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忘懷的紅棉鞋

郭佳

那年冬天，學校流行一款紅棉鞋。那款鞋確實漂亮，說是棉鞋，其實挺有運動鞋的質感。那紅色就像一團跳躍的火焰，配上秋橘一般金黃的鞋帶，格外搶眼。僅僅幾天時間，紅棉鞋便成了校園里的風景。我抵擋不住誘惑，也忘記了貧寒的家境，決心回一趟家。

周五下午，我頂著凜冽寒風，風塵仆仆地騎車趕回了家。“媽媽，我回來了！”我高喊著，幾乎是跑著飛進了院子。媽媽一臉驚喜地從廚房里跑了出來：“回來啦，看把你凍的！”話音還沒落，她就幫我卸下書包，拉著我往火爐邊湊。我哪有心思烤火，腦海里全是翻騰了幾百遍的紅棉鞋。

望著媽媽，看著她那一身的舊衣裳，我不知該怎樣開口，不由自主地問：“爸呢？”“他幫人家鋸木頭去了。”“天這么冷，怎么不休息一下？”媽媽沒有回應，一邊做飯一邊問：“這么急著趕回家，有事吧？”我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地說：“我想……買雙紅棉鞋，需要一百塊錢……”我不敢抬頭，只聽見媽媽細細地說：“等你爸爸回來再說吧。”

臨近黃昏，炊煙隨風飄動，整個村子顯得特別安靜。晚飯時分，爸爸終于從外面踉踉蹌蹌地回來了。我問候了一聲，就溜進廚房去端碗盛飯，只聽見媽媽在堂屋跟爸爸說起了鞋子的事情，爸爸沒說什么。飯后，媽媽收拾碗筷，爸爸坐著抽煙，我在里屋學習。我哪有心思學呀，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希望出現奇跡。睡覺前，爸爸進來了，“我跟你媽商量好了，咱也買一雙紅棉鞋！”“我……”望著滿頭銀絲的父親，我頓時眼眶一濕，不知如何接話。

周日早晨起來，不見爸爸的身影。吃早飯時才知道，前段時間奶奶住院，家里的積蓄早就花得差不多了，爸爸騎車去鎮上賣雞去了。天呀，我太無理取鬧了，怎么能逼著爸爸把家里用來過年的雞給賣了呢？下午返校前，爸爸急匆匆地回來了。他滿臉歉疚地說：“天太冷，鎮上人不多。”說著遞過一張帶著體溫的百元鈔票，“去買紅棉鞋吧，只要你好好學習！”

我騎上自行車，懷著滿心的羞愧離開了家。走到村口，回頭一望，在寒風中，還站立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寒風吹打著我的臉，像刀割一樣疼。后來，我沒有勇氣去買紅棉鞋，依然穿著那雙平板鞋穿行在同學之間。我知道，雖然我的衣服并不名貴，但我的學習成績永遠是第一名。

【評點】

誰會料到，在生活條件日益充足的時代，一雙紅棉鞋竟然難住了一家人。這篇動人的佳作，至少有兩大突出亮點：一是線索獨特。文章以紅棉鞋為線索，引出了一段看似不起眼卻又波瀾起伏的故事，從渴望到害怕，從痛苦到自信，反映了作者積極向上的思想情懷。二是細節出彩。故事情節并不復雜，幾個細節卻格外吸引人，無論是開篇時對紅棉鞋的傳神刻畫，還是與父母交流時的復雜心理，均細膩逼真，讓人宛若親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