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遼陽士紳研究述評

于道文

摘 要：晚清遼陽士紳群體的發展、崛起過程，正是奉天地區在晚清變局中發生激烈社會變革的過程，也是內外危機壓力下，東北邊疆社會由傳統固有的狀態向近代狀態闊步前進的過程。在日本、俄國等列強在東北的勢力擴張過程中，成長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到了辛亥革命之時，士紳群體甚至已經成為決定奉天政局走向的重要力量之一。

紳士階層的研究，對于研究社會史，尤其是基層社會史非常有意義，時至今日，紳士研究的成果已經臻于成熟完備，在區域史、地方史研究方興未艾的新時代，更多的歷史學家選擇將個案研究與宏觀理論相結合印證的方式開展工作。正如周錫瑞所言：“中國社會的寬泛的一般性描述不如細致的地方化研究。中國的地理、經濟、社會結構、地方文化是如此多元，不可能概括在一個簡單陳述里。”[1]就目前而論，在地方化的紳士研究方面，國內研究對象多集中于我國的南方地區，如兩湖地區、江浙地區，這些省份的士紳以保守派、立憲派、革命派等各種姿態參與地方政治，更進一步影響整個近代中國歷史的走向。近些年來，之前未被重視的北方省份的紳士研究漸入佳境，與遼陽紳士研究有關聯的其他邊疆地區的紳士研究成果較多，如西北的甘肅，同為邊疆地區，其紳士研究已經步上正軌，取得成效，也為我們開展邊疆地區的紳士群體研究提供了借鑒。

國內有關遼陽士紳的研究，以袁金鎧、于沖漢、徐珍的研究文章與著作為重，金毓黻曾為袁金鎧作“別傳”，評述其一生事跡與功過，資料完整系統，可供參考。除此之外，東三省后世的地方文史學者也多有著作，載于各地文史資料中，到今天已有至少八種，較為遺憾的是這些著作對于袁金鎧從政晉升的過程敘述都頗為簡略。筆者認為，如果能夠結合袁金鎧早年的日記，文集等各種資料，以此為線索考察袁金鎧仕途崛起對東三省政治的影響，將會有效地分析出各個歷史事件中袁金鎧所持立場的思想緣由，有助于我們厘清這段歷史的發展，存在著很大的研究空間與價值。于沖漢在民國時期參與滿鐵及制造“滿洲國”，充當日本侵華馬前卒，故研究偽政權的學者多有相關論著，如王慶平的《于沖漢與滿鐵》[2]，然而這些作品的關注點幾乎都在于沖漢的賣國行為上，關于他早年經歷的記載并不多。事實上，于沖漢的早年經歷正與晚清東北復雜的國際局勢有著緊密關聯，亦存在有相當大的寫作空間與研究價值。徐珍作為參與甲午戰爭的有功之人、被后人譽為民族英雄，無論是《中日甲午戰爭全史》這樣的大部頭，還是微觀的地方史期刊，都有頗多筆墨描述，美中不足的是多為敘事，少有分析，考證方面也未能旁征博引，有鑒于此，筆者希望在精細二字上面做文章。并且徐珍領導的吉洞峪民團作為奉天民團中最知名的代表，對研究晚清紳士與地方軍事之間之關系、東北地區基層社會組織之狀況均有一定意義。

港臺方面，在東北歷史研究領域，首推臺灣中央研究院學者趙中孚，趙先生在1981結集出版的《近世東三省論文集》中，便已有兩篇與東北紳士問題聯系緊密的文章：《東三省北部的漢化與開發》[3]與《辛亥革命前后的東三省》[4]。前者著重研究了流放士人對東三省北部（尤其是黑龍江）文化事業發展所產生的莫大影響，而后者與本文聯系更大。《辛亥革命前后的東三省》一文以東三省在辛亥革命前后這一重要歷史時段為研究區間，對各階層在辛亥革命中的表現，各種勢力的相互較量以及近代東北社會相較于關內社會的獨特性等方面都有著頗有見地的探索。文中雖未言明，但間接揭示了東三省士紳群體在革命時期的重要作用，尤其是文中提及了東北革命所依靠的主要力量——聯莊會，東北聯庒會在晚清最后十年的興盛發展，與地方士紳階層從事于軍事活動有著密切聯系。當議論到東北辛亥革命的失敗，趙中孚先生認為：“東三省迥異于內省，趙爾巽知之甚詳。例如，關外社會結構特殊，無具絕對影響力之士紳階層。”[5]從中可見，趙中孚先生對東三省社會的特殊性以及士紳有別于關內、趨向保守的情況有著深刻認識。

就國外研究而論。早在1940年，本村正一便發表了一篇名為《關于清代社會紳士的存在》的論文，該論文開紳士研究中群體構成、經濟地位、政治立場諸多方面之先河，并在日本學界引發了長久的“紳士研究熱”。

在本村發表論文之后的七十余年間，日本學界在中國紳士研究領域一直保持著相對旺盛生命力，發表更多有理論創見的論文。在理論上，日本學者在上世紀40年代提出了“國家社會分離論”，50到70年代又提出“鄉紳土地所有論”和“鄉紳統治論”等觀點，而與中國的改革開放同時，70年代后半期起，日本學界興起了著重研究具體區域的風尚，一直流傳到今天。

在遼陽士紳這一領域內，現代則以日本學者、現就職于一橋大學的江夏由樹先生最富聲譽。江夏先生對東北地方史研究有著持之以恒的耐心，自碩士階段起，他便將主要研究方向放在了近代的中國東北，尤其關注袁金鎧為首的一系列“地方精英”，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江夏由樹在其博士學位論文——The rise of the Fengtian local elite at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清末奉天地方精英崛起》）中便把研究目光投向晚清東三省的地方精英，文中尤為關注地方精英在奉天省政治變革中發揮的作用，并且利用大量中文方志、書信等材料以及日文資料，為東北近代的民族、社會史研究提供了一個新視角，其對于人物個案（袁金鎧等人）的心理分析更是有著獨到之處。

此外，在遼陽士紳的具體問題上，美國學者薛龍的著作《張作霖和王永江：北洋軍閥時代的奉天政府》[6]中即對于沖漢有著重研究，薛龍特別重視于沖漢在奉系軍閥中發揮的一種所謂“平民精英”的協調作用。

參考文獻

[1] 周翔：《周錫瑞：中國史的視野》，《三聯生活周刊》，2016年第15期，第118頁。

[2] 王天平， 榮宏慶：《于沖漢與滿鐵》，《蘭臺世界》，2000年第5期。

[3] 趙中孚：《東三省北部的漢化與開發》，《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15期。

[4] 趙中孚：《辛亥革命前后的東三省》，《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11期。

[5] 趙中孚：《辛亥革命前后的東三省》，《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11期，第130頁。

[6] [美]薛龍：《張作霖和王永江：北洋軍閥時代的奉天政府》，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