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朔（散文）

王誠林

一個地方被名人造訪過，是件幸運的事，尤其被名人流連叨光駐足，更不一樣。比如杭州，因為有蘇東坡的叨光駐足；比如桂林，有范成大的駐足叨光；陽朔則有旅行家徐霞客的叨光，畫家徐悲鴻的叨光，偉人周恩來的叨光；再比如晚唐詩人曹鄴生于斯長于斯，讓陽朔人吐氣如虹，有了驕傲的本錢。

陽朔之名始于唐代，如今，游者們趨之若鶩，許多人一到桂林，腳未立穩，便直奔陽朔。可見，陽朔魅力之盛。

有言為證：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

所謂山水，意指漓江矣，悠悠漓江自桂林到達陽朔百二十里余，沿江無盡灘涂，無盡風物，無盡碧流及耀眼群峰，各展雄姿。賀敬之詩云：

云中的神啊，霧中的仙

神姿仙態桂林的山

情一樣深啊，夢一樣美

如情似夢漓江的水

唐宋八大家韓愈稱頌：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詩意詩境囊括了漓江酷美。

再次前來，晨曦中喜迎江風徐徐，竹影婆梭，步入陽朔大橋，仰見群峰巍峨，江山聳翠，漓水臂灣里，泊著若許船只，絕壁下的風雨樓凌風屹立，指點江山，城廓與峰林交錯爭雄。多少風雨行程，系于舟楫之間。

沿江路旁，這里一叢，那里一叢寬厚的老虎芋葉于林中揚出笑臉，一棵開紅花的擎天大樹，正自暢享冬日晨風送爽，環衛工人在樹下勞作，心與景交融，清潔衛生，清潔心靈。

芭蕉樹上懸掛一顆形似心一樣的果實，這是芭蕉樹的心聲，藥學典藉說，芭蕉環心，配豬心吃，可療心臟病；又見落葉紛飛，俗話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延途，泛黃的各色樹葉，篙草，呈現出新老交替之象。落葉如心，發夫肺野，心情會隨時序歡暢而歡暢，沉郁而沉郁，飛揚而飛揚。

江中一艘小船飛也似過來了，又一艘飛過來了。逆波逐流，擦江洲而過。我拾級而下，渡小橋，慢步江洲，仰見沿江民居馬頭墻飛檐翹角，與群峰奪勢，廊前燈籠高懸，仿佛新年氣息尤在。江洲上，一位紅衣女風景一般帶著孩子渡過小橋。

洲島上，烏紅著身子的馬匹旁若無人地吃草，仿佛地盤是它的，我側身過它身旁時，沒料到，它一扭臀，拌我好幾個趔趄，幸好身旁有棵樹為我撐腰，否則必栽跟斗，墜入草叢里。我不由暗罵，這家伙，地盤意識如此之盛？馬無暇回答，我不免追問一句，這島你花錢買下啦？

島上稀疏著各種植物，鮮花般引人注目的是歡悅的烏桕樹葉，紅色，黃色相交，相映成趣，這是呈給冬日的禮物。紅葉們的盈盈微笑，交與江，交與城，交與東山坳冉冉升起的朝陽，眼簾景致，如畫家手中畫筆，點綴青峰、江水、洲島。草地，城廓為此羞答，唯有江中船只因激動而晃蕩不禁。

來陽朔，著名的啤酒魚餐飲是不得不說的話題，劉三姐大榕樹，十里畫廊，蝴蝶泉等都要去的。每次來，形式不同，時序不同，感受不同。或乘船來，駕車來，攜友人來；或華燈初上劃入城中，或于秋后，風雨蕭煞之時。每時每季，景色殊異，心境也不盡相同。

蟠桃路牌突然躍入眼簾，讓人聯想起孫悟空，偷食蟠桃趣事。路旁，兩位賣煙絲的大嫂，臉上裝著膽怯與艱難，裝著歲月憂傷；更遠些店面，有來自海南島，充滿笑靨的芒果。

另一巷道里，幾位售藥材者，神色端莊，安靜，她們的藥，葉莖清新，泛著泥土芳香，想必剛從山野中撥下來到城中。

抬頭，峰逼云天，危峰掩映樓宇，城略顯羞答。這只是表面現象，城的內在激情，如六月驕陽，沸騰涌蕩。陽朔是座充滿個性的城市，有靈魂的城市，生命力旺盛的城市，具創意的城市，有多少青峰，便有多少個性，多少心情。

我魚兒一般在城里穿梭，感受到城的心跳，感受到自然與城的關照與呼應，船與江的關照呼應，藍天與江的關照呼應，白云與青峰的關照呼應。我走在城的興奮點上，走在城的神經中樞與熱絡的脈息上。我突然領悟，陽朔是漓江的兒子，一座座雄峙的山峰是陽朔的脊梁。假如沒有漓江，會有陽朔嗎？有！或許沒有。即便有，亦或不叫陽朔。

陽朔城不大，大的是它的名氣與肺活量，和它猶如漓江一樣的激情與胸懷。

我已步入久負盛名的西街。但仍然被眼中的五顏六色的石板路，五顏六色的土特產超市，濃郁逸香的飯莊，及醒目的益田西街牌坊的巍峨所吸引。不知何處冉冉升起的十送紅軍歌曲，溫暖氣場在空中絲絲縷縷飄逸著。登上百樂橋，心靈間兀自生發一種被歷史況味的撫摸。

人在城中穿梭，城在山水間穿梭，思維在意象里穿梭，心靈在意境里穿梭。思想在意念中穿梭。穿梭生命的軌跡，穿梭物我兩忘之境界。

行行色色的心靈，行行色色的步子，行行色色的節奏，構成城的節奏。

何謂西街，這就是西街，或許，你在其它許多地方有接觸過類似的街道。然，西街名氣為何如此旺盛，細想，商業繁華后邊隱現出豐厚歷史文化基因。

多年前，我與北京一位文友夜游西街，輕松，休閑，消費，娛樂，夜色溫馨，為其亮點。我們在一個名叫“免費發呆”的店前駐足良久，思忖良久，微笑良久。

何謂免費發呆？想來，店家是位詼諧，幽默，智慧者，假使想象力饋乏，無論如何取不上這樣的店名，言外之意指的是這年頭除了發呆有免費外，什么都與金錢有關系，沒錢，就上該店來，發呆不收取費用！西街之熱情在于容納與交融，各種語言在此交融，各種膚色在此交融，各種文化在此交融，古老的樓房與現代氣息在此交融。

馬山黑羊館，各種酸糖，馬蹄糕，桂花糕，阿姐糕，醉香坊，酒旗風烈烈，于此匯總。

又見一店名，橫批：莫言醉甜糯米酒

花迷人人不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廚窗里陳釀多年的女兒紅、鐵觀音、玫瑰、桃花、楊梅、百香果等等糯米酒。借酒澆愁，借酒養神醒智，借酒壯膽，酒可入仙，可春風化雨，英雄豪氣因酒而生；想來，陽朔確是一個酒釀英雄豪杰之地。

距酒坊不遠，華南名家油畫展廳，雄峙街心，為中國美術家，中國藝術家會員單位。室中畫幅多為漓江畫院畫家手筆，我不懂畫，但懂氣韻，氣勢與色彩。展品中，若干畫幅氣勢磅礴，青松，翠柏，高山流水，旨趣，意蘊藏于筆墨之后。

入夜，華燈初照，夜色交融，交融游者之心，交融人生之歡與愁緒。進駐某店，坐下來，點上幾個菜，小酌幾杯，足膝交心，心靈，情感，生活，消費，志趣，游興，交杯碰盞，心緒為此流淌溢香。難怪游人要游西街了，游的是一份情愫，一種游子之心與夜的融合，與各種膚色的交融，各種語言的交融，就像漓江交融山川大地上奔流的大河小溪。

西街乃陽朔心臟，吸納力強，肺和力強，融合度強，節奏鮮明歡快，房屋，夜色，呆竹，街樹，蕓蕓眾生，無不感受著這份夜色中的浪漫溫馨之力量！

山有山的表情，水有水的表情，城有城的表情，陽朔表情的豐富性在于容納，包容，如果沒有一顆溫馨細致的包容心，不可能令游客感覺溫馨。如果沒有一顆寬闊的人文情懷，不可能博取如此強烈名聲。

陽朔是漓江的兒子，喝著漓江的水長大，這是陽朔的財富，也是游者心靈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