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古塔建筑紀略

摘 要：貴州古塔數量眾多，分布區域廣，多系明清時期所建。塔作為黔地重要的古代物質文化遺產之一，長期以來未受到學界的足夠關注。文章通過田野調查和文獻梳理對貴州現存古塔的基本情況進行了整理，并分類分析，嘗試對塔的類型、建筑形制及性質進行初步探討。文章認為，貴州境內古塔主要以佛教塔林和文筆塔為主，尤以塔林數量最多。塔林的建造與明清時期貴州佛教興盛、高僧的大量涌入有關，文筆塔則反映了明清時期造塔贊助者寄予此塔能夠興科舉、文運佳、調風水的美好期望。

關鍵詞：古塔建筑;貴州古塔;塔林;文筆塔

基金項目：本文系貴州省教育廳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9ZC058）階段性成果。

一、貴州古塔概況

塔系佛教重要的紀念性建筑物，最早源于印度，又稱窣堵波，多用于瘞埋佛舍利或經卷等佛教物品，具有禮拜之功用。自佛教傳入中國后，塔與中國的古建筑相結合，形成了具有中國建筑形制特點的佛塔樣式，從材質上看包括木質樓閣塔、磚塔、石塔等，從造型上則有單層塔、多層密檐塔等類型。中國古塔的建造史料記載頗豐，所存實物也十分豐富，建于北魏正光年間的河南登封嵩岳寺塔是現存最早的磚塔，平面呈十二邊形，共十五層，是中國古代佛塔的杰出代表。貴州境內屹立的古塔分布廣泛，如都勻、安順、紫云縣、思州等地均有造塔。黔地古塔多為石質材料，依現存實物來看，貴州的古塔元代時已有建造，尤以明清時數量最多。古塔作為黔地重要的古代物質遺存之一，造型獨特，文化內涵深厚，對于研究貴州人文歷史極具價值。

二、貴州古塔特征分析

貴州山川明秀，氣候溫潤潮濕，故而古塔因地制宜多采用磚石結構為主，在塔的選址上也常結合黔地獨特的地理特征進行修建。依山而建是貴州古塔最為顯著的特點，高聳的一座座古塔常立于山頂，高大的塔身與蔚藍的天空交相輝映，遠遠望去似要沖出天際一般，令人神往。貴州古塔主要包括樓閣式塔、圓形塔、雙塔等：樓閣式塔也稱作密檐塔，屬多層塔，如西秀山白塔、紫云文筆塔、都勻文峰塔即屬此類;圓形塔似筆錐形，結構簡單，以思州文筆塔、鎮遠文筆塔、施秉文筆塔為代表;貴州雙塔數量較少，如三穗文武筆雙塔。以下對古塔的具體特征進行簡要介紹：

（一）樓閣式塔

1.西秀山白塔

西秀山白塔位于安順市中心城區的圓通寺內，始建于元泰定三年（1326年），該塔為九級白色樓閣式石塔，平面呈六角形，由塔基、塔身和塔尖三部分組成，塔身共有七層，由下至頂，逐漸縮小，從外表上看類似椎體狀，蔚為壯觀。值得注意的是，此塔塔身最底層壁面刻有天王，其余層則刻有佛像。1985年該塔被列為貴州省文物保護單位。

2.紫云文筆塔

紫云文筆塔位于安順紫云縣一座高山之上，此塔為九級樓閣式石塔，高約15米。紫云文筆塔平面呈八角形，每層均有塔檐，塔檐上以石刻瓦形作裝飾，令整個塔身裝飾更顯別致。該塔從第三層至頂，每層八壁均雕刻一尊羅漢像，形態各異，別有一番趣味。

除以上所述樓閣式塔外，貴州境內的多層樓閣式塔數量亦不在少數，如六角七級樓閣式的都勻文峰塔和仁懷鹿鳴塔、八角五層樓閣式的秦溪凌云塔、六角五級樓閣式的大方聯璧塔等等。

（二）圓形塔

1.思州文筆塔

思州文筆塔位于貴州東部黔東南州的岑鞏縣思州鎮境內，始建年代已不可考，明清時經過多次重修，該塔平面呈圓形，高約16.8米，由塔基、塔身、塔尖三部分組成，塔身為圓柱形，塔尖呈圓錐形，整個塔自下而上由粗漸細，塔如其名造型似一支毛筆，挺拔屹立于山頂。清道光年間思州館教員朱曉峰曾對文筆塔之造型有生動形象的描述：“一管摩空筆，熊熊換大文。濡來銀漢水，書破碧天云。雁字連煙寫，音箋帶雨分。有時間灑墨，聲駭九霄聞。”如今，文筆塔已成為思州的標志性建筑。

2.鎮遠文筆塔

鎮遠文筆塔位于鎮遠縣城東筆岫山山巔，屬磚石塔。始建年代不詳，塔總高7.9米。該塔塔基為圓柱形，塔身至塔尖渾然一體，整個外形呈圓錐形，塔身無裝飾，孑然屹立于山頂，頗有挺拔之風。明弘治二年（1489年），石阡知府祁順游鎮遠時曾對文筆塔如此評價：“巨筆卓越晴峰，天然制度工;云霞妝五色，風物助三紅?！辨傔h文筆塔精工細鑿，建于樹林之間、山川之頂，可謂是鎮遠人文景觀的代表。

（三）雙塔

貴州雙塔數量不多，尤以貴州東部三穗文武筆雙塔最為著名。雙塔系由文筆塔和武筆塔兩座塔組成，始建于明洪武時期。其中文筆塔位于三穗縣城東朝京山山巔，高16米，屬平面呈圓形的實心塔，該塔以青石砌成，塔身自下向上逐漸收縮變小，外形似圓錐體，塔身雖無裝飾，傲然屹立于樹林之間，與周圍山林掩映成趣。武筆塔則位于城南武筆坡頂上，總高約14米，外形與文筆塔頗為相似。文筆塔與武筆塔隔邛水而建，相傳雙塔系為鎮水求安而建的風水塔。文物筆雙塔建筑形制獨特，作為歷史遺產，為研究三穗人文歷史和建筑技藝提供了珍貴的資料，現已成為貴州省文物保護單位。

（四）其他

除以上所述古塔之外，貴州的佛塔也頗值得關注，其中貴定陽寶山塔林建筑群最為壯觀，塔林位于陽寶山斜坡之山，大抵包括靈塔120余座，高僧墓塔近70余座。佛塔多以石質材料而砌，造型各異，既有常見的圓形、方形塔，也有六角形、八角形密檐塔。陽寶山明清時期為西南佛教名山，不少高僧大德駐足于此講經說法，透過陽寶山塔林可一窺明清此地佛教的興盛情況。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貴州境內的古塔亦有所謂千人墳，如安順鎮寧白骨塔，該塔為方石筑造，塔基基座呈八邊形，據該塔前方石碑上所題《白骨塔序》可知，清朝同治十二年（1873年），前任甘肅提督軍門陶公茂林奉命統師入黔，見尸骸遍野，澤及枯骨，建修寶塔，以妥亡魂。

三、貴州古塔的意涵

印度的窣堵波和我國固有的建筑形式與民族文化相結合的過程，就是外來文化不斷中國化的過程，也是中國古塔從無到有、不斷變化發展的過程。[1]貴州境內眾多的古塔，其獨特的形制和豐富的內涵，正體現了塔這一原為佛教建筑物在進入黔地之后，時代風氣影響建造者對塔所賦予的意涵。貴州古塔基本可分為佛教塔林、文筆塔、白骨塔三類，其中塔林基本保持了塔的宗教屬性。事實上，塔林的修建反映了貴州佛教發展的一個側面，據陳垣先生考：“明季中原淪陷，滇黔猶保冠帶之俗，避地者樂于去鄰居岐，故佛教益形熱鬧?！盵2]僧人的大量涌入，為貴州佛教的興盛發揮了重要作用，由此，寺廟大量興建，塔作為佛教紀念性建筑物必然會在僧人佛事活動的作用下被建造，前文所述陽寶山塔林即是實例。然而，與佛教僧人建塔所不同的是，明清時期黔地層出不窮的文筆塔卻為貴州古塔增加了別樣的色彩。

文筆塔也稱文峰塔，亦稱文塔，是塔的一種特殊類型，建筑形制與佛塔略有相似，文筆塔并非黔地所獨有，明清時期遍布全國，成為一時之流行建筑物。貴州的文筆塔包括方形、六角形、圓形等，形制較為多樣，其功用主要涉及風水、科舉、文運等方面。據明清時期《安順府志》載：“圓通寺后文筆，前賢建以培風水者也?！庇纱丝梢?，修建文筆塔之功用旨在調節風水。關于文筆塔與風水的關系，高見南在《相宅經纂》卷二《文筆高塔方位》中提到：“凡都省府州縣鄉村，文人不利、不發科甲者，可于甲、巽、丙、丁四方位上擇其吉地，立一文筆尖峰，只要高過別山，即發科甲。或于山上立文筆，或與平地建高塔。”[3]明清時期，文筆塔的修建在南方頗為盛行，不僅貴州境內廣泛建有文筆塔，江南一帶建造的文筆塔比比皆是，如揚州文峰塔、常山文峰塔、寧海文峰塔等。西南地區則有重慶合川文峰塔、云南姚安文峰塔、四川犍為文峰塔等?？梢哉f文峰塔是由佛塔衍生出的時代產物，它借佛塔之形來表達人們對興科舉、文運佳、調風水的美好夙愿，這一訴求在貴州的文筆塔中同樣有體現。

關于文筆塔所具有的文運振興之意，都勻文峰塔的贊助者陶廷杰所題《文筆塔詩》石刻中有云：“水抱全城萬象涵，到頭關鍵豈空談。千夫建石方圓合，十級凌霄日月參。故址立成新雁塔，中峰長鎮老龍潭。一枝健筆名靈秀，振起人文冠斗南。”由此來看，修建文筆塔被寓于了文運興旺的意涵顯而易見，如此一來，上述所提思州文筆塔外形如毛筆之狀也就不言自明了。值得注意的是，貴州的文筆塔也帶有科甲興盛的隱喻，如仁懷鹿鳴塔，該塔為六角七級密檐樓閣式石塔，塔身題刻文字十分明確地表達了對科舉興旺訴求，其中塔身底層題“天路聯升”，門枋刻有行書楹聯：“秀出重霄，亹水仁山增氣象;功成一旦，狀元宰相早安排。”明代科舉考試體系完備，競爭激烈，貴州境內文筆塔的建造，受時代風氣的影響，反映了明清時期該地區科舉文化的發展面貌。

四、結語

貴州古塔遺存實物豐富，建筑樣式多樣，通過對古塔材料的整理與分析可知，貴州境內的古塔除了具有佛教性質之外，數量可觀的文筆塔成為貴州古代物質文化遺產中頗具特色的一類，這些文筆塔多為明清所建，呈椎體狀，樣式或圓或方，形制大同小異，從其文化意涵上看已經不再僅僅局限于為佛教所專有，文筆塔借佛塔之形，與中國傳統文化結合，成為求文運昌盛、科甲興旺、調節風水的特殊建筑?？傊?，具有豐富意涵的貴州古塔作為歷史文物，對于探索明清貴州人文歷史的發展面貌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材料。

參考文獻：

[1]羅哲文.中國名塔[M].北京：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2.

[2]陳垣.明季滇黔佛教考[M].北京：中華書局，1962：2-3.

[3]高見南.相宅經纂[M].臺北：育林出版社，1999：335.

作者簡介：

李小斌，博士，六盤水師范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明代視覺文化、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