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鄂梅
廚房一度是家里的重中之重,而掌管廚房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家中的女人,所以母親在我眼里,儼然就是廚房女王,雖然她的舞臺并不止于廚房。
家里樣樣內政外交都被她以吃的方式解決。有人在外惹了事,她就整一桌,把人請到家里,推杯換盞間,一地雞毛煙消云散。自家孩子爆發內訌,去廚房找她評理,她隨手從陶罐里夾起一塊腌制好的生姜,一姜在口,寵辱皆忘。有人過生日,她把他(她)悄悄叫進廚房,塞給他(她)一枚剛煮好的雞蛋,當她面吃下去,那份專寵比生日歌還讓人感動。只有父親在外惹了事時,她選擇閉口不言,無為而治。
她在廚房里隨時開課,教我們簡明哲學:事情再急,不要耽誤吃飯。教我們婚姻觀:捉蝦子螃蟹都要約個好伙伴。教我們是非觀:身正影不歪。她愛在我們的書包里塞一點炒豆子,扛餓,還能跟同學分享,順便教我們處事之道。
她還有幾樣超越廚藝的本領,足以令她傲視群婦,其一是米酒。小年一過,她就被左鄰右舍當作大師傅請到家里,先蒸好糯米飯,再掏出她自帶的法寶——酒曲,撒進燙手的糯米飯里奮力拌勻,裝入她自制的溫室,一個星期左右,她去開鍋,濃厚醇香的米酒躍然眼前,歷年如此,從不失手。其二是豆腐,與我們今天去市場買回一塊,剪開包裝立即下鍋不同,母親當年若要吃豆腐,得從黃豆開始,經過漫長的道路,才能把干硬的黃豆變成立在砧板上兀自顫巍著冒氣的豆腐,中間還不斷產出各種附加物:豆渣、豆花。豆花撒白糖,是我們永遠也吃不厭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