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人間世》的主題呈現和多元化敘事方式

□ 龔莉玲 李冠駿

紀錄片《人間世》主題取自《莊子》，意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由上海廣播電視臺和上海市衛計委聯合策劃拍攝，八個攝制組歷時兩年的時間在上海各大醫院進行蹲點記錄。《人間世》講述了一個個交織在生命脈動和醫療鏈條下的真實故事。作為一部醫療題材的紀錄片，在一系列的真實案例中，不僅記錄了醫生手術臺內外的生死營救和責任擔當，也映照出患者在生死邊緣強烈的意念與愿景。

一、主題呈現

（一）標題與主題的內在聯系

《人間世》2016年開始播出，與傳統紀錄片以人物或情節來命名的方式不同，《人間世》通過不同的故事確定不同的標題。根據真實案例的故事主題，引發出對于人、家庭、社會三者關系的闡述。例如，第一季中“信任”“新生”“堅持”“愛”“回到起點”；第二季中“煙花”“抗癌之路”“往事只能回憶”“籠中鳥”的命名則更為講究，看似不相關的詞，實則對故事情節的表述有著很強的象征意義。

（二）標題與主題的外在意義

《理解》這一集圍繞著救護車為對象，講述的是由司機、醫生以及擔架員組成的急救小組，在指揮中心的指揮下奔波于救護資源極度緊缺的上海。急救小組每天都要面對不同的患者，如打球時猝死的小伙、高齡的心衰患者，也會遇到想要去更遠的醫院救治的家屬，甚至還會有害怕支付醫藥費霸占救護資源的無賴。醫生守護著自己的職業誓言與職責，他們承擔這份責任的同時也渴望患者與他們相互體諒、相互理解。

《煙花》一集講述的是5 個患有骨腫瘤孩子與病痛做斗爭的故事。孩子們即便隨時都可能面臨死亡，他們還是樂觀堅強地面對社會，為社會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煙花》中的主人公，把眼角膜捐獻給了有需要的人，他們用另一種方式存在，他們把愛和光明留給了這個世界。生命對誰來說都是短暫的，每個人都像煙花一樣，都會有自己絢爛的時刻。

《籠中鳥》這一集取材于上海精神衛生中心。這集分割為“到此一游”“絕望中包含著希望”以及“只有好人懂得我的暗號”這三個章節，講述了一群精神病患者的生存現狀。標題是出自患者的一首詩，他認為自己就像是被鎖在籠子里的鳥，而醫護人員則是獵人，他們更希望自己只是到此一游。這一集的特別之處在于沒有任何旁白，或許是導演認為沒有人可以對這個群體去解讀去評判他們，每個患者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這個故事希望我們看到這一特殊群體積極的一面，不要戴著有色眼鏡去標簽化這個群體。

二、多元化的敘事方式

（一）冷靜客觀的旁觀者，同時也是細心的觀察者

有些醫療題材的紀錄片過分煽情，在劇情中編造一系列不客觀不真實的故事。真實是紀錄片的第一準則，在真實的基礎上做到觸動人心才是一部好的作品。《人間世》在影片拍攝方式上沒有像其他紀錄片一樣刻意追求真實性，而是通過攝影師24 小時呆在醫院里，跟拍醫生和患者之間真實發生的故事，不干涉、不參與、不影響事情的發展，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記錄真人真事，給觀眾帶來更加深刻的現場感。這種呈現方式描摹出的人物與情節更接近事物原本的狀態，將觀眾帶入現實生活情境。在客觀記錄的同時，也要對事件的前因后果有著更細致的觀察和忠誠的記錄。一切紀實的手法要參與到紀錄片的創作當中，比如長鏡頭的運用和導演的現場思維。事件由時間線性來決定，需要一定時間的跟拍和敘述，才能保證故事段落的完整，所以長鏡頭的運用在影片中就顯得十分重要。“長鏡頭先天具有時空完整性和統一性適合生活流程的真實記錄，借助長鏡頭可以完整地再現生活，毫無疑問可以增強真實感，符合紀錄片的‘紀實’性的敘事形態。”①影片中有大量長鏡頭的運用，長鏡頭所記錄的畫面是連續、實際存在的真實畫面，保持了整段內容的完整性，不需要特別的技巧便能讓觀眾感受到真實的情境。導演的現場思維則是根據拍攝現場的突發事件和現場狀態所做出的判斷與調整，適時改變交流和記錄的方式，不影響事件的正常發展，從而在紀錄片的敘事當中成為一個旁觀者和觀察者。

（二）紀實影像的聲音運用

1.采訪是紀錄片中很重要的一種記錄方式，在紀錄片《人間世》中也有采用很多采訪的形式來表現人物，大部分穿插在影片當中。在第一季第二集《理解》中在最后的結束部分集中采用了采訪的形式，對急救小組的醫生、司機以及擔架員進行了簡單的采訪，采用采訪的形式能夠讓觀眾們對醫生以及急救行業有更深的了解，導演也希望能夠讓醫生和患者之間相互理解相互體諒，構建一個和諧的醫患關系。

2.“人物同期聲以自己的方式把過去的事情變成現在的講述，把以前通過解說‘轉述’‘代述’的議論、抒情變成面對面的自述，其真實性、客觀性、可靠性，甚至講述的個性均得到強化，真實地展現了人物的思想、性格和內心世界，并揭示了主題。而且它使紀錄片的敘述視角由一個轉向多個，豐富了紀錄片的視聽組合樣式，為不同的內容、涵義提供最適合傳達的空間。”②第二季第六集《籠中鳥》中很特殊的是沒有使用旁白，全程大量采用人物同期聲和字幕。紀錄片經常會使用聲畫同一的方法來刻畫真實，影片很好地使用人物同期聲來記錄原生形態。

3.旁白是紀錄片最經常采用的手段之一。第二季中很多旁白不是用專業的播音主持人員，改為使用病人或者醫生的聲音來敘述故事。第二季第一集《煙花》中的旁白采用了13歲骨腫瘤患者杜可萌的原聲作為配音講述，這種配音方式新穎獨特。杜可萌用她那稚嫩的聲音加上自己獨有的方言，將個人經歷情感以孩子的口吻自述，讓觀眾感受到真實情境與情感。第八集《兒科醫生》中則是采用了上海交通大學附屬新華醫院小兒重癥監護室的副主任醫師朱月鈕的原聲作為配音講述的，增加影片的真實性，更能體現紀錄片的生動性。

（三）敘事視角展示了患者之苦、醫者之難

1.旁觀者的全景視角。從觀眾的角度來看，談論生死都被忌諱，更不要說在畫面上看到游走在生死的邊緣，《人間世》展露出的正是基于醫生與患者、家庭與社會甚至是責任與擔當、愛與奉獻這種種態度與情感，他們復雜的纏繞在生命的延續過程當中。觀眾通過旁觀者的視角觀看到了事件、狀態和過程的變化與轉折，這對于每個人來說是一種不同的體驗，以全景視角的姿態將每一個故事和案例容納進來，這種全景化的視角是紀錄片對于社會問題、公共話題的一種發聲方式，也是旁觀者去接納真實情境的一種途徑。

2.醫生和患者。醫生即便久經戰場，在面臨重重困難時也會流露出對生死的恐懼。影片中導演敢于把手術失敗甚至死亡的案例記錄在鏡頭中搬上熒幕，這能夠觸碰觀眾的心靈，也能夠讓觀眾站在一個全新的視角正視醫患關系。手術中的失敗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每個醫生以及患者需要面臨的真相。很多紀錄片不愿意拍攝到這些畫面，因為可能會給觀眾帶來壓迫感以及負能量，但只有直面生死才能直擊心靈。醫生在影片中體現的角色對于病人而言絕不是一個救世主，而是面對家屬時溝通、撫慰的橋梁。患者雖然來自不同行業但是面對疾病，他們都擁有著同樣的堅強。

三、結語

紀錄片可以記錄真實、反映真實，卻無法避免地滲透一些創作者的主觀意識，所以紀錄片沒有絕對的真實與客觀，如何平衡客觀的記錄與主觀意識的滲入，避免故事主題的失控，多元敘事方式的運用就顯得尤為重要。從多個視角進行人物敘事，能夠更加全面完整地給予觀眾以深思。《人間世》通過其主題的呈現和多元敘事的方式，使我們基于多個視角接納醫療題材這一類型。在當下醫療問題逐漸受到公眾關注和引發諸多爭議的時刻，這部影片在記述醫患關系和生死瞬間的同時，能夠給公眾和社會帶來許多現實的意義和啟示。

注釋：

①劉震.多元與多源：奧斯卡獲獎紀錄片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112.

②歐陽宏生.紀錄片概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4：367-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