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的“七月與安生”

余馳疆

《我的天才女友》是意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在2011年出版的小說，卻在2018年火了起來。美國HBO電視網巨資打造了同名電視劇，2018年9月首播，反響不俗，被《時代周刊》評為“2018年度十佳劇集”，于是，小說連帶著在全球范圍也熱賣了一把。

作為費蘭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講述了兩個小鎮女孩的故事。她們生活在二戰后的意大利南方小城，城里擠滿只會講方言的小市民。如果要形象地概括兩個女孩的關系，大概可以說是進階版的“七月與安生”。

兩個女孩性格迥異。莉拉聰明貌美，家境貧窮但鋒芒畢露，“大家不可能心平氣和跟她比賽，她會把所有人遠遠甩在身后”。小說里有個特別描述她個人魅力的橋段，莉拉替好姐妹出氣去教訓黑道家族的少爺，結果家族里倆兄弟都愛上了她。

另一個女孩埃萊娜，與作家同名，也是整個故事的講述者——小說以她的第一人稱口吻鋪開。與莉拉不同，埃萊娜隱忍努力，力爭上游卻總活在莉拉的陰影下。她嫉妒莉拉，又深深被莉拉的果敢和自由吸引。小說里也有個特別描述她“憋屈”的橋段：小鎮圖書館獎勵愛讀書的市民，評選最常借書者前五名，每天讀書的埃萊娜以為自己一定第一，結果竟是莉拉包攬前四——她一個人用4個名字借書?！疤觳牛B看書都比你快4倍?！?/p>

若小說只是這樣相愛相殺的故事未免落俗，費蘭特的出色之處是她將意大利的七月和安生放置在歷史的大背景下，讓兩個女孩的命運隨社會變遷跌宕起伏。比如一開始，戰后意大利識字率不到10%，那不勒斯地區更是貧窮又黑暗，家長不希望孩子多讀書，黑幫比老師更有地位。那時，莉拉相信讀書、學標準意語、走出小城才是出路，她拉著埃萊娜看海，說一定要離開家鄉。后來，全民進入工業制造，莉拉被迫在家幫工，只能放棄求學，但她仍堅持自學拉丁語，甚至比在學校的埃萊娜學得更好。16歲時，備受生活裹挾，莉拉最終改變了人生志向，選擇把家里的作坊做大，嫁給當地最有錢的富二代，成了老師眼中“思想沒有出口，只能發泄在臉蛋和胸上”的女孩。而埃萊娜則前往比薩讀大學，參與女性平權運動，成為作家……

小說中最令人唏噓的場景是莉拉婚禮，埃萊娜幫莉拉梳頭，莉拉說：“不論發生什么，你都要繼續學習。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天才朋友。”這一次，終于是莉拉羨慕埃萊娜了。

《我的天才女友》讓費蘭特在全球聲名大噪，但沒有一個讀者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甚至連性別也無法確定。她隱姓埋名，不拍照片，不做宣傳，鮮少的幾次采訪也要求隱去所有個人信息，只透露過她有一份寫作外的全職工作。2015年，費蘭特終于完成“那不勒斯四部曲”，續寫了莉拉和埃萊娜16歲后揪心復雜的故事。

或許，兩個女主人公就是費蘭特的一體兩面，她可能是在男權時代努力尋找出路最終功成名就的埃萊娜，也可能是早早嫁人卻始終不想輕易認命的莉拉。她寫的，是殘酷的青春，是成長的故事，也可能就是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