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城的修建與蒙金關系

祁麗　孫文政

關鍵詞：金長城;蒙金關系;民族交流與交融

中圖分類號：K24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9）12 — 0116 — 03

金長城，是以女真族為主體，從金初到金末，為了防御蒙古南侵，修建的軍事防御工程。金長城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蒙古等游牧民族勢力南下，使蒙金處于相對和平狀態。它保證了長城沿線地帶各民族，在和平條件下生產生活，促進了民族交流和交融。蒙金雙方開始戰爭時，金朝就大規模修建長城，雙方關系緩和時，金朝就停止或延緩修建長城。金長城不僅對蒙金關系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且對后來世界格局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本文從兩個方面論述金長城與蒙金關系，一是蒙金關系變化對金長城修建的影響，二是金長城對蒙金關系的影響。不當之處，敬請專家、學者、同仁，批評指正。不吝賜教。

一、金長城修建前的蒙金關系

金長城是金國為了抵御蒙古等游牧族勢力南下，修建的軍事防御工程。金長城亦稱金界壕邊堡，由邊堡和界壕兩部分組成。邊堡是在軍事交通要道修筑的軍事防御場所，界壕是用來阻止騎兵的溝壑。金長城分為東北路、臨潢府路、西北路、西南路四部分。金長城的修建，伴隨著蒙金戰爭，不斷擴大修筑規模，逐漸完善防御體系。

在金長城修建前，蒙古各部族處于混亂的爭戰過程中。由于力量薄弱，依附于金國。“蒙古人每歲朝貢，金人皆不許使者入境，令其在塞外交納，因而蒙古人對金國統治者怨入骨髓。不寧唯是，金國統治者為坐收漁人之利，還挑動漠北各部之間互相仇殺。”①

合不勒汗時期，合不勒汗受金人邀請去金國赴宴，因酒后捋金國皇帝的胡須，冒犯了金國的皇帝，因此，金國皇帝十分惱火，派人追殺合不勒汗。合不勒汗將金國使者全部殺死。鐵木真的先世俺巴孩·合罕曾被塔塔兒人抓起來送到金國并被殺害，“俺巴孩·合罕出嫁女兒，親自送女兒前往時，塔塔爾糺軍捉住俺巴孩·合罕，把他送到漢地阿勒壇·合罕處（金朝皇帝）。”②俺巴孩·合罕派使者傳話：“我身為全體人的合罕、國主，親自送女出嫁，被塔塔兒部人擒住。哪怕你們的五個指頭的指甲全部禿盡了，十個指頭全部磨盡了，也試著要為我報仇！”③鐵木真在蒙古草原各部族激烈斗爭中權衡利弊，在各部族爭奪草原統一權利中脫穎而出。

12世紀，完顏阿骨打建立的金朝，相繼將遼和北宋滅亡。完顏阿骨打在統一女真諸部后，于金收國元年（1115年）在會寧府（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阿城區）建國。女真人由游牧經濟逐步轉入農耕經濟，文化也隨之發展，崛起于北方。此時的蒙古草原，除了蒙古部外，還有塔塔爾、克烈、乃蠻等強大部落，這些部落之間不斷發生戰爭，軍事力量分散，無法與金抗衡。金初蒙古雖然臣服于金，但是時而歸順時而復叛，蒙金雙方處于降與和的反復交替過程中。

到了金熙宗時期，蒙古部族逐漸強大，經常騷擾金朝北部邊境。金天會十三年（1135年），金國派出宗磬平定蒙古叛亂，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中記載：“是冬，金主亶以蒙古叛，遣領三省事宋國王宗磬提兵破之，蒙古者，在女真之東北，在唐為蒙兀部，其人強悍善戰，夜中能視，以鮫魚皮為甲。”①在《金史》中同樣也記載：“十一月（1135年），以尚書令宋國王宗磬為太師。”②金熙宗天眷二年（1139年），金國繼續平定蒙古叛亂，但是被蒙古打敗，“女真萬戶呼沙虎，北攻蒙古部，糧盡而還。蒙古追襲之，至上京之西北，大敗其眾于海嶺。”③金皇統三年（1143年），蒙古復叛金，“金主亶命將討之。初，魯國王昌既誅，其子星哈都郎君者，率其父故部曲以叛，與蒙古通，蒙古由是強取二十余團塞，金人不能制。”④隨著蒙古不斷向外擴張，勢力發展壯大，金國已經無法與蒙古抗衡。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中記載了金皇統六年（1146年），金元帥兀術討伐蒙古的史事，因多年不能將其征服，只能與蒙古議和，對其加以賠償和封官受爵，但是蒙古人并沒有接受。從此開始，金國退回到金長城東北路內側，修筑金長城邊堡加以防守。

二、金長城修建中的蒙金關系

金朝金皇統六年（1146年），當時蒙金雙方軍事實力相當，蒙金議和。這種蒙金關系暫時得到緩解，在誰也征服不了誰的情況下，金朝還要把主要兵力用在防御南宋上，因此金國為了達到以較少的兵力，來防御蒙古勢力南侵，開始修建金長城。皇統七年（1147年），金始修筑長城來防御蒙古等游牧部落勢力。金長城的修建使蒙金關系進入了蒙古主動進攻，金國被動防守的局面。到了金大定年間，蒙古的勢力迅速發展，已經威脅到了金國邊境安全，“邊事未寧，不宜游幸。”⑤在北方廣泛流傳這樣的流言：“韃靼來，韃靼去，趕的官家沒去處。”金世宗時期，金朝為了加強對蒙古的防御，開始使大規模修建金東北路長城，來防御蒙古等游牧勢力。大定五年正月乙卯（1165年2月17日），“詔泰州、臨潢接境設邊堡七十，駐兵萬三千。”⑥金世宗初期，金東北路長城修建后，蒙古暫時沒有能力越過金長城，蒙金雙方暫時維持和平狀態。到了金世宗后期，蒙古各部逐漸統一，蒙古勢力進一步強大。此時金國擔心已有金長城阻擋不住蒙古南下，于是金朝再次把修建金長城提到議事議程。《金史·地理志》記載：“大定二十一年（1181年）三月，世宗以東北路招討司十九堡在泰州之境，及臨潢路舊設二十四堡障參差不齊，遣大理司直蒲察張家奴等往視其處置。于是東北自達里帶石堡子至鶴五河地分，臨潢路自鶴五河堡河子至撒里乃，皆取直列置堡戍。”⑦

金章宗時期，“游牧部落廣吉剌、阻卜、合底忻、山只昆等部族經常騷擾。”⑧金國為了加強軍事防御，再次啟動金長城修建事宜。《金史·章宗紀》記載：明昌三年“戊午（1192年5月29日），詔集百官議北邊開壕事。”⑨此后，金長城的修建，也是時斷時續。明昌三年（1192年），金國暫時停止修建金長城，“癸酉（6月13日），罷北邊開壕之役。”？輥？輮？訛在八月份，又開始修建，“癸未（8月22日），詔增北邊軍千二百人，分置諸堡。”？輥？輯？訛金明昌五年（1194年），金章宗將修建金長城做為長期工程提上日程，“己酉（3月11日），宰臣請罷北邊屯駐軍馬，不允。…命宣徽使移剌敏、戶部主事赤盞實理哥相視北邊營屯，經畫長久之計。”？輥？輰？訛可以看出，金長城斷續的修建，既與蒙金關系變化有關系，也與金朝的國力有關系。

金明昌七年（1196年），丞相完顏襄率兵攻打塔塔爾，鐵木真趁機與汪罕合兵，與完顏襄共同打敗了塔塔爾。因此，鐵木真與汪罕一起受到金朝嘉獎，獲得了札兀惕忽里的官位，大大提高了鐵木真草原諸部的威望。鐵木真雖然表面接受了金國授予的官位，但是隨蒙古勢力的不斷發展壯大，一場激烈的戰爭將蓄勢待發。金朝大規模修筑界壕邊堡，是在章宗承安年間。“辛巳（1197年9月23日），以邊事未寧，詔集六品以上官于尚書省，問攻守之計。”①隨著蒙古南下進攻金國的次數的增加，金修建金長城的規模也隨之擴大。從這一時期金長城的修建規模上可以看出，隨著蒙古發展壯大，進攻金國的頻率頻繁，金國就大規模修建金長城。

金章宗完顏景在位期間，成吉思汗商討攻打金國。《元史·太祖本紀》記載：“帝始議各部族伐金。初，金弒帝宗親咸補海罕，帝欲復仇。會金將俘等倶言金主璟肆行暴虐，帝乃定議致討，然未敢輕動也。”②成吉思汗并沒有對金章宗發起進攻。金泰和八年（1208年），衛紹王即位，《元史·太祖本紀》記載：“帝問金使曰：‘新君為誰？金使曰：‘衛王也。帝遂南面唾曰：‘我謂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懦亦為之耶，何以拜為！即乘馬北去。金使還言，允濟益怒，欲俟帝再入貢，就進場害之。帝知之，遂與金絕，益嚴兵為備。”③對于金國新即位的皇帝衛紹王，成吉思汗起初仍然朝貢，但在朝貢的過程中與金國使者發生沖突，其實是對金朝無法挽回的衰落局勢的蔑視。

衛紹王面對金國內政的腐敗不僅束手無策，而且面對來自蒙古軍的威脅，更多地是采用修建長城的防御手段來進行自身的防護，《元史·太祖本紀》記載：“五年庚午（1210年）春，金謀來伐，筑烏沙堡。帝命遮別襲弒其眾，遂略地而東。”④此時的成吉思汗已經統一漠北草原，建立大蒙古國，蒙古強大的局勢和金國衰落的局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金國即使再修金長城，也無法阻止蒙古南下。

三、金長城對蒙金關系的影響

蒙金關系從朝貢關系開始，成吉思汗就在統一草原各部過程中積蓄了力量，準備時機成熟時發動對金戰爭。金朝為了防御北方蒙古等游牧勢力南下，從金初就開始修建金長城。以女真族為主體修建的金長城，在防御北方蒙古等游牧勢力的南侵，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在《金界壕考》中，對金長城的歷史作用給予時評價說：“界壕者，掘地為溝塹，以限戎馬之足。邊堡者，于要害處筑城堡，以居戍人，二者于邊防各有短長。”⑤金長城的修建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蒙古騎兵南下。金代長城尤其是金東北路長城，修建時間最早，從金初到金末，時修時停。當兩國停止戰爭時，金國就停止修建金長城;雙方兵戈相見時，金國就開始大規模修建金長城。總體而言，金長城的修建，使蒙金關系得到了緩和。金長城內側以女真族為主體，從事農耕生活，金長城外側以蒙古族為主體的游牧勢力，從事游牧生活。從而使作為軍事用途的金長城，成為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的大致分界線。以女真族為主體修建的金長城，從主觀方面是為了防御蒙古等游牧勢力，但在客觀方面卻形成了兩種不同經濟生活方式分界。

金朝傾力修建的金長城，阻止了蒙古騎兵從西北侵入。然而蒙古為了發展自己，在東進受金東北路長城阻擋的情況下，大舉向西用兵，一直打到地中海，建立地跨歐亞的蒙古帝國。金長城的修建，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軍事功能。當雙方軍事實力相當時，金長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當雙方軍事實力相差懸殊時，金長城就失去了軍事防御功能。金大安三年（1211年）春，鐵木真親自率兵南下，蒙金戰于野狐嶺，以金國失敗告終。《元史·太祖本紀》記載：“六年（1211）辛未春，帝居怯綠連河……二月，帝自將南伐，敗金將定薛于野狐嶺，取大水濼、豐利等縣。金復筑烏沙堡。秋七月，命遮別攻烏沙堡及烏月營，拔之。八月，帝及金師戰于宣平之會河川，敗之。”⑥烏沙堡即金長城，金國還想以修金長城的方法，阻止蒙古軍隊入侵。《金史·獨吉思忠傳》記載：“三年（1211年），（獨吉思忠）與參知政事承裕將兵屯邊，方繕完烏沙堡，思忠等不設備，大元前兵奄至，取烏月營，思忠不能守，乃退兵，思忠坐解職。衛紹王命參知政事承裕行省，既而敗績于會河堡云。”⑦此時修建的金長城，只能是被動防御蒙古南侵。金國修建的金長城，防得了一時防不了長遠，金國最終也沒有擺脫滅亡的命運。

長城是歷史豐碑，是中華民族創造的偉大奇跡，金長城是中國萬里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女真人追求和平的象征。金長城完整的防御體系，暫時避免了蒙古等游牧勢力南下，保證了長城沿線兩側農牧民族正常的生產生活。從這方面來看，金長城客觀上促進了沿線兩側各族經濟、政治、文化的往來與交流，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北方民族的交流與交融。

〔責任編輯：張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