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里的紅星

李澤坤?劉玲玲

摘要：劉士卿老人是一名退伍老兵，他曾參加了第二次反圍剿，瓦子街戰役等重要戰役，為新中國的和平解放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本文從劉士卿老人參加過的大小戰役入手，還原西北戰場宏觀的戰爭局勢，敘述了20年風雨飄搖中老人的堅定信仰，最終回到當下，對其生活狀況提出疑問與思考。

關鍵詞：戰爭；第二次反圍剿；瓦子街戰役

“正月里來是新年，陜北出了個劉志丹。劉志丹來是清官，他帶隊伍上橫山。”從父輩口中傳下來的民謠，至今還依舊讓人記憶深刻。

劉志丹是陜北一帶無人不曉的人物，更是民眾心中守護神的化身。我母親的三姨姓劉，是劉志丹的外甥女。劉氏一脈，至今仍祖祖輩輩地生活在他們的故鄉——志丹。

有幸，我隨母親于暑假回到了志丹城，了解了劉氏家族那一段廣為流傳卻也鮮為人知的歷史，也同時接觸到了我們今天故事的主角。

劉士卿，現年98歲，紅28軍軍長劉志丹的侄子，我的老爺爺。

（一）千載悠悠，志丹往事

欲說志丹人，先說志丹城。這座坐落于關北的小縣城，不僅有著黃土高原獨特的丹霞地貌，更有著上千年的歷史傳承。

志丹，原名保安。位于陜西省北部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東至安塞，西至慶陽府，南至甘泉，北至靖邊。“襟山帶水，嶺崗重疊，三秦咽喉，邊陲要地”，是名副其實的戰略要地。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誠然，也正是由于其區位因素，這片黃土地上，曾涌現出一批批杰出的軍事將領。

《保安縣志》有載：“胡志常，保安軍人，率族人與西夏戰，有功進三班奉職；劉紹常，字及之，世為諸族巡檢；父懷忠，洎入寇，力戰以歿。守邊四十七年，大小五十戰，未嘗有敗績者。帝手詔曰：‘忠勇第一，此必夏人畏忌。；劉延慶，從童貫討方臘，累遷檢校少保節度使......”此地不僅武人輩出，文人墨客也可謂獨領風騷。僅明清就有舉人，貢生等共計113人。

那么，在這片人杰地靈的沃土上，劉爺爺，又經歷過怎樣的往事呢？

（二）時局所迫，初入兵旅

在一間普通的石窯里，我們見到了劉爺爺。縱使過去已90年，那一幕，卻依舊讓他亢奮不已。

回憶，在旱煙筒里飄起的云霧中，緩緩升起。

8歲的劉士卿像往常一樣，熟練地將羊趕進了圈中。小小年紀的他，已經肩負起了生活的重擔。民國十七年，正到收莊稼時，蝗蟲從天而降，所到之處，莊稼顆粒無收。那里方言稱“黑籽老年成”。民國十八年，舉國饑饉，餓殍遍地。于是，家庭的收入，只能來自于這群放羊娃的披星戴月。為了一家人活下去，一到開春，劉士卿就常去山上捋榆錢，挖苦菜，風干后備用。

1929年夏，一切似乎與往常無二。只是，那尋常的一天，家里來了位不尋常的客人。

劉士卿很小便聽說過舅舅劉志丹的鼎鼎大名，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舅舅會親自來他家做客，而且，竟是親自來找自己。當天夜晚，劉志丹說明了自己回來的目的以及之后領導革命運動的大致計劃，問劉士卿是否愿意加入自己的革命隊伍。在一家已走投無路的窘境逼迫下，8歲的劉士卿最終決定跟隨劉志丹踏上革命的征程，并被安排到了由其弟劉景范組織的保安警衛隊。

正如前文所述，1929年，劉志丹回到陜北，開始組織兵運活動。同年夏，中共陜北特委二次擴大會議在榆林紅石峽召開。時任特委軍委書記的劉志丹參加并主持了此次會議，并于會上提出了“紅白灰”的斗爭方針，即“三色建軍”方針。紅指公開建設革命隊伍，以武裝形式打倒反革命分子；白指白軍工作；灰指土匪工作。大會強調，以搞白軍工作為主，這是當時的時代大背景。此后，保安警衛隊便在劉景范的帶領下，按照此方針于后方活動，吸納了大批優秀的革命者。

劉士卿的優異表現，獲得了多次領導的認可。隨著他在軍中的年份日長，他開始活躍于前方戰線。1930年，也是他踏上革命道路的次年，參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戰役，史稱合水戰役，俗稱太白鎮收槍。劉士卿部按照上級指示，要求奪取此地，鏟除當地白軍勢力。合水位于陜甘兩省交界處子午嶺腹地，東臨富縣，北靠華池縣，是甘肅省的大門，陜北一帶的咽喉。該地易守難攻，奪取它將會對日后革命活動的開展和游擊戰爭的進行都有很大好處。只是，國民黨早已算準了共方的打算，在此地駐扎重軍以待。隴東民國軍的第二十四營營長黃毓麟，人送外號“黃二子”，一貫思想反動，妄圖招降共產黨。而此時反觀共方，人員傷殘嚴重，大多數人仍然用馬刀和長矛作戰。

在這敵我差距懸殊的情況下，全軍上下無一人退縮，“要打，就要有絕對把握。只可智取，不能強奪！”劉士卿與其余聯系員偽裝成隴東民國軍第六營的士兵，拿到了地圖，并為劉志丹創造與國民黨方高級將領會見的機會。9月30日，劉志丹帶著一路30人的小分隊，與黃毓麟會面。黃毓麟此時還做著企圖招降劉志丹的美夢，可正當二人面談期間，共方士兵已按作戰部署，闖入敵方大本營，擊斃了黃毓麟和副營長王鳳珠。二十四營瞬間成了無頭蒼蠅，一觸即潰。一連二連聽說王黃二人已死，全部歸順。自此，合水太白鎮戰役結束，繳獲長槍六十余支，騾馬幾十匹。自此太白鎮收槍傳為佳話。

1931年8、9月間，劉志丹于南梁倒水灣，聯合了趙連璧，賈勝才，楊培生三支農民武裝，進行改編，組建了南梁游擊隊。10月將其改編為西北反帝同盟軍。次年12月，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六軍第二團于旬邑成立。

劉士卿被編入勁一旅。可是，革命的路途勢必不會一帆風順。在左傾主義者杜衡的盲目指揮下，革命軍節節敗退。強迫軍隊強下渭華，本人也之后因脫離部隊被國民黨抓獲叛變。那是劉士卿軍旅生活最困頓的一段時間。據他所言，南梁革命根據地被甘軍馬步芳所占，到處彌漫著白色恐怖。敵軍每到一處就拉民夫修碉堡，挖戰壕，無惡不作。為了徹底摧毀根據地，破壞民眾支持游擊隊的“堅壁清野”戰略，將南梁一帶民房全部燒毀。牛羊殺光，糧食搶光。在藍田被圍時，苦戰兩月，彈盡糧絕。在這樣舉步維艱的情況下，他回憶，當時幾乎絕望了，甚至寫下了遺書。可負責領導軍隊的劉志丹卻依舊樂觀，不斷鼓舞著軍中的士氣。終于，二十六軍殺出重圍，抓住了一線生機。

重大的緊急情況接踵而至，敵方兇猛的火力令我軍一時猝不及防。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我軍全軍上下齊心協力，破釜沉舟，化不可能為可能，及時把握住了戰機，屢次力挫強敵。1935年2月，蔣介石在先前屢次失敗的積怨下，對陜甘寧革命根據地發動了大規模圍剿，史稱第二次圍剿。蔣方前后共發動5師25萬人，力圖依此一舉拿下共產黨的革命大本營。

然而，我方未讓其美夢成真。劉士卿聽從指揮，跟隨紅一方面軍，“以厚集兵力，嚴密包圍急取緩進為要旨”，采取穩扎穩打，步步為營的作戰方針，成功繳獲了大批敵軍的槍支彈藥和軍需物資，前后共殲滅5000余人。此次戰役成功打通了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和陜北之間的紅色革命通道，使兩地連為一片，為日后我黨發展群眾基礎打下了良好基礎。

此后，劉士卿又參加了興隆寨、李家塌戰役。他的革命事業也逐漸走向高潮。大大小小10多場，“未嘗一敗”。用他的話說就是：“（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建立之后，共產黨沒打過敗仗！”1936年，正是日本帝國主義把侵略魔爪伸向我國華北地區，國名黨反動派加緊“圍剿”的重要一年。當時劉志丹率紅28軍從神木坡頭村渡過黃河，英勇奮戰，迅速進逼閻錫山部占領的據點三交鎮。眼看東征抗日的道路就要打通，天嫉英才。1936年4月14日激戰時，一顆子彈打穿了他親愛的舅舅——劉志丹的胸膛。從此，這位引導劉士卿走上革命之路的人再沒有回頭。在國家危亡之際，他無暇悲痛，他說：“這條路上總是有流血犧牲的，我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覺悟，他倒下來，我們后面的人就頂上去，一代又一代的革命精神，就是這樣繼承下來。”正是這樣的精神，照亮了新中國黎明前的混沌，指引廣大投身于抗戰事業的普通百姓，眾志成誠，贏得了十四年抗戰的最終勝利。

然而，抗戰的勝利，并不是劉士卿兵旅生涯的終點，他軍人生涯的高潮，也是落幕，即是大名鼎鼎的瓦子街戰役。

（三）烽火重燃，輝煌落幕

雙十協定的撕毀，不僅令劉士卿歸鄉的渴望化為泡影，也令國共之間的和平徹底無望。在國家號召之下，他選擇了再一次扛起步槍。

1947年秋，胡宗南集團因毛主席的“蘑菇”戰術，在陜北損兵折將，一籌莫展之際，忽聞解放軍由晉南渡河，挺近豫西。蔣軍在該地的守衛部隊紛紛告急，為了援應豫西，保守關中，蔣介石命令胡宗南在陜北抽調兵力，星夜趕往豫西。在十萬火急的戰爭背景下，瓦子街戰役打響，劉士卿隨即被編入西北野戰軍第六縱隊。

第六縱隊由羅元發總司令統帥。1948年2月23日，他們由延長縣南下，繞過云巖東部地區，聯合獨立二旅，對宜川需東向和南向吹響進攻號角。劉爺爺接到上級命令，跟隨另一部分兵力，埋伏在鐵龍灣一帶，成功阻擊援軍。在戰場的另一側，六縱隊其余兵力順利攻取宜川城，此后又順勢而下，占取了鐵索橋和圪針灘。戰況一帆風順，傷亡損失較為輕微。

與此同時，四縱隊的戰況也勢如破竹。一縱隊賀炳炎部，側擊東援之敵，第四縱隊此時也于宜川城已北集結完畢。二縱隊也于此時消滅了禹門口西岸之敵，向宜川以南的圪臺地區進發。國民黨守軍此時已焦頭爛額，萬般無奈之下，向胡宗南發電告急，胡宗南接到消息后，竟在公館內喝酒打牌，完全對戰報置若罔聞，把在陜北的爛攤子留給手下處理。他也萬萬沒想到共方攻勢竟如此猛烈，更重要的是，他對此也束手無策。宜川城一但被拿下，國民黨在西北戰場的優勢將不復存在。萬般無奈下，他命令29、27、90共4旅8團的兵力從洛川出發，試圖扳回戰爭態勢。

胡宗南親信劉戡將軍也參加了此次戰役。其人曾是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二十九軍總司令。在北伐時屢立戰功。只是他不曾料想，他的輝煌將終結于此。1948年2月28日上午10時，二十九軍二十七師行軍到丁家灣時，被等候已久的第三縱隊伏擊。在彭德懷等人的策劃下，國軍按照設想，進入瓦子街的東山溝，企圖迅速當面擊破解放軍陣地，轉攻觀亭，但攻至黃昏，未克奏功。29日，風雪交加，敵軍警戒線松馳，行動困難，攻擊部隊停滯山腰，而我方卻在悄然逼近。六縱隊進入鐵龍灣，一縱、二縱、四縱也已到目的地待命。國民黨軍隊在不知不覺中完全為我方包圍。3月1日拂曉，共產黨吹響了戰斗的號角。此次戰役完全是圍殲。劉戡試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援軍和飛機上，但飛機因天氣原因無法起飛，援軍則遠在豫西，遠水不解近渴。胡宗南還企圖對劉進行欺騙，說什么援軍將至，但一切已成徒勞的掙扎。槍林彈雨中，國民黨軍人四處逃竄，士兵一批一批后退，陣地相繼失守。劉戡見大勢已去，遂命令焚毀機密文件，毀壞電臺。劉士卿說：“當時，勝局已定，我們六縱負責殲滅逃兵。國民黨完全落入挨打的局面。劉勘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第二天，軍中傳來消息，劉勘跳出戰壕，自炸身亡，大家都很高興。”之后，共產黨便如囊中探物，拿下了宜川，改變了西北戰場的格局。

不幸的是，劉士卿不久后，因長期的惡劣環境和不規律的飲食作息下患上了嚴重的發燒、腹瀉，此時又正值大部隊轉移之際，他已無法跟隨部隊離開，最后，羅文元心知他歸隊心切，便將其安置在老鄉家中，自己帶領軍隊秘密轉移。劉士卿病情好轉后，大部隊已轉移完畢，不甘心的他，又獨自一人跟隨沿途一線，希望與大部隊會合，最終卻失望地從群眾口中得知，軍隊讓他返鄉待命。自此，劉士卿回到了闊別15年的保安（現已改名為志丹），日日夜夜期盼著軍隊的回歸。

光環之下，未來企盼

也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劉爺爺終究沒等到那一天——三大戰役相繼勝利告終，共產黨占領南京國民政府，自此，長達4年的內戰，以共產黨的全面勝利而告終。劉爺爺也以“抗戰紅軍”的身份回到家鄉，受到了志丹縣政府的熱烈歡迎和親切慰問。至今，他還住在不足二十平米的磚窯里，兒女四散，孑然一身。身為立功者的他，理應得到最豐厚的獎賞，可如今他擁有的，只是一枚獎章，一個名號而已。我希望，哪怕是奢求，有朝一日，人們不再矚目于那一個個巨臂擎天的標桿人物，而是對那些無名的歷史譜寫者一視同仁——哪怕，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病卒。

參考文獻：

[1]祁玉江總編《志丹書庫》

[2]屈永峰主編《劉志丹的故事》

[3]邊志銀主編《志丹文史》

指導教師：劉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