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寧寧,藺 奧
(遼寧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馬克思撰寫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在馬克思主義思想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作為馬克思早期思想的代表作,《手稿》中的多個觀點對后來馬克思主義的發展起到重要啟發作用,其蘊含的共產主義理論更是為馬克思新歷史觀的建立奠定了基礎。而馬克思恩格斯在1848年完成的、標志馬克思主義誕生的不朽著作《共產黨宣言》,對《手稿》的共產主義思想進行更深層次的完善和發展,其秉承于《手稿》又超越《手稿》的共產主義觀點體現了馬克思對理論研究的不懈熱情,也彰顯了馬克思主義隨時代和實踐不斷演變發展的永恒生命力。
《手稿》和《共產黨宣言》都集中闡釋了共產主義的建立路徑問題。《手稿》以私有財產入手,從經濟領域考察,運用哲學思辨分析共產主義的建立過程,即“積極揚棄私有財產”。而《共產黨宣言》從革命實踐出發,采取消滅私有制、工人階級奪取政權的政治手段,體現了與《手稿》截然不同的共產主義構建計劃。
《手稿》從哲學思辨角度出發,吸收運用了費爾巴哈和黑格爾哲學的合理內核,以私有財產為切入點論述共產主義思想。馬克思希望運用費爾巴哈實證的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批判黑格爾的法哲學,而《手稿》的寫作正為馬克思提供了這樣的契機,這也使得《手稿》的論述充滿思辨氣息。一是以矛盾角度理解對立,辯證分析了勞動和資本的對立,從私有財產推導共產主義的最初形態。馬克思認為,無產和有產的對立根源于勞動和資本的對立,從能動關系、內在關系上理解,既考慮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又考慮客體化的勞動。從這條主線,馬克思分析蒲魯東、傅立葉和圣西門的理論進展,通過思想史的演進反推物質史的現實,得出共產主義“起先它是作為普遍私有財產出現的”[1]。因而最初的共產主義從私有財產的普遍性來看私有財產關系,是“私有財產關系的普遍化和完成”[1]75。從主客體二元對立,到共產主義的普遍化統一,馬克思用哲學思維清晰論述了最初建立共產主義的趨向歸宿。二是借鑒黑格爾的揚棄觀分析共產主義思想。揚棄指新事物對舊事物的既拋棄又保留、既克服又繼承的關系。德國哲學家康德首先在自己的哲學體系中運用這個概念,而后費希特也大量使用,但多是在該詞的否定意義上使用。黑格爾首先賦予這一概念以肯定和否定的雙重哲學涵義,并以此建構自己的全部哲學體系。他認為,概念發展的每一階段對前一階段而言都是一種否定,但又不是單純的否定,而是包含肯定的否定,如此,概念的發展過程就體現出對舊質的既拋棄又保留,既克服又繼承的性質。馬克思肯定了黑格爾的揚棄觀,在《手稿》中將其理解為對象化的復歸,是本質外化后本體的重新吸收。以此為引導,馬克思在分析粗陋的共產主義、揚棄了其“卑鄙性”后,得出共產主義是“對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1]77。
《共產黨宣言》著眼于政治革命,高舉鮮明的無產階級旗幟,以無產階級解放為最終目的,提出一系列建立共產主義社會的明確觀點。《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為共產主義者同盟撰寫的黨綱性文獻,既然是黨的綱領,必然旗幟鮮明,并注重于無產階級政黨的利益訴求。在論述共產主義的過程中,不管是反駁敵對勢力的歪曲污蔑,還是闡述自身的觀點理論,多從政治實際出發,邏輯清楚,目的明確。一是從政黨角度闡述建立共產主義的政治手段,即無產階級掌握政權,推翻資產階級統治,這是實現共產主義的最低綱領要求。馬克思恩格斯通過敘述共產黨的原則、宗旨、性質和目的闡述了他們設想的共產主義形式,提出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使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2]。從政治角度出發,馬克思恩格斯在深刻分析封建勢力和資本主義的反動本質后,得出了無產階級只有自身掌握政權、自己當家做主才能改變被奴役的命運,共產主義才能在現實上成為可能的結論。封建勢力和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殘忍壓迫,迫使無產階級必須利用政治解放帶動經濟解放以至整個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二是提出建立共產主義的經濟要求即徹底消滅私有制。所有制關系的不同是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根本區別,消滅資本主義的私有制生產關系是實現共產主義的必由之路和最終目標。馬克思恩格斯在政治變革、階級斗爭的基礎上總結出“廢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關系,并不是共產主義所獨具的特征”[2]414,所有制的更迭代表了歷史的更迭。馬克思恩格斯以法國大革命為例,表明共產主義的特征是廢除資產階級所有制,而非一般的所有制,所以共產黨人的理論概括成一句話:消滅私有制——而這也是共產主義實現的最終目標。私有制的消滅是共產主義理論的最終實現,沒有了私有制,也就沒有了資本對勞動的壓迫,消除了人對人的壓迫,消滅了階級和差異,人們才得以實現自由自在的活動。消滅私有制的鮮明立場也必將導致共產主義和傳統觀念徹底決裂,體現其作為人類解放學說的獨特性和超越性[3]。
從哲學思辨到政治考量的變革,并非否定了馬克思早期的哲學邏輯思維。正是有了共產主義理論探索時期的理性思辨和正確論證,才為以后的革命行動提供堅實的理論根基。1844年的馬克思已經脫離了黑格爾法哲學的桎梏,在《萊茵報》期間接觸的殘酷社會現實已經喚起了他為人類著想的民主主義思想。《手稿》正是馬克思告別黑格爾唯心主義邁向費爾巴哈唯物主義的重要標志,同時也是他接納并思考共產主義思想的開端,所以當時馬克思以哲學思辨考量共產主義思想是可以理解的。19世紀40年代初期,共產主義對于馬克思還只是學說,他本人當時還沒有看到其實現的可能,也沒有將共產主義上升到運動的高度,認為它“并不是人的發展的目標,并不是人的社會的形式”[1]90。而在《共產黨宣言》時期,他已經接觸到更多的社會實踐和政治活動并有了關于共產主義現實實現問題的思考,后者面向無產階級的黨綱性質也不允許文中出現類似“揚棄”這樣晦澀難懂的哲學術語。總之,以私有財產作為思考共產主義的切入點,從“積極揚棄私有財產”到“消滅私有制”,從哲學思考到政治實踐,體現了馬克思一脈相承的思想脈絡和在實踐中不斷發展自身理論的與時俱進精神。
對共產主義的思考是馬克思畢生探索的重要問題。關于共產主義的本質和內涵,馬克思在《手稿》和《共產黨宣言》中的表述并不完全相同。《手稿》中馬克思運用哲學思辨的研究方法,從人的類本質復歸的角度闡述共產主義的定義,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復歸”[1]78。而4年后的《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的解放將帶動人類的解放,從而實現自由而全面發展的“聯合體”[2]422。對于共產主義內涵理解的演變,體現了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理論探索的深入和發展。
《手稿》從人的本質、人與自然的本真關系出發探討共產主義的本質內涵,認為共產主義是自我異化的積極揚棄,是人的全面復歸,是在以往全部財產基礎上人對類本質的真正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矛盾的真正解決。馬克思也從人本思想出發探尋共產主義的本質內涵。一是認為人性的復歸是人道和自然的復歸。馬克思雖然表示共產主義具有政治性質,是“民主或專制”的或“廢除國家”的,但他也認為那樣的共產主義是“尚未完成”的[1]77。他指出完成的共產主義應是人向自身完全的復歸,是“自覺實現并在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范圍內實現的復歸”[7]78。從實現人的本質的角度,馬克思提出自己的觀點,認為共產主義就是完成了的人道主義,而且等同于自然主義,即人和自然之間矛盾的最終調和與解決,也是“存在和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斗爭的真正解決[1]78。由此可見,馬克思認為共產主義是哲學范疇多個對立的真正統一,是人的自然本質的完全獲得,是實現“大同”而“和”的思想的最終彼岸。實現了的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是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的內涵理解。二是馬克思認為共產主義是人向社會的人的復歸。在分析人的自然本質的復歸后,馬克思將共產主義的視角延伸到現實活動。他認為歷史是共產主義的生成運動,未完成的共產主義對應著尚未被揚棄的私有制狀態。共產主義從無神論開始,超越了無神論的“抽象的博愛”[1]79,最后作為揚棄私有財產的運動而存在,它是徑直對應現實、追求實效的。而在考察現實社會的過程中,馬克思發現社會是由人生產的,“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來說才是存在的”[1]79,人作為社會動物,與自然界動物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在社會中人與人的生產和交往,因此社會是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質統一,人向社會的人的復歸就是人本質的復歸,就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實現了的人道主義”[1]79-80。共產主義至此達到了其合乎人的自然本質和社會本質的雙重統一。
《共產黨宣言》將共產主義的內涵理解為全人類的解放,即組成沒有壓迫、廢除階級的自由“聯合體”。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疾呼,要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2]435,可見在那個時期共產主義的訴求已到付諸革命實踐的階段,上升到共產主義運動時期,此時對共產主義內涵的理解關鍵在于“解放”這個字眼。解放就是掙脫束縛,找回自我,獲得自由,人類的解放就意味著共產主義內涵的實現。馬克思細致闡述了這一內涵的實現方法。一是通過無產階級實現全人類的解放。馬克思恩格斯由小及大,將人類解放重任系于無產階級肩膀,認為只有無產階級才是真正革命的階級,是唯一可能帶來全人類解放的階級,只有無產階級的運動才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為實現人類解放,無產階級需要團結力量,形成階級,組成政黨,確定斗爭的方向。馬克思恩格斯談到:“聯合的行動……是無產階級獲得解放的首要條件之一”[2]419,只有聯合的行動才會形成強大的革命力量,人與人、民族與民族的剝削和對立才會消失,人類解放才能真正實現。此外,這種聯合無疑需要政黨在理論和實踐上的科學指引。擁有歐洲人最為重視的民族感的馬克思認為組成政黨即上升到“民族的階級”[2]419,這種有組織有紀律、凝聚力極強的有力集體將帶領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爭得民主,使自己成為命運的主人。二是解放的最終形態是成立“聯合體”般的共產主義社會。《共產黨宣言》里馬克思恩格斯并未直接寫明什么是共產主義社會,但字里行間清晰表明,在奪取政權成為統治階級后,無產階級將消滅私有制,消滅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而“在消滅這種生產關系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對立的存在條件,消滅了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從而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2]422。可見,新的社會是消滅了階級,消除了階級對立,取消了人和人之間的等級差異,建立人與人平等和諧關系的社會,就是馬克思恩格斯所說的“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2]422的“聯合體”。因此,通過消滅私有制、消滅階級而形成的不同于舊制度的社會就是共產主義社會,就是滿足人的訴求、回歸人的本質、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美好家園[4]。
從人的本質的復歸到實現全人類的自由解放,馬克思對共產主義本質內涵的理解逐漸深入。《手稿》中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即完成的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的論述可謂絲絲入扣,邏輯清楚,秉承了貫穿全文的思辨邏輯,將共產主義內涵以人性本質的角度彰顯出來,將其作為人類理想的終極家園。但《手稿》的共產主義思想從人的抽象本質出發,始終停留在思辨和實證的抽象范疇,使共產主義內涵漂浮于現實社會之上,飄渺而難以把握。而《共產黨宣言》對共產主義學說的發展就在于它將理論學說與革命運動相結合,為共產主義的實現規劃了現實可行的實踐路徑,規定了階級基礎,確定了行動路線,制定了最近目的和最終目標,構建了具體的社會形態,真正將《手稿》里的思想宏圖付諸于現實行動。不可否認的是,兩部文獻都將共產主義作為人自由自在發展、回歸人本性本質的極樂邦土。《手稿》中馬克思對共產主義最本質的理解基本在《共產黨宣言》中得到了貫徹,并由“復歸”演進到“解放”,力圖將夢想照進現實。
《手稿》和《共產黨宣言》對于共產主義的解讀基于不同的認知基礎,這和馬克思在不同時期自身思想的發展脈絡密切相關。《手稿》中自始至終貫穿的充滿費爾巴哈人本主義氣息的唯物主義思想在馬克思解讀共產主義理論時發揮了重要作用。而到了《共產黨宣言》的寫作時期,馬克思恩格斯已經完整形成了新的世界觀——唯物史觀,在唯物史觀指導下關于共產主義的論述又上升到了新的臺階。
《手稿》是馬克思批判唯心主義、充分吸收費爾巴哈思想、運用費爾巴哈的唯物無神論闡述自身經濟學哲學觀點的著作。1841年費爾巴哈發表《基督教的實質》,認為黑格爾的哲學是偽宗教的,并提出一種機械論的唯物主義。此書的發表引起馬克思和恩格斯等人的強烈反響,恩格斯表示:“它直截了當地使唯物主義重新登上了王座,……那時大家都很興奮:我們一時都成為費爾巴哈派了”[5]。《手稿》中對共產主義的論述充滿費爾巴哈的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氣息,試圖在批判黑格爾唯心觀點的基礎上創建一種新的世界觀。一是馬克思在肯定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和自然主義的基礎上論述了共產主義。馬克思在共產主義內涵的論述中明確表述共產主義是“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歷史之謎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這種解答”[1]78。“歷史之謎的解答”來自費爾巴哈的術語,這種解答就是通過分析私有制基礎上的社會矛盾運動得出了實現共產主義的必然性這一結論。可見,馬克思基于私有財產的揚棄、人性的真正復歸闡述的共產主義借鑒了費爾巴哈的理論,此時關于共產主義的表述還未超越費爾巴哈的思想框架。二是馬克思通過借鑒費爾巴哈的理論探討共產主義的同時,意在批判黑格爾唯心主義觀點、確立唯物主義世界觀,從而與舊思想、舊制度劃清界限。《手稿》的重要寫作意圖之一就是清算黑格爾的法哲學思想,與舊的唯心主義劃清界限。馬克思認為費爾巴哈創立了“真正的唯物主義和實在的科學”[1]93,而黑格爾哲學從宗教和神學出發,代表的是舊勢力的利益和訴求。因此在論述共產主義觀點過程中,馬克思認為感性是一切科學的基礎,自然界存在物是能被人類感知并且用來確證人自身的,現實的自然界、通過工業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人本學的自然界。這是以費爾巴哈的感性唯物觀論述的共產主義,體現了共產主義建立的唯物主義本質,即共產主義社會應是能被感知的自然社會、人的社會,從而與黑格爾代表的唯心主義世界觀劃清界限,與黑格爾代表的封建、宗教舊勢力分道揚鑣。
《共產黨宣言》對共產主義實現路徑的表述體現了鮮明的歷史唯物主義觀點,馬克思恩格斯通過科學分析資本主義的發展歷程,闡明了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關系,論證出人類歷史發展規律,并提出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理論,建立共產主義最終目標。唯物史觀創建的起點正式標志馬克思和費爾巴哈理論的決裂。在1845年春馬克思寫作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他在批判費爾巴哈和一切舊唯物主義的基礎上概述了自己的新世界觀,而同年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則對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范疇進行了詳細制定。到《共產黨宣言》的寫作時期,馬克思進一步運用唯物史觀闡述共產主義及其實現方式。一是運用生產力和生產關系運動規律論證實現共產主義的必然性。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辯證分析了資本主義對歷史發展的積極和消極作用,一方面它推翻腐朽落后的封建制度,取代舊的生產方式,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財富,但另一方面催生了貧困疾苦的無產階級,使他們受盡壓迫、過著非人的生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逐漸擴大社會化大生產、加劇社會財富的積累的同時,資本家卻壟斷了生產資料和大量資本,導致無產階級的隊伍日益壯大,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愈演愈烈。最終,這種生產關系必定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不再適應生產力的發展要求,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不可避免的歷史趨勢。因此,要實現共產主義就必須消滅私有制,實行公有制,建立符合生產力發展規律、符合歷史發展趨勢的生產關系。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第二部分的結尾提出了實現生產資料公有的具體措施,在1848年3月撰寫的《共產黨在德國的要求》中進一步豐富了方法策略。二是強調階級斗爭的歷史作用,指出無產階級通過階級斗爭實現共產主義的根本途徑。歷史的演進會帶來生產方式和交往方式的改變,社會也由此產生不同的階級,而不同階級為了自身利益進行的階級斗爭則成為推動社會發展的主要動力。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資本家掌握生產資料,無產者只能靠出賣自己的勞動而勉強果腹求生。生活在最底層的、代表絕大多數人利益的無產階級只有聯合起來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才能改變自己的悲慘命運,只有通過階級斗爭推動社會變革、利用暴力革命打碎整個舊的制度機器才能建立新的社會關系,建立所有人自由發展的共產主義“聯合體”。作為無產階級先鋒組織的共產黨要起到堅強的領導作用。“共產黨人為工人階級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爭,但是他們在當前的運動中同時代表運動的未來”[2]434,共產黨人要始終代表共產主義運動的未來、代表共產主義的實現方向,要始終牢記宗旨、不忘初心,通過頑強不懈的階級斗爭帶領廣大無產階級走上實現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的光明之路。
馬克思恩格斯于1845—1846年著述的《德意志意識形態》批判了德國流行的各種意識形態,其中包括德國的“真正的社會主義”流派。在《共產黨宣言》中他們又對這一流派進行抨擊和諷刺。“真正的社會主義”流派是德國19世紀40年代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不夠充分的產物,是費爾巴哈與赫斯的人本主義哲學同法國空想社會主義某些原理相結合的“雜拌兒”[6],其運用人本主義哲學詞句論述社會主義的風格與《手稿》時期馬克思論述共產主義的風格有些近似。可見,《手稿》時期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理論的分析還站在人本主義立場上,未與社會實踐充分結合,稍顯空泛和抽象。而費爾巴哈的人道主義、機械唯物主義在后來也遭到了馬克思本人的駁斥。必須清楚指出,不能將馬克思在《手稿》中的論述當作馬克思自身理論相互矛盾、互相沖突的證明,更不能因此將“青年馬克思”與“老年馬克思”對立成“兩個馬克思”。相反,這正體現了馬克思在時代和實踐中不斷發展自我,不斷探求真理的可貴品質。正是基于他對社會歷史發展的不斷探索,才有了唯物史觀的創立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誕生,才會綻放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燦爛光彩,馬克思這種為了人類解放事業而不斷艱苦探尋的偉大奉獻精神值得后世永久尊敬和景仰。
1844年到1848年是馬克思思想歷程中十分重要的四年。在這期間馬克思不僅探尋出舉世矚目的新世界觀,更在工人運動實踐中不斷前進,參與組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黨,馬克思主義就此橫空出世。從最初的天才構想到科學理論到邁向革命實踐的艱辛探索中,馬克思破舊立新,不斷超越,立足時代,放眼未來,在為人類社會勾畫自由發展、徹底解放的宏偉藍圖的同時,用堅定自覺的理論品格和扎根實際的革命精神樹立起一面值得后人永恒借鑒的馬克思主義思想旗幟。
第一,崇尚真理,不斷求索,在對先前思想的繼承與發展中完善科學理論。馬克思在1844年第一次比較系統地闡明了自己的共產主義思想,而此時他對共產主義的論述還殘留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影響。隨著經歷工人運動實踐的洗禮,馬克思逐漸與人本主義分道揚鑣,以唯物史觀為指導完成偉大的《共產黨宣言》,科學社會主義隨之誕生。此時,共產主義理論的成熟度已超越《手稿》時期。這種理論超越并非完全意義上的顛覆,而是在繼承基礎上的發展和提升,這體現了馬克思在自身思想歷程中對真理永無止境的追求探索,是馬克思一生不斷求索真理的一個縮影。
第二,扎根現實,以史為鏡,在對人類社會經濟政治的分析與思考中提煉科學理論。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為共產主義運動探尋理論基礎,曾經是馬克思給自己提出的研究課題。《手稿》中,他通過對國民經濟學的批判和私有財產的揚棄,辯證分析了資本主義社會積極和消極因素,為倡導建立新社會、實現共產主義理想奠定了社會實踐基礎。《共產黨宣言》時期,他依據社會基本矛盾原理,論證資本制度下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進而找到了實現共產主義的現實路徑。從空泛其談的哲學思辨到對資本主義社會矛盾的關注和研究的轉變過程中,馬克思逐漸找到科學理論的鑰匙,把共產主義理想切實照進現實。
第三,洞悉時代,面向未來,在對時代的精準把握和對未來社會發展規律的正確認識中鍛造科學理論。“時代是思想之母,實踐是理論之源”[7]。馬克思撰寫《手稿》和《共產黨宣言》的時代,既是資產階級瘋狂掠奪、無產階級渴求解放的“小時代”,也是資本主義上升趨勢強勁但弊端盡顯的“大時代”,更是社會上下亟須變革、階級斗爭日趨激烈的“變時代”。在這種經濟政治風起云涌、思想浪潮跌宕起伏的時代,馬克思觀察到社會階級力量的碰撞,傾聽到底層無產階級的心聲,以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洞悉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為“下一個時代”的到來做出精準預言。無論是《手稿》還是《共產黨宣言》中的共產主義思想都離不開時代的滋養與熏陶,其來源于時代、依托于時代又同時作用于時代、超越于時代的理論品格和實踐特質展現了馬克思主義永耕不輟的蓬勃生命力,它必將引領人類社會在時代的進步中奔向共產主義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