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學生學“裝病”

□楊聰

“我們天天學習、考試、做作業，現在的腦筋都不好使啦，最不想思考問題了。”

午間，我在辦公室備課，兩個已讀初中的學生突然來看我。

羅奇長高了很多，差不多和我一樣高了，看上去很結實，比以前靚麗。她有些靦腆，但又很主動地叫了我：“楊老師，請出來一下！”

“進來坐呀！”我忙起身，拉過椅子。

“還是出來聊吧，楊老師，李毅不好意思進來呢，我們……”羅奇瞧了瞧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輕聲道：“我們不想打擾……”

“也好……”我壓低聲音，“楊老師也正想跟你們私聊呢！”

一出門，就看見李毅站在走廊的一旁，“楊老師好！”

我朝他微笑示意。

“老師，我現在作文不知道寫什么了，前幾天，語文老師讓我寫日記，我都無話可說了。李毅隨便就抄了一篇。”羅奇說。

李毅咧嘴笑道：“你也可以去抄，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做。”

我說：“日記？不是挺好寫嗎？把每天發生的、難忘的、值得記的事寫下來就可以了呀，你們在小學六年級時，不是寫得挺好嗎？每次讀給大家聽，我們都聽得津津有味！”

“是呀，以前你教我們的時候，生活比較豐富多彩，作業也不多！”羅奇似乎回憶起當初的情景，繼而微皺眉頭，“可是現在，作業多得很啊，還那么多科，每天除了寫作業就是寫作業，生活很單調，都沒東西寫。每天都差不多，重復著，我都不知道寫什么。”

這讓我有些無語，但還是忍不住了：“把你們困在無休止的學習與作業上，日復一日的枯燥乏味，又要求你們寫出生動精彩的日記或作文來，沒東西寫也要逼著你們硬著頭皮寫。結果，讀書學習成了沒樂趣的事情，作文和日記要么隨便應付，像李毅那樣去抄，要么虛情假意、胡編亂造。”

“被老師說中了，我不是去抄，就是寫的內容基本上是假的……”李毅嘻嘻地笑了起來。

“對呀，有一些同學也這樣！”羅奇訴苦說，“作業每天都很多，我做都做不完啊！我連寫日記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那就直接寫自己的現狀，寫苦惱，寫生活的單調、學習的乏味，只要真情實感，也可以寫出好作文、好日記的。”

“不行，語文老師說，記日記是為寫作文積累材料，中考的作文要積極向上，要有好的意義，不能寫不好的、消極的，會被扣很多分的！”羅奇解釋道，“我寫了幾次真實的初中生活，老師就提醒我要注意主題，注意選材……”

“真實生活不能寫，那就寫假的。”

李毅說：“假的？那不是更扣分嗎？”

“這個‘假’呀，需要你用心把它寫得讓人看起來是真的。”

“哦……是想象嗎？”羅奇側頭思考著，突然恍然醒悟，應道，“就像……語文課本里的一些文章，也并不全是真的，而是作者通過構思創造出來的，對不？”

“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你看，這樣的課文不也讓很多老師教得很認真，學生學得很起勁嗎？”

“也只能這樣了，日記……我也要這樣去寫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么應付語文老師……”

“你們慢慢體會，到時自然會明白的。”

“嗯……楊老師，作業每天都那么多，該怎么辦？”羅奇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寫到很晚也寫不完啊！”

“我不是你們現在的老師，沒辦法減少你們的作業……不過，如果遇到會做的題，那就少做或不做呀，這樣可以節省一些時間去做別的事或保證睡眠！”

“不行，老師總是說盡量多做，會做了也要再多做些，這樣才能滾瓜爛熟、熟能生巧，考試才能保險！”

“是不是可以用些策略呢，比如你可以說自己時間不夠，影響睡眠了。你還可以故意表現出消極疲憊、昏昏欲睡的樣子來，這樣的話，你們的老師可能會有所通融吧！”

羅奇和李毅都笑了。

“假如感冒去不了學校，那是最自由快樂了，不用整天地學習、做作業。”李毅露出羨慕的神情，“可惜，人不會常常感冒，身體恢復后一切又照常了。”

“說得好像你很喜歡生病一樣！”羅奇調侃道，“那你可以裝病啊……”

“唉，裝不了，我試過了，老師和爸媽眼尖著呢，一眼就看穿了！”李毅說。

“真是不生病煩，生病也煩……”我有些同情他們的處境。

“不過我還好，我的學習還不錯，有時在課堂上趴著休息，老師也允許。”羅奇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得意，但很快就消失了，“對了，楊老師，我爸媽老是要求我分數考得高點、再高點。上次我語文考了八十幾分，他們就責怪我退步了，還用小學時的九十幾分進行對比。”

面對這種情況，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楊老師，你怎么不說話？”羅奇問。

“你們覺得我說的話有用嗎？你們能用得上？”

“不管有沒有用，我們也想聽聽，至少讓我們知道不同的老師是不是會有不同的想法。”李毅說。

“那好吧，我說偏激點，你們自己去考慮吧。有些老師和父母巴不得孩子盡量多做題，盡可能地考出高分數，只要考九十幾分，他們就開心了，滿意了，至于其他的，比如你們快不快樂、有沒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怎么解決成長的煩惱、有沒有真心朋友、對將來是否有打算等等，他們都很少去想。所以，你們也不要在意他們某些不合理的要求，不要把他們這些話當成重擔挑在肩上，壓得自己寢食難安。學習盡己所能、問心無愧就可以了。如果他們為分數反復嘮叨，反復施壓，你們聽聽就好，不要與他們爭辯，然后把時間分配好，做自己喜歡的事。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應付他們可能是最有效的。”

我有意停住不說，看著他們。

“什么辦法，楊老師你說出來呀！”

“其實前面已經聊到了，你倆猜猜？”

“楊老師，你還是直接說了吧，我們天天學習、考試、做作業，現在的腦筋都不好使啦，最不想思考問題了。”

“給你們一個提示，你們的爸媽和老師最擔心你們什么？”

“啊……這個呀，肯定是學習成績、分數高低啊！我們聊的就是這個嘛！”

“哈哈，你們說得沒錯，但不是我要的答案。還是告訴你們吧，他們最擔心的是你們的健康，當你們被考試分數累垮了身體，真的出了毛病，他們才可能退而求其次，放你們一馬。”

“那……等于還是沒辦法呀，總不能讓自己‘熬’出病吧？”倆人一臉的無可奈何。

“所以，要么繼續熬著，熬久了就會產生‘免疫力’，很多初高中生都是這樣熬過來的；要么就好好地揣摩，學著‘裝病’，這可是一種新的能力。李毅之前說自己也裝過病，但是水平不夠，被識破了，所以，要裝就要像真的一樣。其中的道理和我們前面聊的‘寫作文’是相通的。”

兩個人聽后笑了起來。

一個說：“老師，你說話還是那么幽默。”

另一個說：“老師你是在開玩笑吧！”

可我卻覺得自己說的話，既不幽默，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