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及影響機理研究

劉玉明 ， 劉延宏， 張 靜

(1. 北京交通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 北京 100044；2. 中國鐵路總公司 工程管理中心， 北京 100844； 3. 中建科技有限公司， 北京 100195)

當前，“一帶一路”建設正在全方位縱深推進，而作為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的重點建設領域，中國鐵路“走出去”步伐也正在不斷加快。一些重大鐵路項目，如印尼雅萬高鐵項目、中老鐵路項目、塞匈鐵路項目等正在緊鑼密鼓地推進，中國企業承建的非洲吉布提至埃塞俄比亞的亞吉鐵路建設項目已于2016年10月順利實現通車，取得了標志性成果。在境外建設鐵路項目，中國企業面臨著與國內完全不同的政治、經濟、法律、市場、社會、文化等方面的建設環境，同時鐵路建設項目作為重要基礎設施工程，具有投資規模巨大、技術系統集成復雜、建設周期長、影響因素眾多等特點。因此，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要獲得成功面臨著眾多風險及影響因素。基于上述背景，本文系統研究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進而分析關鍵因素對項目成功的影響機理，并從國家、行業、企業三個層面提出相關對策建議，為有關各方制定中國鐵路“走出去”發展戰略提供理論依據和參考建議。

1 關鍵成功因素與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概念

1.1 關鍵成功因素概念

Rockart[1]于1979年首次提出了項目管理的“關鍵成功因素”概念，即：關鍵成功因素是公司要保持競爭力就必須持續關注、管理的表現因素。此后國內外學者圍繞關鍵成功因素進行了大量研究。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整理分析[2-4]，本文將關鍵成功因素概念總結成以下幾種說法：(1)關鍵成功因素是為創建一個持續卓越的項目管理環境所需要的條件；(2)關鍵成功因素是指那些應該被給予特殊關注和持續性關注的事情；(3)關鍵成功因素是對結果有幫助的環境、因素或影響；(4)關鍵成功因素是從眾多因素中分離出一些重要的因素，將注意力放在一些主要的關鍵成功因素，以便于相關經驗更好地應用到未來的項目中；(5)關鍵成功因素往往符合“二八定律”，即在影響項目成功的眾多因素中，數量上占20%的影響因素對項目成功的重要性可能要達到80%(即關鍵的少數)，數量上占80%的影響因素對項目成功的重要性可能只有20%(即次要的多數)。

1.2 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概念

研究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首先對其內涵進行界定是非常必要的，這是研究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的基礎與前提。本文基于相關文獻研究成果[5-7]分析，將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定義如下：建設項目在前期決策與建設實施過程中，受到眾多因素影響，這些因素對項目成功都產生作用，但通常只有少數因素對建設項目的成功起到至關重要的影響，給予重點關注或加強管控可加大建設項目成功幾率，這些重要影響因素就是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從該定義可知，在建設項目眾多影響因素中，實際上只有“關鍵的少數”因素對項目成功產生非常重要的影響，而“次要的多數”因素僅產生一般影響。

在對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內涵界定基礎上，接著對本文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的相關問題做如下的界定：(1)建設項目成功指的是實現了建設合約中規定的質量、工期、投資(成本)、安全和環保等方面的項目管理目標，能實現項目投資意圖和項目功能。(2)本文所研究的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主要涉及項目決策階段和項目實施階段，不涉及項目運營階段。

2 成功影響因素識別及關鍵成功因素篩選

2.1 基于文獻整理的成功影響因素初步識別

本文主要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整理分析[8-12]，對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成功影響因素進行了初步識別，得出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成功影響因素，見表1。

表1 基于文獻整理的成功影響因素

2.2 基于文獻與案例整理分析的成功影響因素識別

表1的24個成功影響因素中，有些因素涉及面比較廣，例如政治法律環境包括政治環境和法律環境，其實這兩個環境差異很大。如果對這些涉及面廣的影響因素不進行細化，可能會導致被調查對象對成功影響因素內涵理解的側重點不同，進而對成功因素重要性的打分也會有很大偏差；同時也不利于企業及項目管理者對具體成功影響因素的關注和管控。因此，有必要對表1中的成功影響因素進行進一步分解細化。同時，本文充分研究了沙特的麥加輕軌項目、土耳其的安伊高鐵二期工程項目、委內瑞拉的迪阿鐵路項目、尼日利亞的鐵路現代化改造項目、吉布提至埃塞俄比亞的亞吉鐵路建設項目等中國鐵路“走出去”典型案例的成功經驗及失敗教訓[13]，經過反復討論與分析，在表1的24個成功影響因素基礎上，對成功影響因素進行補充、細化、調整與合并，形成了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41個成功影響因素。這41個成功影響因素涉及面非常廣泛，但通過研究歸納起來主要涉及境外鐵路建設項目的項目環境因素(7個因素)、項目自身因素(9個因素)、業主方因素(8個因素)、承包方因素(10個因素)、其他因素(7個因素)五個維度，據此本文提出了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五維模型，見圖1。

2.3 關鍵成功因素的篩選

五維模型中的41個成功影響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程度是不一樣的，因而其在境外鐵路建設項目管理中的重要程度也是不同的。本文采用對調查問卷進行統計分析的方法來篩選出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

2.3.1 調查問卷的設計與發放

設計調查問卷目的是為了調查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并篩選得出關鍵成功因素。本調查問卷采用李克特5點量表計分法，設置非常重要(5分)、很重要(4分)、重要(3分)、一般(2分)、不重要(1分)5個級別， 5分表示該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程度最大，1分表示影響程度最小，然后對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41個成功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進行打分。

本調查問卷發放對象主要是中國中鐵、中國鐵建等大型鐵路建設集團下屬單位的海外子、分公司和海外項目部中具有境外鐵路建設項目實戰經驗的技術和管理人員，調查問卷共計回收100份，其中有效問卷89份。

2.3.2 調查問卷的統計分析

根據調查問卷獲得的原始數據，利用SPSS 22.0統計軟件進行分析。主要從兩個方面進行分析，首先用α檢驗方法檢驗調查問卷的信度，從而判斷調查問卷的結果是否可靠；然后通過對成功因素重要程度的排序確定關鍵成功因素，為解釋結構模型因素的選擇提供依據。

(1) 信度分析

按照α檢驗方法進行分析，得到問卷可靠性統計量的Cronbach’s Alpha系數為0.926，基于標準化項的Cronbach’s Alpha系數為0.928。一般情況，Cronbach’s Alpha系數值越高則表示問卷結果可靠性越強。當該值大于0.9時，則說明問卷的信度良好，不需修訂。因兩個系數值都在0.9以上，故該量表數據具有較強的可靠性，內在一致性很高，具有較高的使用價值。

(2) 重要程度排序

根據打分結果，運用SPSS軟件算出各項因素打分的均值及標準差，然后按均值排序，得到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序，見表2。

2.3.3 關鍵成功因素篩選分析

從表2可以看出，41個因素得分均值都超過了3分，說明接受調查人員認為這41個因素都是重要影響因素；同時，表2中排名前27位的因素得分均值都超過了4分，說明接受調查人員認為這27個因素都是很重要或者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另外，從表2還可知，影響因素得分均值越高，該影響因素得分標準差值就越低，說明接受調查人員觀點的一致性就越高。例如，影響因素得分均值在4.5分以上的因素，其得分標準差基本也在0.6左右，這說明在影響建設項目成功的諸多影響因素中，接受調查人員對他們所認為的關鍵成功因素具有很大程度的共識。

表2 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序

本文假定表2中排名前27位的很重要或者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就是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要素。為了下文關鍵成功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解釋結構模型的簡潔和計算方便，本文選取表2中排名前15位的關鍵成功因素，分析其對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路徑及機理。

3 關鍵成功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機理分析

3.1 解釋結構模型簡介

解釋結構模型法(Interpretative Structural Modeling Method，ISM方法)特點是將復雜的系統分解為若干子系統，利用人們的實踐經驗和知識及計算機的幫助，最終形成一個多級階梯的結構模型，從而把模糊不清的思想轉化為直觀的、具有良好結構關系的模型[14]。由于影響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關鍵成功因素較多，按照五維模型來表達眾多因素對項目成功的影響，缺乏因素之間互相影響的層次感，表達的邏輯關系不夠清晰，而利用解釋結構模型法恰好能把模糊不清的思想轉化為直觀的、具有良好結構關系的模型。本文運用解釋結構模型方法來分析各因素之間的作用關系，并將這個相對復雜的系統分解為一個更易于解釋的多層結構化子系統。

3.2 關鍵成功因素的鄰接矩陣建立

為了書寫簡便，首先對篩選出的15個關鍵成功因素進行編號，即S1為項目建設資金；S2為政治環境；S3為國家政策支持；S4為項目綜合管理能力；S5為業主付款情況；S6為合同類型及風險分配；S7為營銷與商務談判能力，S8為項目團隊管理能力；S9為項目前期咨詢；S10為技術標準；S11為對華關系；S12為承包商融資能力；S13為項目融資擔保；S14為政府高層支持；S15為本土化發展能力。

在解釋結構模型中，“導致”關系被用來識別關鍵成功因素的相互關系[15]。本文通過文獻綜述和專家調查法來識別任意兩個關鍵成功因素的相互導致關系，并轉化成15階矩陣——鄰接矩陣A，并遵循下列規則：如果因素Si直接導致因素Sj，則A(Si，Sj)=1，否則A(Si，Sj)=0。由此獲得關鍵成功因素的鄰接矩陣，見表3。

表3 關鍵成功因素的鄰接矩陣

3.3 關鍵成功因素的關系劃分

根據運算法則，用Excel軟件對表3進行矩陣乘法計算得出可達矩陣R，并通過引入可達集R(Si)和前因集Q(Sj)進行關系劃分，具體結果見表4，據此表來進行關系劃分。

表4 關鍵成功因素關系劃分

根據如果Si是最上一級節點，它必須滿足：R(Si)∩Q(Sj)=R(Si)的條件。得到最上一級節點L1=[5，6]。以此類推，L2=[1]，L3=[4，8，12，15]，L4=[10，13]，L5=[7]，L6=[9]，L7=[3，14]，L8=[11]，L9=[2]。

3.4 關鍵成功因素的關系路徑圖繪制

在可達矩陣的第一次分解中被挑選出的因素被分配在第一層，置于結構層級的頂端，故因素5和6置于結構層級的最頂端，在第二次分解中被挑選出的因素則置于第二層，以此類推，從而獲得建設項目關鍵成功因素的層級圖。按照關系劃分以及分層劃分后，因素被分成了九層，為了簡化模型，便于展示和分析，將其中三層因素與其他層級因素合并，形成最終的六層解釋結構模型，見圖2。該模型能夠清晰形象地解釋任意兩個關鍵成功因素之間的關系及他們的層級關系。

3.5 基于解釋結構模型的分析

(1) 由圖2可以看出，關鍵成功因素呈分層性。

(2) 圖2中，第一層中的項目建設資金、業主付款情況、合同類型及風險分配對建設項目成功有最直接的影響；而底層的影響因素，例如政治環境、對華關系等，對其上層的因素產生直接影響，是項目成功的最基礎的關鍵成功因素。

(3) 模型中因素之間的互相影響有傳遞性。例如，政治環境→對華關系→國家政策支持→項目前期咨詢→營銷與商務談判能力→項目融資擔保→承包商融資能力→項目建設資金→合同類型及風險分配→項目成功。這意味著中國鐵路“走出去”要注意對基礎性因素的關注和控制。由此也可以看出，若要實現項目成功，就要充分了解目標國的政治環境、對華關系等基礎國情。

(4) 總之，模型通過一個六層的多階結構模型，直觀地解釋了關鍵成功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路徑，具體如下：項目環境背景→國家層面的支持→項目前期準備工作→業主方認可的標準及融資情況→承包商的能力→資金、合同類型、業主付款等項目基本情況→項目成功。

4 對策建議

中國鐵路“走出去”戰略是一個復雜系統工程，需要國家、行業、企業三個層面的統籌協調、政策支持與對策措施。本文從國家、行業、企業三個層面分析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獲得成功的對策建議。

4.1 國家層面

由圖2可以看出，國家層面支持屬于影響建設項目成功的基礎性因素。為此，可從以下四個方面增強國家層面的保障能力。

完善法律政策體系。我國境外投資相關法律政策體系整體上還是不太完善，亟需政府相關主管部門統籌協調，加強投資管理、財政、金融、稅收、信貸、保險等涉及對外投資的法規體系建設，規范境外投資活動，為中國鐵路“走出去”保駕護航。

加強資金保障。由圖2可知，建設資金對建設項目成功有很大的影響，15個因素中有4個資金方面的影響因素。為了提高承包商融資能力，擴大融資資金來源，政府相關主管部門應加快健全金融支持機制，完善為企業“走出去”服務的各類金融咨詢、擔保和保險機構的境外網點布局和金融創新功能，切實提高金融機構對中國鐵路“走出去”的資金支持能力和金融服務能力。

完善對外合作機制。政府應完善與有關國家在投資保護、金融、稅收、海關、人員往來等方面的合作機制，尤其應加快推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發展戰略規劃的全面對接，為中國鐵路“走出去”提供全方位支持。

服務與風險防控保障。政府應完善境外業務信息共享制度，指導相關機構建立公共信息平臺，加快建設海外投資保險制度，加強和完善出口信用保險制度，綜合運用外交、法律、金融、保險等手段，切實為中國鐵路“走出去”提供全方位的服務與風險防控保障。

4.2 行業層面

從篩選出的關鍵成功因素可知，除了需要國家層面支持外，也離不開整個鐵路行業層面的支持和保障能力。為此，可從以下三個方面加強鐵路行業層面的保障能力。

提高行業資源整合能力。建議以中國鐵路總公司為牽頭單位，中國中鐵、中國鐵建、中國中車、中交集團、國家開發銀行、進出口銀行、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中國對外承包商會、中國機械進出口集團等為主要成員，成立中國鐵路“走出去”企業協同工作小組，就中國鐵路“走出去”戰略性項目的統籌規劃、項目投融資、建設與運營模式、合作共贏機制等重大問題開展聯動協調工作，從而提高中國鐵路“走出去”的行業資源整合能力和國際競爭力。

加強鐵路技術標準保障能力。我國鐵路行業協會應致力于提高中國標準國際化水平，利用國際組織，積極參與國際標準和區域標準制定，推動我國與主要貿易國之間的標準互認，促進中國標準在更多國家、更多項目上得到更廣泛的應用，提高中國鐵路標準的國際影響力。

加強行業協會與中介機構保障能力。首先應強化我國鐵路行業協會和中介機構作用，鼓勵行業協會、商會、中介機構發揮積極作用，為境外鐵路項目前期咨詢及承包商能力提升提供支持；還要積極參與中國鐵路標準“走出去”的相關支持與服務工作，更好地發揮行業協會的協調機制作用。

4.3 企業層面

分析篩選出的關鍵成功因素可知，項目綜合管理能力、項目融資能力及其他各種能力都是影響境外鐵路建設項目成功的關鍵要素。企業層面上，可從以下四個方面來進行。

人才隊伍保障。首先要建立國際化人才隊伍，可通過企業內部培養、對外招聘、產學聯合和國際招聘等方法來吸納優秀的國際化人才；除此之外，也可以考慮招募更加熟悉東道國情況的本土化人才、特別是當地華人華僑參與項目建設與公司運營。

綜合競爭能力。企業可通過以下三方面能力培育，增強中國鐵路“走出去”的綜合競爭力。第一，企業應著重關注境外鐵路項目的路網規劃、項目規劃、設計咨詢、綜合開發、投融資、工程建設、裝備制造、運營管理等項目全產業價值鏈的核心環節，培育企業的綜合集成能力；第二，企業可通過整合內部資源、利益相關者資源、外部第三方資源來推動企業的資源整合能力；第三，企業可通過建立完善的風險管理組織、預警、評估等體系來加強項目全壽命期的風險管控能力建設。

本土化發展。本土化發展是保障鐵路建設項目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企業可招募熟悉東道國經濟社會環境的律師、稅務師、會計師、咨詢師、高級技術管理人員等參與境外鐵路項目建設，充分利用當地的人力資源；要充分利用當地的各種資源、設備為工程建設與項目運營服務，減少項目建設與運營的成本；積極與當地承包商進行合作，充分利用當地分包商，形成優勢互補，資源與利益共享。

企業社會責任。企業“走出去”一定要注重自身的外部形象和所代表的中國形象，在安全生產、工程質量、環境保護、解決當地就業、誠信納稅、商業誠信、社區公益、慈善活動等方面積極承擔企業的社會責任，做一個融入當地社會的“企業公民”，在東道國中樹立中國企業和國家的良好形象。

5 結束語

本文首先通過文獻資料整理及案例分析，總結了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的41個成功影響因素，從項目自身因素、項目環境因素、業主方因素、承包方因素、其他方因素方面構建了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五維模型；通過開展問卷調查統計分析方法，得出了中國鐵路“走出去”建設項目成功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序并篩選得出關鍵成功因素；采用解釋結構模型方法，構建了關鍵成功因素影響建設項目成功的解釋結構模型，運用該模型分析了關鍵成功因素對建設項目成功的影響機理；從國家、行業、企業三個層面提出相關對策建議，為有關各方制定中國鐵路“走出去”發展戰略提供理論依據和參考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