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劇大師新鳳霞 臨場發揮 機智救場

捉到新鳳霞，人們腦海中最先浮現的大多是《花為媒》里張五可用扇子遮起臉，露出半面，微微帶笑的經典定格。說來也巧，“五姑娘”多情、勇敢、潑辣、大方，倒與新鳳霞本人有著七八分相似。很多人是先認識新鳳霞，之后認識“評劇”的。看了新鳳霞《的劉巧兒》《花為媒》，才明白評劇有那么燦爛的一個世界。新鳳霞飾演“劉巧兒”“張五可”，她的唱腔甜、脆、美，她的表演清新、自然、靈動。1956年，評劇《劉巧兒》被拍成了電影，這使得新鳳霞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觀眾一點兒也沒有看出破綻

新鳳霞學戲后，第一次演《杜十娘》，“贈銀”一場，杜十娘唱：“三更三點夜靜更深，低言悄語尊了一聲郎君。十日之限明日盡，三百兩紋銀無有分文。鴇娘將你趕出院，生離永別郎君可忍心？我這里暗藏紋銀一百五十兩，贈予郎君為我贖身……”那時臺上有檢場的，見是小孩兒演戲，不認真，沒把道具銀子包放在堂桌上。新鳳霞一做取銀子動作，發現沒有銀子包，她就假裝取出銀子放在手中，她手里拿著手絹，用手絹做出包好銀子遞給李甲的動作，觀眾沒有看出漏洞。

還有一次演《雙婚配》，戲演到最后一場，小生陳連科和小旦何喜姐在洞房吐露實情，本應該陳連科念“一枝蓮花分兩朵”，何喜姐念“姻緣本是天作合”，扮演陳連科的小桂樓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緊張過度，心里慌亂，大聲念出“一盒蓮花一盒藕”，新鳳霞心想：“糟了，接‘姻緣本是天作合不合轍押韻啊！”于是脫口而出“你我拉手一塊兒走”，這才解了圍，下得臺來。

1946年，鮮靈霞、小白玉霜和新鳳霞聯袂上演義務戲《三女除霸》，小白玉霜演趙素琴，鮮靈霞演張春蓮，新鳳霞演張秋蓮。春蓮上堂告狀一場，在后臺先唱“張家逃出兩朵蓮”，出場接著唱“同到大堂去喊冤……”鮮靈霞唱完頭一句，“急急風”鑼經上場，新鳳霞緊跟其后，一出場就把鮮靈霞的鞋踩掉了。鮮靈霞正跑著圓場，一下子走不了，小聲罵新鳳霞：“死丫頭！你忙個嗎勁兒的！”新鳳霞—邊嘴里念著“姐姐慢著”，一邊把鞋撿起來，說：“姐姐，隨我來。”她扶著鮮靈霞坐在臺當中，讓她穿上鞋，又扶她起來道：“姐姐，快走，后邊有鬼！”又叫起“急急風”鑼經，歸了原戲，觀眾一點兒也沒有看出破綻。演員在臺上沉沉睡去未能醒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新鳳霞組建鳳鳴評劇社，在京獻藝。她以自己和同行舊社會的悲慘遭遇為素材，排演了《藝海深仇》，大受歡迎，連演100多場而不衰。劇中有這樣一段情節：天橋惡霸閻五要霸占戲曲演員陳鳳英做姨太太，陳鳳英寧死不從，以死相爭。正當陳鳳英準備上吊的緊急關頭，妹妹陳小鳳從睡夢中醒來，救下了走上絕路的姐姐。新鳳霞演姐姐，當時僅有8歲的張淑桂演妹妹。那時上下午和晚上都要演戲，且晚上散戲后還要排戲，演員極度疲勞，張淑桂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先是在臺上做戲睡覺，后來，就真的睡著了！

新鳳霞站在板凳上要“上吊”，張淑桂沉沉睡去未能醒來，戲馬上就演不下去了。舞臺上的新鳳霞心急如焚，后臺也亂了陣腳，美工隊隔著幕布在后臺猛敲張淑桂睡覺的床，樂隊人員在旁邊高喊：“小淑桂，醒醒！醒醒！”年齡尚幼的張淑桂疲憊至極，渾然不知，依舊睡得很香甜。新鳳霞見此情景，急中生智，扔下繩子，跳下板凳，來到床邊，表現出對妹妹的萬般不舍，一邊臨時加唱“搭調”：“我的妹妹呀……”一邊以晃床身段配合，待確定張淑桂已然被晃醒，新鳳霞又臨時加了一句悲腔兒“我推開妹妹去上吊……”再次登上板凳，戲接著往下演。

“給人留飯”是她做人的品德

新鳳霞在天津市貧民區家庭長大，從小在“堂姐”家里學戲，受盡折磨和辛苦，第一個心愿就是把戲學好，掙錢養家，另一個心愿就是學文化、識字。她后來的成功，最根本的還在于她的勤。在她的自述中，有一篇文章名字就叫《勤》：我從小練功學戲格外認真，那真是隨時想著戲詞背著唱腔，睜開眼就練功，一天三遍，一點不松—一上午一遍，下午戲散了場一遍，散夜戲借著月光在街上再練一遍。我習慣于聽見響聲就想著節奏，走路抬腳想著上臺如何走好臺步，手一動想著臺上的蘭花指，起身行動都要想著觀眾看清了嗎，出場如何亮相，眼神如何閃光。怎樣醞釀情緒、動作如何嫻熟、姿勢怎樣好看…一唱得怎樣叫最后一排觀眾都聽清了，腦子隨時都想著這些。

十五歲就任主演的新鳳霞，演過文明戲、時裝戲、清裝戲、古裝戲、京劇，唱過大鼓，還演過不少傳統劇目，《鳳還巢》《紅娘》《鎖麟囊》《棒打薄情郎》《玉堂春》。她的戲路寬，無論在表演藝術上還是唱腔上都有突出的造詣。但沒有一成名就驕傲，“給人留飯”，一直是她做人的品德。

新鳳霞曾說：唱戲先得想到樂隊。我小時因為嗓子好聽，什么都一學就會，連街上的叫賣聲我都喜歡聽。唱戲要先請一位好琴師。我的第一位琴師是評劇界當時最好的琴師張愷，我清張老師為我拉弦。張老師手音準、功夫深，他吹、打、拉、彈，樣樣都好。他本來不會給我這小演員拉板胡的，因我師父張福堂是他的弟弟，我叫他師伯父。他給我拉板胡掙錢多，我貼補他三分之一，我掙的錢比他少。戲班里不養老，人老了被看不起。但我對老人尊重，我請的合作者都是老人，因為人人都有老的時候，我是小主演，請老人來合作，給我很大幫助，也傳給了我很多藝術經驗和做人的道理。比如我懂得了步步、事事要“給人留飯”，這是做人的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