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電子商務法》下電商平臺的責任問題

(湘潭大學法學院 湖南 湘潭 411100)

電商平臺作為電子商務的主導力量，蓬勃發展的幾十年以來，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生活，而隨之而來也涌現的不少問題，引發了社會公眾關注。從假貨叢生、隱形消費，到共享經濟下的押金退還難、擅自刪差評等，均體現出電商平臺在取得快速發展的同時，也面臨著種種問題、亟待監管的現狀。在此背景下，《電子商務法》呼之欲出，將于2019年1月1日起施行。該法的出臺能否改變這一局面，解決電商亂象，促進電商規范化發展的同時保障消費者的義務？本文將重點闡述討論電商平臺責任的劃分及承擔問題。

《電子商務法》的出臺歷經了四稿審議，充分體現了立法過程的復雜和審慎，其中，第三十七條更是一改再改。在《電商法》三審稿中，第三十七條的規定是：“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平臺內經營者銷售的商品或者提供的服務不符合保障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或者有其他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行為，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與該平臺內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隨后的四審稿將三審稿第三十七條修改為“對關系消費者生命健康的商品或者服務，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對平臺內經營者的資質資格未盡到審核義務，或者對消費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消費者損害的，依法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平臺的責任劃定表述從“連帶責任”改為“補充責任”。

在引發專家學者及社會公眾熱議后，最終表決稿改為“關系消費者生命健康的商品或者服務，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對平臺內經營者的資質資格未盡到審核義務，或者對消費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消費者損害的，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至此，平臺的責任劃分從“連帶責任”到“補充責任”，最終定為“相應責任”。這是考量及權衡消費者權益及平臺經營者等多方利益作出。

連帶責任是指數個債務人就同一債務各負全部給付的一種責任形式，原告可以選擇任一責任主體承擔責任；補充責任是指在不法行為人(主責任人)不能承擔全部賠償責任時，與其有特定聯系的當事人依法就其不能償付部分承擔的間接責任，補充責任人是在主責任人的財產不足以清償債務的情形下才承擔補充責任的。而“相應的責任”則沒有法律的明確規定，依托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因此，電商平臺的責任承擔問題應當分情況討論。

當我們要求平臺承擔連帶責任時，不是說由平臺完全承擔商家的責任，連帶責任只是對消費者在訴訟求償的時候，更為便利的一種歸責形式，平臺在承擔了連帶責任后，可以向商家追責，即商家為最終責任主體。補充責任跟連帶責任的區別不在于平臺能否被起訴，即便沒有補充責任，消費者仍然可以同時起訴平臺和商家。最大的區別在于，消費者在同時起訴平臺和商家之后，在獲償判決下，平臺的補充責任只在于商家盡全力賠付之后，比較而言，遠不如連帶責任下的便利性。

在涉平臺交易訴訟中，消費者通常會將電商平臺一并列為被告，要求其承擔連帶責任。該訴請的依據主要來源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四條第二款規定，“網絡交易平臺提供者明知或者應知銷售者或服務者利用其平臺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與該銷售者或服務者承擔連帶責任”。《侵權責任法》第三十六條第三款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知道網絡用戶利用其網絡服務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與該網絡用戶承擔連帶責任。”

然而，實踐中，消費者往往難以證明“電商明知或者應知銷售者或者服務者利用其平臺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同時法院考慮到電商往往僅作為服務中介機構，通常以“電商平臺是網絡交易平臺提供者，能提供銷售者的真實信息，且不存在’明知或者應知銷售者或者服務者利用其平臺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情形’駁回消費者的相關訴訟請求。根據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電子商務侵害知識產權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第5條：“如何認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知道？知道包括明知和應知。明知指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實際知道侵權行為存在；應知是指按照利益平衡原則和合理預防原則的要求，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在某些情況下應當注意到侵權行為存在。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對利用其網絡服務公開傳播的交易信息一般沒有主動監控義務。不能僅因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按照相關管理要求進行交易信息合法性的事前監控，或者客觀上存在網絡賣家利用其網絡服務侵害他人知識產權的行為，就當然認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知道侵權行為存在”。由網絡平臺這樣一個并不具備專業判斷或執法能力的私人機構來承擔一些監管性職責，本身需要平衡考慮其合法性和有效性。實際上，即使電商平臺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來打擊平臺上經營者的違法行為，要求電商平臺對于所有交易行為都進行監控，是不切實際的。

《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1款規定，“電商平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平臺內經營者銷售或提供的服務不符合保障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或者有其他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行為，未采取必要措施的，電商平臺依法與該平臺內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因此，電商平臺應當盡到基本的審慎義務和合理的注意義務，如在準入設置中要求入住商戶提交其身份、地址、相關許可等信息，進行登記、核驗及公示。

《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2款規定，“對關系消費者生命健康的商品或者服務，電商平臺對平臺內商家的資質資格未盡到審核義務，或者對消費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消費者損害的，應依法承擔相應責任”。該款也是本法制定過程受各方爭議最大的一款。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四條先行賠付的原則比較而言，該款削弱了消費者對入駐平臺內的經營者的信任感，意味著一旦糾紛產生，消費者將承擔較重的舉證責任。消費者出于對知名電商平臺的信任，選擇其平臺內的經營者，而實際上消費者無法檢驗平臺對經營者的監督和管理。而引發糾紛的平臺內經營者很多實為賠償能力差的私營及個體戶，消費者的權益難以實現。

對于電商法中“相應的責任”的理解，司法界和實務界都有不小的爭議，筆者認為，應當以全局的觀念來看待，并積極援引特殊性規定，在司法實踐中靈活地認定及運用。從部門法的維度來看，維護消費者生命健康權體現在諸多的法律規定之中，侵權責任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相關法律對損害消費者生命健康權的行為都規定了相應的法律責任；從法律責任的種類來看，損害消費者生命健康權可能會導致行政責任、民事責任甚至是刑事責任；從承擔法律責任的形式來看，責任形式也包括連帶責任、補充責任和按份責任。《電子商務法》作為一部規范和管制電商平臺經營者的一般性法律，其沒有專門對每種情形應承擔的法律責任進行列舉，而要求人們在具體適用時直接參考援引相關的特殊法規定即可，因此，電子商務法規定的是“相應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