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
萬萬沒想到,一句“知網是什么東西啊?”不僅讓演員翟天臨的“學霸”人設瞬間崩塌,還將著名學術網站知網送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那么,“年度之問”的主角知網,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論文完稿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去知網查重。因為國內判斷學生的論文是否存在抄襲,主要以知網提供的查重結果為依據。這是一個繞不開的步驟,“無知網,不論文”。
作為中國目前最大的知識資源庫。知網已經收錄了95%以上正式出版的中文學術資源,擁有各種資源文獻總量超過2億篇,是人們使用頻次最高的檢索和學術資源下載網站。它的背后是同方股份,由清華股份控股。
知網是由清華大學的一位老師牽頭籌建的,也就是現任知網董事長王明亮。彼時,沒有什么專業網站提供論文檢索服務,寫論文需要的相關資料只能靠學生自己找渠道搜集。在清華大學物理系當老師的王明亮從中發現了商業機會,向清華大學提議創辦一個學術電子信息數據庫。就這樣,《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正式立項了。
以清華大學為首的各大高校紛紛引用了《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的論文檢索系統,然而這些高校沒想到的是。在他們利用其查詢檢索資料的同時,也將自己手中的學術論文資源“送”給了對方。這些論文資源為知網前身中國期刊網的創建,以及后來它在中國論文數據庫領域的壟斷地位奠定了重要基礎。

別看現在的知網1年收入有近10億元,凈利潤1.96億元,獨霸學術界,但在2011年之前,知網僅僅是一個基礎數據工程,個人用戶在寫論文時才會用到的查詢和獲取參考資料的渠道和工具,學校也將其看作是圖書館的數字化拓展。總的來說。用戶付費需求低,知網的商業化也因此一直沒有什么起色。據說。每年的高校征訂期,王明亮還要跑去找清華大學尋求支持,希望相關領導能夠幫忙聯系一下各大高校來年訂閱知網數據。
知網的商業化轉折點在2007年。自2007年起,許多高校開始要求碩士研究生論文和博士論文進行論文檢測,檢測合格后才允許論文答辯。這是機會啊!于是王明亮緊趕著上線了論文檢測系統。
事實證明,王明亮踩對了點。緊接著,2011年教育部發文要求本科畢業論文也要進行檢測。知網擁有全國最大規模的學術論文數據,毫無疑問,它的論文檢測系統提供的查重結果成為各大高校判定是否學術不端的重要依據。
從這一年開始,王明亮不需要再去求著各大高校訂閱知網數據了,因為知網已經成為了他們年度采購清單中的必備品。
教育部相繼頒布的《學位論文作假行為處理辦法》和《博士碩士學位論文抽檢辦法》,則徹底將知網推上了一個新的發展高潮。依靠論文查重檢測和論文下載收費,知網成為了清華控股下的一只“現金牛”。
截至2017年底。中國知網擁有機構用戶2萬多家,個人注冊用戶2000多萬人,全文下載量每年達到了20億篇次。
伴隨著知網名氣高漲的,還有用戶對它的怨聲載道,因為知網漲價幅度過高。
據了解,從2000年開始,知網開始實行使用費每年10%漲幅的定價策略。此前,知網的使用費相對較低,加上訂閱了知網后。能省下訂閱其他學術期刊的費用,因此高校等用戶也能接受。
但是,自從知網的查重系統被各大高校引進后,知網的使用費一路飆升。從2010年到2016年,知網的報價漲幅為132.86%。年平均漲幅為18.98%,已經遠遠超過10%。尤其是2014年知網和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電子雜志社從全民所有制變更為法人獨資,并作為良性資產并入上市公司清華同方之后,知網更是有恃無恐地漲價。
“由于數據庫商漲價過高,圖書館目前正在全力與對方進行2016年的續訂談判。上一年度的合同期截止到2016年3月31日,期滿后數據庫商隨時可能中斷北大的訪問服務。”公告中的“數據庫商”便是知網。2016年,這份北京大學的公告徹底引爆了輿論。連北京大學都買不起知網使用權了,這得多高的使用費啊?
類似案例還有很多。2016年,武漢理工大學也曾發布知網停用通知,理由便是續訂價格漲價離譜,且雙方談判非常艱難;而從2013年底起,云南高校圖書情報工作委員會旗下所屬的近10所省屬重點高校就已停用了知網。
在學校與知網的談判過程中,知網一直扮演著比較強勢的角色,對大幅提高的年度使用費沒有任何說法和商討余地。
對于武漢理工大學的公告。知網的回復是:如果到期后不按現價格續約,就立即斷開數據庫連接。果然,還沒到期,武漢理工大學圖書館就發現知網賬號已經失效了。真的是應了那句話,“曾經的他,你愛理不理;現在的他,你高攀不起。”
面對這樣不平等的商業談判,機構用戶們也毫無辦法。武漢理工大學和北京大學最終還是向知網妥協了。畢竟。不爽是一回事,實際需求又是另一回事。雖然大家一直在找其替代品,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煩惱的還有寫論文的學生們,論文完稿后需要自己到知網進行預查重,以防不能通過學校的學術審查。但是知網僅向高校開放查重服務,所以代論文查重這樣的灰色產業便水到渠成地誕生了。
某些高校的知網賬戶管理員會在一些電商平臺上提供知網論文查重服務,本科論文200元/篇,碩博士論文350元/篇。一般一篇論文至少要檢測兩三次。這樣下來,一篇論文查重至少就得花費1000元,對于普通學生來說,是承受不起的。
市場上沒有其他論文數據庫嗎?有。比如維普網和萬方數據庫,它們的價格只有知網的零頭,知網1年的使用費都能夠買維普數據庫10年的使用權了,但是它們的數據庫資源都沒有知網那么齊全。
與機構用戶們日益增加的埋怨相反的是,知網營收的蒸蒸日上。據清華同方2018年公布的半年報顯示。2018年上半年收入超過5億元,預計全年收入過10億元,毛利率超過61%。
如果一篇論文被知網收錄,即便是著作人本人下載也需要付費,還不能參與其中的費用分成。這一點頗為外界所詬病。
知網對高校漲價,可以看作是純粹的商業行為,但是知網用別人的論文去牟利,而原著作人不但不能分一杯羹,連下載自己的論文也需要付費,這就涉及到了版權糾紛。“我為什么要花錢去下載我自己的文章?”
2017年底,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起訴《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電子雜志社有限公司和同方知網(北京)技術有限公司的首例維權案一審勝訴。此前,文著協發現知網通過電子化復制,將其他期刊刊載的汪曾祺作品《受戒》,通過知網等向公眾提供付費下載,并獲取非法收益,侵犯了作品著作權人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2018年上半年收入超過5億元,預計全年收入過10億元,毛利率超過61%。
最終,知網承擔了2000元的連帶賠償責任,以及文著協的合理開支10000元。然而,并不是所有被侵權的著作權人都能通過上訴拿到這筆賠償,因為知網與期刊出版社、著作權人之間的利益關系,本身就是一筆糊涂賬。
大部分雜志社在征稿時,會在雜志上不起眼的位置做一個聲明。要求著作人在投稿時默認將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使用權一并轉給期刊,只有少數期刊和出版單位才會與著作人簽署一對一的信息網絡傳播使用權授權協議。而期刊和出版社從知網處獲利后,很少會將知網支付的稿酬付給著作人。知網則只會以知網卡和少量現金作為報酬,比如一篇10萬字的博士論文也就值400元的知網閱讀卡和100元現金……
知網就是一個知識版權運營商,身為上游的那些著作人相當于免費為知網提供資源。而知網則以相當暴利的商業模式將這些論文資源輸送給各大高校、研究機構等下游需求方。拿著別人的成果,賺取金錢,這是一項穩賺不賠的生意。
但是,知網是否知曉,它正在逐漸背離自己的創建初衷?金錢不應該成為隔絕學術信息的壁壘,對于類似知網這樣的機構,應當尋求公益性與商業性的最大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