉村教師，我們手牽手，為提高家鄉孩子們的思想品德、文化科學水平和建設新山村出把力。

壯：小欣，我……

欣：現在，既然你想進城打工掙錢蓋房討老婆，我也不攔你。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你走吧。

【壯（欲走）

欣：啊！你還真走啊！

壯：我是去拿行李的。

欣：那，那你。

壯：我不走了！

欣：你不走了？那……沒錢蓋房討老婆怎么辦？

壯：你剛才不是和我牽手了嘛！

欣：討厭！

欣：今天開學，孩子們等著報到呢！

壯：（扛起箱子）走！咱們啊！

壯，欣：一路同行！

【二人同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