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要如何握住自己的命運（焦點話題）

王義桅

英國《金融時報》日前援引消息人士的話說，英國國家網絡安全中心認定，可以管控在5G領域使用華為產品所帶來的任何風險。有美媒評論說，這表明在所謂禁用華為5G設備的問題上，英國等歐洲國家還沒有盲目跟風站隊。相反，它們正審慎地以自身利益為立足點，尋找一個相對平衡的立場。英國是“五眼聯盟”成員，它的這一做法很可能為其他歐洲國家通過談判與華為解決安全關切并引入華為5G設備樹立榜樣。

為何一家中國民營企業能引起西方國家如此多的警惕和糾結？一個至關重要的大背景，是5G實在太重要了。整個人類正在邁入5G門檻，而華為在這個領域處于全球領先地位。5G相對于4G是革命性的，它是工業4.0的一個核心。如果說4G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形態，那么5G將可能改變一個國家和社會的形態。這就是關鍵。

為何歐洲國家在禁用華為5G設備方面選擇了謹慎站隊？因為華為與它們的合作已有時日。比如英國電信（BT）2005年就已正式宣布華為成為合作伙伴，挪威電信2009年成了華為的業務伙伴，另外華為在法國投資發展也已經有10多年時間。統計顯示，華為4G設備在歐洲市場的占有率已經達到40%。歐洲市場已然成為華為業務開展的重地，其多項創新業務首單落地歐洲，比如第一個分布式基站、第一個2G和3G合并基站商用地點在德國；同時華為的全球能力中心、財務中心以及風險控制中心都設在了歐洲。

正是這樣的雙向合作與投入，不僅使歐洲成為華為的重要海外市場，也讓歐洲在引入華為設備和技術過程中獲益良多。這是現在歐洲國家不愿跟風抵制華為設備和技術的一個關鍵因素。

資料顯示，2G時代，歐洲國家制定了全球移動通信系統（GSM）標準，美國推出CDMA標準并成立了相關發展組織，日本則制定了個人手持式電話系統（PHS）標準，而彼時的中國對于2G標準根本無力參與。3G時代，在美國和歐洲分別推出CDMA2000、WCDMA后，中國緊隨其后通過自主創新推出TD-SCDMA，才在國內通信設備市場占據了一席之地。4G時代，中國已經參與全球4G標準制定并推出LTE-TDD，其中華為擁有了獨立的核心網和傳送網系統。到了5G時代，以華為為代表的中國企業主推的極化碼（polarcode）方案，被國際無線標準化機構3GPP確定為5G控制信道的技術方案，這是中國公司力推方案首次進入基礎通信框架協議領域。以華為為代表的中國公司在5G時代先行一步，成為包括歐洲國家在內“非買不可”的選擇。

現在亞洲尤其中國已經成為一些重要IT設備的主要制造基地，這引發了西方一些國家的擔心。但問題是，中國的硬件和美國的軟件對任何企業參與全球競爭都是必不可少的，包括歐洲國家在內的其他國家，可以針對它們的擔憂討論安全認證措施，但任何簡單粗暴提高壁壘的做法注定錯誤。歐洲現在的麻煩是，如此夾在中國硬件與美國軟件之間，“數字歐洲”何以有未來？數據保護與自由流動已經在擠壓歐洲數字化政策空間，更何況還要協調各國政策。

正是認識到這種尷尬情形，奧地利等國已在呼吁，歐洲應就華為是否被允許參與歐洲5G網絡建設達成共識，以確保公平競爭。目前，歐盟可用好幾個現有工具保護關鍵數字基礎設施：一是《歐盟網絡安全法案》。據此建立歐盟網絡和信息安全署（ENI?SA），將5G基礎設施等納入該機構監管范圍。二是“網絡信息系統安全指令”（NIS）。該指令要求成員國制定相關政策，指定專門機構負責實施NIS，并與其他成員國協調合作。三是外資審查立法。該法生效后，歐委會與成員國將共同評估外資安全風險，包括對數字基礎設施的投資。四是采購規則，其中包含涉及重要安全利益的保障條款。五是歐洲電子通訊法令。另外，歐盟也在制定網絡制裁機制，以更好應對網絡攻擊。

缺乏自己有競爭力的網絡搜索引擎或其他互聯網前沿領域的科技實力，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又受制于美國領導的北約，歐洲正在反思由此帶來的種種“慘痛”教訓。正因如此，德國總理默克爾才一再呼吁，“我們歐洲人真的必須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今，在5G領域，歐洲終于迎來與中國合作制定規則的機遇，歐洲國家也因此努力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在禁用華為5G設備問題上沒有盲目跟風站隊。那些真正關心自身發展和命運的歐洲人，眼睛也是雪亮的。▲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歐盟“讓·莫內”講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