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障礙成因的研究綜述

李桃林 廖全明 童孝媚

（1.重慶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重慶 401331；2.成都師范學院心理學院 四川成都 611130）

面孔在社會適應及人際關系認知過程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它為個體在感知外界事物過程中提供重要的社會線索[1-2]。面孔表情作為個體向外外界抒發情感的途徑之一，在社會適應中同樣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通過面孔表情個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傳遞自己內心的想法，是個體與他人、外界進行交流的一種方式。面部表情識別是重要的社會認知技能[3]，是情商的一個重要成分[4]，正確的面孔表情識別是進行人際溝通、了解他人內心狀態的重要前提，在這種前提下個體可以及時的給與他人回應，以此進行有效的溝通，所以，在社會交往中進行正確的面部識別就顯得尤為重要[5]。一般正常發育的兒童在6個月前就能關注到親密撫養者的面部表情，發展到7、8個月左右時就能辨認出親密撫養者的不同表情，發展到1歲左右時就能大致識別某些最基本的面部表情[6-7]。

自閉癥（autism）或稱孤獨癥，是一種廣泛性的發育障礙[8]，自閉癥個體的主要問題是人際交往和社會溝通障礙，其主要表現在對面部表情識別方面的缺陷[9]，Reed等人[10]的研究表明，自閉癥兒童在面部表情識別方面確實存在著障礙。在楊利芹和Morton等人[11-12]早期對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研究中提出，正常兒童和自閉癥兒童對面孔的分類準則是不一樣的，正常孩子是從面孔所表現出來的情緒類型進行分類，但自閉癥孩子卻從面孔情緒的外在特征進行分類。Kuusikko等人[13]的研究表明，早在30月大時，自閉癥兒童就表現出社會發展的異常，傾向于避免對眼睛的注視。蘭繼軍和Spezio[14-15]的研究發現，自閉癥孩子在辨別面孔情緒時，他們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嘴部，而不是眼部。陳順森等人[4]的研究表明，自閉癥孩子在辨認不同面孔情緒時，用時都長于正常孩子，而加工時間卻低于正常孩子。

目前，已有大量的研究者從不同的視角、利用不同的工具對孤獨癥孩子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成因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同時也提出了不同的理論來說明孤獨癥患者面孔情緒辨別缺陷這一問題。因此，這篇文章試圖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總結出解釋孤獨癥孩子面孔表情辨識障礙的幾種主要的成因，并討論當前在研究孤獨癥孩子面部表情辨識成因上存在的局限性及對未來的展望。

一、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成因

（一）腦部加工機制異常說。腦部加工機制異常說認為，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障礙源于大腦不同區域活動的異常和大腦不同功能之間連接的異常。事件相關電位（ERPS）研究發現，孤獨癥孩子面孔表情識別障礙主要與顳枕部的N170、額葉中央部的P400、Nc及額葉的N300等成分的異常有關。胡芬[16]在其研究中提到，當向正常成年被試呈現面孔刺激時，會誘發產生N170成分。Benitin和Allison[17]的研究發現，與其它物體相比，面部表情誘發的N170振幅更大。而自閉癥兒童與正常兒童相比，自閉癥患者所誘發的N170振幅變小。Itier等人[18]在研究自閉癥患者自我加工時間中發現，自閉癥兒童能夠對面孔進行早期的編碼和加工（N170），但卻不能準確地識別自己和其他人的面孔。GunjiA等人[19]的研究結果表明，自閉癥孩子和正常孩子在關注熟悉面孔和陌生面孔時所誘發的P400和NC是有所不同的，正常孩子組由陌生面孔誘發的P400和NC的振幅與由熟悉面孔所誘發的振幅是存在差異的，但自閉癥孩子在這兩者之間沒有差異。同時，Dawson等人[20]的研究結果表明，自閉癥兒童對不同類型表情所反應出的N300也存在異常。

利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術發現，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的識別缺陷和杏仁核、扣帶回和梭狀回等區域的異常和低激活程度有關，杏仁核和扣帶回是影響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的兩個重要的腦區。研究發現，杏仁核的異常會想影響對情緒的判斷，杏仁核功能異常時，自閉癥兒童會缺少對眼睛的注視，Dawson G等人[21]以正常兒童組與自閉癥兒童為被試，結果發現自閉癥孩子杏仁核面積大于正常孩子。Spark的研究表明，自閉癥兒童杏仁核的左右兩邊體積是不一樣的[22]。Jeffrey等人的研究發現，自閉癥個體的扣帶回總體積比正常人相比是有所減少的[·2·3]，Haznedar在情緒與面孔表情的配對實驗中發現，自閉癥患者的扣帶回激活程度是很弱的[24]。此外，主要對面部進行加工處理的腦區是梭狀回，但在對面部表情進行辨識時，孤獨癥患者的梭狀回激活程度明顯低于正常人。因而，杏仁核、扣帶回、梭狀回等腦區的損傷嚴重影響了孤獨癥孩子辨別面孔表情的能力。

（二）心理理論缺損說。心理理論缺損說指的是，個體能從外在表現去知覺他人的內在狀態，并由此對他人表現出來的各種行為進行合理解釋，心理理論在個體的社會適應中起著重要作用。一般情況下正常發展的孩子在4、5歲時就具有了這種能力[25]，能大致了解他人的情緒狀態。然而，研究發現自閉癥孩子存在心理理論的缺損，他們某部分兒童能識別某些簡單的面部表情（快樂、生氣），但卻無法準確識別由動機、決心等引發的復雜面部表情（內疚、羞愧）。Gross T F[26]在研究孤獨癥孩子面孔情緒辨別時發現，孤獨癥孩子對快樂情緒的辨別要優于憤怒、羞愧等情緒。焦青等人[27-29]在研究自閉癥孩子的心理理論時發現，自閉癥孩子在識別簡單情緒上不存在缺陷，但在識別驚訝、驚奇、尷尬等復雜的認知情緒上出現了障礙，而這些表情正好是由復雜信念所構成的。王立新[30]的研究也認為是因為孤獨癥孩子的心理理論缺陷導致了他們識別情緒的障礙，影響了他們對情緒和行為的整合。

（三）面孔加工策略異常說。該理論的主要觀點是：自閉癥個體在面對不簡單的刺激時傾向于將其分解為不同的部分去進行處理，而不能將其整合為一個有意義的整體。研究表明正常個體在辨認面孔表情時會著重關注面部的全部特征，采用整體的加工方式，但孤獨癥孩子在辨別面孔表情時采用的是局部的加工方式，他們只關注局部，集中于面部微小的細節及構成要素，忽視了共同的面部特征和對整體的加工。在以往針對孤獨癥孩子面孔表情的研究中表明，孤獨癥孩子在觀察情緒面孔時所用的時間要比正常孩子多，但正確率卻比正常孩子低，其原因就在于自閉癥兒童把注意力都集中于面部的下半部分，特別是嘴部，而對面孔的上半部分（眼睛）處于忽視的狀態，然而眼睛恰好是識別面部表情的一個關鍵部位。Gross T F[26]的研究發現，孤獨癥孩子在面孔表情辨認過程中幾乎只關注了嘴部線索的變化，而忽視了其它部位的線索。此外，自閉癥兒童對情緒面孔的的掃描路徑與正常兒童有所不同。自閉癥孩子無法像正常個體那樣長時間的觀察眼睛部分，他們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眼睛以下的區域，并且，當自閉癥兒童在觀看動態的面部表情視頻時，通過眼動記錄儀發現，自閉癥兒童花費更多的時間注視嘴部而不是眼部。

（四）經驗-預期模型。個體對面孔的注意偏好是從一出生就具有的一種潛力，這種偏好使個體在嬰兒時期就表現出對面孔刺激的長時間注視[31]，但伴隨著個體的成長與發展，社會交往范圍的擴大，面對的外在刺激越來越多，個體所獲得的社會認知、經驗也會越來越豐富，所以，這種潛力就會逐漸減弱，最后會被逐漸獲得的認知、經驗所代替，這種預期結果是由先前所儲存的經驗引起的。

經驗-預期模型的核心觀點是隨著孩子的不斷成長，他們辨認面部表情的能力也會不斷得到提高，最后，面孔識別的主要腦區就會對面孔自動進行加工處理并做出反應[17]。因此，人們在面孔識別方面獲得的豐富技巧是大腦對面孔加工處理越來越成熟的前提。但是，孤獨癥孩子辨識面部表情的大腦機制在初期就已經表現出異常，并且，在隨后的社會生活中他們也沒有存儲關于識別面部表情的經驗與線索，因此，與正常人相比，他們形成完整預期反應的能力就大大減弱了。

（五）移情-系統化。孤獨癥孩子的主要問題在于無法有效的與他人進行溝通與交流，特別是在辨別面孔表情上存在著很多的異常情況，所以，很多的研究者在本質上將這些異常的表現視為是阻礙自閉癥兒童正常發展的障礙。但有研究者認為這是從一個負面的視角去看待自閉癥兒童，長此以往不利于形成對自閉癥兒童的正確看法，同時也不利于對自閉癥兒童進行有效的干預治療。因此，在王瑩瑩的研究中提到Baron-Cohen等人用移情-系統化觀點來解釋孤獨癥兒童在面部表情識別方面的異常情況[32]。移情-系統不在將自閉癥和正常人劃分為兩個不同的群體，而是把自閉癥群體放在普通的群體中去解釋其表現出來的各種障礙。該觀點從正面的角度去看待獨孤癥的異常情況，把孤獨癥不同于正常人的狀況看待成特殊能力而不是將其解釋為缺陷，并且將這種能力運用于自閉癥患者的情緒認知干預治療中。移情-系統成因認為在普通群體中，男性屬于系統化的大腦，在數理、操作方面占有優勢，較理性，女性屬于移情大腦，較為情緒化，而孤獨癥孩子屬于高度系統化的大腦，他們在區別面部表情時高度的去注意細節之處，往往忽視了對眼部的觀察。所以，他們在感知他人內心狀態、理解他人情緒等方面存在缺陷，但在關注細節、認知部分結構方面卻存在著很大的優勢[33]。

（六）社交動機缺乏說。社交動機缺乏說認為，自閉癥兒童缺乏與正常人交流的動機，他們往往回避與他人的視線接觸與語言交流，極少的注意他人的面孔、手勢、表情等社會刺激，而目光注視可以傳遞很多關于個體內心狀態信息，自閉癥兒童在與他人目光接觸時會不自覺的采取回避的態度，從而阻礙了他們對面部表情的識別，所以，孤獨癥孩子在回避與外界接觸的情況下，阻礙了其面孔辨識能力的發展。有研究者表明，與人交往相比，孤獨癥患者在社會交往動機缺乏的環境之下更傾向于對與人無關的線索給與更多的關注。這種對交往興趣的缺乏造成了孤獨癥孩子面孔情緒辨別能力的缺陷[27]。

二、研究的不足

（一）對內在機制的研究不夠。對于孤獨癥孩子面部表情識別障礙成因的研究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但在對其研究、解釋的過程中研究者們往往只關注了導致孤獨癥孩子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外在影響因素，對其內在機制的研究還不足，但兒童出現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根本成因不僅僅局限在外顯的方面，更重要的是對其內在機制進行深一步的探討，這樣才能為患有面部表情識別缺陷的孩子提供有針對性的、更全面的干預措施。

（二）對成因缺少縱向比較研究。大多研究者采用橫向研究去探討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障礙成因這一問題，但橫向研究只能得出某一階段被試的狀態，而兒童各方面的能力是伴隨著自身的成長而不斷發生變化的，因此，孤獨癥孩子在其成長過程中面孔表情辨識的能力變化、變化趨勢、變化程度及其變化原因等都是值得去研究的，這需要進行縱向比較，進行跨時間的研究。

（三）自閉癥兒童的內部差異問題。在以往研究中，研究者通常選取的被試是正常的孩子和患有自閉癥的孩子，然后，通過各種方法去比較這兩個群體之間在面孔表情識別上的異同，從而總結出孤獨癥孩子臉部表情識別障礙的成因、特征。但每個孤獨癥孩子的患病程度、特征、大腦機構、思維方式等都是不盡相同的，他們的智力水平也是不完全一樣的，導致他們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原因也有可能存在個體差異，所以，在研究的過程中，除了從孤獨癥孩子與正常孩子在面部表情辨別上存在的差異中總結出原因以外，還應該關注孤獨癥孩子內部之間存在的差異情況。

（四）研究過程的科學性問題值得商榷。由于面部表情數據庫里的圖片是根據科學標準嚴格篩選出來的，有較好的信效度也具有可比性，所以，很多研究者利用面部表情數據庫里提供的圖片或視頻來研究自閉癥兒童的面部表情識別。但有的研究者采用的圖片是自己拍攝，然后利用電腦制作而成的，這樣得到的圖片材料可能會切合研究者的研究目的，同時也不具備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影響研究結果的科學性和有效性。此外，在研究自閉癥兒童的面部表情識別成因時，一些研究人員使用三種不同的情感類型的圖像和視頻，包括正性的、中性的和消極的，但是其他的研究人員只使用正性或負面情緒的圖片或視頻材料，不同的情緒類型在識別過程中他們的難度是不一樣，所以，研究者使用不同的情緒效價會得到不一樣的結果且研究過程中的材料往往與現實生活中的情境相脫離。

三、未來展望

未來對于自閉癥兒童面部表情識別障礙的成因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進一步的研究：首先，可以更多關注導致孤獨癥孩子面部表情識別障礙成因的內部機制。其次，可以拓展到是消極情緒（恐懼、厭惡、憤怒）成因研究之外，加深對除消極情緒以外其它類別情緒成因的研究；第三，考慮到在真實的生活情境中，個體對面孔情緒的識別還受到情緒類型以外其它因素的影響，在對孤獨癥孩子的面部表情識別成因研究中還要考慮到身體姿態、社會背景信息等外在因素，可以將內外因素結合起來進行綜合研究；最后，在考察自閉癥兒童的面部表情識別成因時所用的面孔圖片往往是夸張的，不太貼近生活，在日常生活中有時候并不太可能出現，在今后的研究中可切實考慮更多使用日常生活中真實面孔表情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