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成本經濟學視角下臺州小額信貸的發展路徑

摘 要：小額信貸是普惠金融幫助弱勢群體脫貧的重要工具之一。以福利主義作為理論支持的發展模式更強調小額信貸的社會效益卻忽略了小額信貸部門的可持續性發展能力。本文從制度經濟學的角度對小額信貸的發展框架重新進行了審視，以國家級小微企業金融服務改革創新試驗區臺州市的小額信貸市場中的政府行為為例，認為可以通過降低資產專用性、信息不對稱性控制較高交易成本，降低金融資源配置機制失靈的程度。通過佐證分析，本文認為發展小額信貸應該因地制宜，走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為主的市場化發展路徑。

關鍵詞：小額信貸? 交易成本經濟學? 交易成本

項目：本文是浙江省2017年市廳級課題《農業供給側改革下普惠金融的效率研究及福利測算-以臺州市為例》的階段性成果（項目號：FG2017206）。

一、引言

普惠金融（inclusive financial）強調金融服務對城鄉弱勢群體的覆蓋性;普惠金融對應的是金融排斥，實質上是對金融資源的重新配置;其基本目標是使弱勢群體通過擺脫發展過程中的金融約束而受益;它的外部性體現在激發弱勢群體的內生增長動力以提高整體經濟的活力與發展效率。小額信用貸款是普惠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對應的涓滴效應起到協助弱勢群體脫困的作用。20世紀50年代國際社會開始關注中小額信貸，但是當時流行的補貼型小額信貸項目卻鮮有成功。20世紀80年代起對小額信貸的發展路徑討論讓學者分化為支持福利主義信貸與制度主義信貸兩大陣營。由于關注弱勢群體的發展是普惠金融的意義所在，福利主義信貸的擁躉者認為普惠金融的效果應以社會效果來衡量，而非財務效果。然而從制度創新與變遷的角度來看，項目收益覆蓋融資和與運營成本是任何市場機構保持活力與可持續性發展的必要條件。20世紀70年代初，尤努斯（Mohammad Yunus） 博士在孟加拉國創立的格萊珉銀行是制度主義小額信貸的成功實踐;格萊珉銀行成功地用商業化的形式給予收入長尾人群小額信貸使其有機會充分參與市場賦予的分工合作體系并脫離貧困;尤努斯博士本人也籍此獲得了2006年的諾貝爾和平獎。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文獻開始關注如何找到既能促進經濟發展又能推動金融包容性的政策。弱勢群體對市場價格敏感，降低貸款利率對提高小額信貸的市場化與可接觸性至關重要。根據國際上的經驗，小額信貸的資金費用占總投入的60-70%，操作費用占總投入的30-40%;融資成本降低的空間不大，因此，對交易費用的控制是小額信貸事業發展的切入點。

斯科定理認為明確產權與降低交易是優化資源配置的基礎。奧利弗.E.威廉姆森在對斯科定理重新解讀的基礎上創立了新制度經濟學，也稱交易成本經濟學;他的理論為我們提供了在中國的實踐背景下研究優化普惠小額信貸發展模式的框架。本文從國家級小微企業金融服務改革創新試驗區-浙江省臺州市的小額信貸實踐出發，總結出了更低交易費用的小額信貸發展范式。

二、小額信貸的交易經濟成本分析與臺州市的發展創新

在普惠小額信貸業務的開展過程中，撇開公司治理的問題不談，更加一般意義上的交易成本體現為“在交易行為發生過程中，伴隨產生的信息搜集、條件談判溢價與監督交易實施等各方面的成本” 。威廉姆森認為交易成本的大小與資產專用性、不確定性、交易頻率三個交易維度正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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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小額信貸在中國的實踐模式

小額信貸的發展路徑與經濟的發展水平密切相關，我國區域間經濟發展并不均衡，各地的實際情況千差萬別，無論是福利主義信貸還是制度主義信貸都在我國有所實踐。扶貧貸款是福利主義小額信貸的主要載體。在中國，制度主義小額信貸中公益性貸款機構的典型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于1993年成立的“扶貧經濟合作社”（FPC）;而2008年成立的中和農信項目管理有限公司（中和農信）則是公益性綜合金融服務機構的典型。 然而，以上發展模式都在實踐中顯露出了一定的問題。扶貧貸款是面向經濟落后地區的財政轉移支付，還款率低、效率差;FPC由于前期法人身份不明確以及缺乏市場導向的監管方式難以吸引資金與人才完成自身獨立可持續性發展的目標。中農和信由中國扶貧基金會發起，雖然吸引了螞蟻金服、紅杉資本、國際金融公司、天天向上資本等有社會責任意識的一線資本作為股東，但是發展規模依舊有限。

臺州市采用了政府引導、提供政策，市場主體參與，秉承商業可自主原則的小額信貸市場發展方式。到2018年7月，臺州市已有26家商業銀行與63家陽光化的小額信貸機構，銀行以外的小額信貸機構加權平均貸款利率為15%。臺州市相關的金融創新舉措如下。

（一）減少資產專用性

設立金融信用信息共享平臺。當前，大部分金融機構依托中國人民銀行企業個人征信平臺進行信貸調查，但是信息量不夠滿足小額信貸的使用需求。臺州市的金融信用信息服務共享平臺 在2014年7月啟用，平臺由臺州市人民銀行征信部門監管并設立專門的平臺管理公司保證信息的及時性與公允性。金融機構可以免費在平臺上使用金融、市場監管、國地稅、環保、出入境等78大類、15個部門的信息對借款方進行信息的交叉驗證，依托大數據對用戶行為進行勾勒與預測。該系統降低了信息的專用性成本，到2017年，系統的年點擊率達10萬余次。

（二）減少信息不對稱性

1、設立臺州市小微企業信用保證基金

臺州市的小微企業信用保證基金是政府主導的非盈利性組織;基金借鑒臺灣小微金融信貸的經驗于2014年11月成立。在初創設立的5億元中，政府投資占4億;基金到2018年已擴容至15億元。

該基金運行遵循“政府引導、市區聯動、市場運作、風險共擔”的原則;基金風險由信保基金自身與貸款銀行分擔，前者承擔80%的風險，后者承擔20%的風險，而捐資銀行推薦是擔保對象申請擔保的前提;捐款銀行推薦的擔保業務不良貸款率不得超過3%。信用保證基金在解決小微企業融資擔保難與容易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問題上進行了突破。捐資銀行作為“知情人士”的信息反饋能讓小微企業依托信譽與自身實際經營狀況免去尋找第三方擔保的融資手續，降低了信息不對稱引發的交易成本。到2018年6月，該基金已為8043家市場主體提供融資擔保，累計擔保授信金額153.85億元。

2、發展“軟信息”導向的金融機構

臺州的小額信貸服務主體包括大型商業銀行、郵政儲蓄銀行、城商行、村鎮銀行、小額貸款公司、金融服務外包公司;根據授信額度與利率水平的不同，各自對應著不同的細分市場。傳統的銀行機構龐大，強調大規模批發型業務，在信貸發放上側重客戶的“硬信息”考核。多層次金融市場的發展與充分競爭引導更多“軟信息”導向的金融機構向更偏遠地區尋求利潤空間，彌補了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國有銀行等大型金融機構在市場滲透上的不足。

對于臺州市場上的金融服務外包公司來說，壞賬率與信貸員的業績直接掛鉤。由于客戶往往不在傳統信貸考核體系內，除了常規的信息咨詢外，信貸員通常的做法是應用“非正式制度”來對信息不對稱問題進行化解，包括把借款人的社會聲譽、道德口碑等放在首位，這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信貸體系發展不健全所帶來的金融排斥的問題。

同樣，臺州三家城商行業務創新點也包括開展關系型的銀行業務模式;通過與小微企業的多次接觸，搜集難以或者不便傳達的“軟信息”來篩選相對優質企業開展“關系型”貸款。

3、提高違約成本

臺州目前已先后出臺《臺州市失信黑名單建設工作方案》、《臺州市企業信用聯合獎懲實施辦法》等35項涉信制度對市場進行規范。

小額貸款制度設計也能提高個體的違約成本。在臺州，信貸數據良好的村莊與行業協會通常能從金融機構得到更優惠的利息。為了維持整體的優惠利率水平，個體之間會加強監督以維護整體的信用。

三、臺州小額信貸發展模式分析與思考

臺州的小額信貸發展模式具備一定優勢。一是政府引導市場主體充分參與的模式調度了多方力量對借款對象進行考核，在提高考核有效程度的同時降低了對公共能源的損耗;二是對規則公平程度的強調以及對違約成本的提高減少了投機行為;三是市場化的利率可以對客戶進行自然篩選，體現了責任與利益的對等，有效規避了套利;四是政府資本對金融公司的參與允許政府對金融機構的經營有所牽制;五是多層次充分競爭的小額信貸市場對弱勢群體的惠及面更廣。

臺州小額信貸的發展模式也有不足之處。一是缺乏對借款方進行強制儲蓄的制約，無法改善借款方的理財習慣;二是金融知識的教育空缺，對于弱勢群體小額信貸需求的激發不夠;三是小額信貸公司具備靈活性但業務單一;四是是監管機構缺乏對小額信貸公司社會績效的量化考核;五是小額信貸的業務開展缺乏與產業鏈的深度結合。

豐富的實踐探索是實現高效率制度制定的前提，小額信貸發展的有效模式很大程度上受地域經濟發展狀況、人民的思維能力、社會關系管理路徑、價值觀判斷等因素的影響。格萊珉銀行初創地孟加拉國的金融行業呈現出二元化的狀態，除了高利貸之外，大部分窮人無法接觸到金融服務;這讓格萊珉銀行在客戶篩選與資金的后續管理上有更大的話語權。其次，孟加拉國80%的人口長住農村，約36%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人口流動極少，交通狀況不佳，當地人之間信任度高，因此相互聯保機制可以有效減少信息的不對稱性并增加金融可接觸性。

我國東南沿海地區經濟發達，人均收入水平相對高，個體經濟發展更獨立。部分地區的金融市場發展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水平，小額信貸服務多已有社會部門參與提供，金融服務層次豐富。 若在東南沿海推行格萊珉模式可能導致資源浪費、逆向選擇、搭便車與權利尋租等失靈的局面。相對而言，政府遵循通過提供公共服務來減少專用性與信息不對稱引起的交易成本;通過鼓勵多層次的金融服務主體陽光化，在監管之下對市場進行滲透;通過制度設計激勵借款群體內部互相監督的發展方式要更加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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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曦， 1983年8月，女，漢族，浙江臺州，碩士研究生，講師，Monash University，應用金融，金融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