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
摘 要:禮是先秦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華文明中的核心內容。先秦儒家對三代的禮進行了重新梳理和整合,并結合春秋戰國時期特殊的政治與社會背景進行了內容和形式上的拓展。禮的思想在提升個人道德修養、規范多元化的社會秩序、提升國家社會治理等方面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
關鍵詞:先秦儒家;禮;仁;社會治理
我國素以“禮儀之邦”彰顯文化強國。從夏商周時期開始,禮一直是指導中華民族文化發展的基本法則,形成了深厚且相對獨立的中華文化體系。在先秦儒家的思想體系中,禮居于核心地位,“周公制禮作樂”為先秦儒家津津樂道,并極力推崇。春秋戰國社會處于極端的動蕩期,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學派身處“禮壞樂崩”的時代,力圖撥亂反正,倡言“復禮”以拯救亂世。小到個人衣食住行,大到國家社會治理,禮始終貫穿于中華文明歷史發展中。
一、 禮的產生
“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1]禮是人們行為的依據,是規范社會成員的行為標準和活動準則。先秦時期,禮沒有確切的含義。孔子言禮,多就具體問題而發,所涉及禮的層次是不同的。小的指日常生活中的禮儀,大的則指一切典章制度,還有高于一切典章制度的倫常。[2]禮早先是一個宗教概念,一般表示世人對上帝或者神靈的敬重之情。《說文解字》中對于禮的解釋:“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西周時期,人們認為世間的事物是由天或者神來支配,盡管這時人們已經有了禮的概念,但并沒有把禮作為解決政治和社會問題的方式。周禮在其最初階段,“本是周族在其氏族社會時期形成的一整套的氏族習俗,是周族的傳統的典章、制度、儀節、習俗的總稱”。[3]這種帶有習慣法特點的禮到了西周,其功能發生了質變。周禮“發展為維護宗法等級制為核心的禮制,成為維護奴隸制的工具”。[4]周公“制禮作樂”,對古代的禮制進行了改革和完善,使禮制進一步倫理化,主要目的是使人們能更好地依禮行事,最終用禮來實現“德”。
周禮的推行主要是為了維護周王朝統治,其內容和形式不僅不平等,還十分的苛刻。“道之以政, 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5]孔子十分推崇周禮,繼續沿用了禮的形式,對禮的內容進行了適時地變革,將西周王朝的專制禮,改變為注重倫理關系和改善社會關系的禮。至此,儒家強調的禮已不單純是維護專制統治的工具,逐漸成為調整各種社會關系,滿足合理需要的規范。“禮不下庶人”發生巨大變化,禮的主體和范圍不僅局限于貴族,普通百姓也能享受到禮的待遇。
春秋戰國時期,大部分言禮論禮的思想家都是倡導“復禮”,儒家對禮進行了充分的理論論證,使得禮最終確立,以孔子、孟子、荀子為代表的先秦儒家學派是禮樂文化的傳承者。在他們的奠基與發展之下,禮”的概念始終貫穿著中華文明的發展歷史,也影響著我們現代社會的生活。[6]
二、 先秦儒家“禮”的內容
孔子哲學以仁為核心,以禮為歸宿,以道德自覺為禮的存在前提,有德禮并重、合德禮于一體的趨向。[7]仁是儒家倫理的內核,各種具體的規范,孔子更看重的也是禮的內在精神。
(一)禮的核心:仁
1、克己復禮
孔子宣揚仁,提倡德治,客觀上有以仁替禮的傾向,主觀愿望是由仁來推動和恢復禮曾有的權威。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8]“克己復禮”是孔子對于“仁”的解釋,后來被極端化到“存天理,滅人欲”也讓很多人對之產生極大的誤解。克己,是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但并不是就要求放棄生存和發展的基本條件。克己,叫人不做不合理之事;復禮,并非恢復周禮,儒家的禮是對社會萬物之間運行秩序的高度概括,是對社會良性運行的規范。
孟子倡導禮和仁政同步。孟子主張以仁政治國,要求當政者以禮自律,以身作則。“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9]他認為如果在上的不講禮儀規矩,在下的不接受教育,違法亂紀的人到處不斷,國家就會很快滅亡。縱觀整個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社會能夠提供的物質財富十分有限,個人無節制滿足自己的欲望,必然會使社會充滿動蕩與浮躁,使人們始終處于不安之中。
2、仁者愛人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10]《論語》對于愛人有兩種解釋:第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第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愛人”不僅是潔身自愛和愛自己的親人,還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11] 以愛為原則去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內心有仁的人,往往能夠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也可以真正的無私助人。孔子以仁來重新詮釋禮的精神,提出的“仁者愛人”不同于墨子的“兼愛”,是由血親愛親之情推擴而來,因而是有差等的,以“仁”為精神實質的儒家之“禮”也以維護血緣親情為第一原則。[12]仁愛的實行是人人皆可為的,和階級出身地位等無關,所有人在仁者的眼中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下貴賤之分,這才是真正博愛的體現,仁者并非只會關懷比自己輕賤的人,仁者眼中只有貼近仁與遠離仁的人。
(二)儒家的義利觀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13]義是社會的道德原則和規范,包含于禮;利通常被解讀為物質利益和人所追求的私利。《論語》中,儒家對于義和利的態度是:義然后取利。“富與貴,人之所欲也”,所以治國要“因民之利而利之”,并且孔子認為“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天下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這表明儒家并非絕對的排斥利,在天下政治清明時,財富、地位應該分配公平,社會中的人皆有足夠的物質利益,同時也要堅持著高尚的道德原則,所以認為當天下混亂,通過無道之法而得財是違背良心與道德的可恥之事。可見,儒家認為義和利并非是截然對立的,只是有孰輕孰重和是否正當之分。
人類社會的發展,本身就是一個物質生活不斷豐富的過程,每一個人生存與發展都離不開物質利益,每一個所追求的都是物質與靈魂的雙贏,但是怎樣在利于義之間尋求一個平衡,來促進社會和人的發展,儒家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取舍標準:當義與利的矛盾可以調和時,義然后取利;當義與利的矛盾不可調和時,去利而取義,甚至舍生取義。這也是禮對與義與利的取舍的最高要求。
(三)儒家中庸思想
中庸是對人事、社會和自然等和諧運行的要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到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14]中庸既是在日常生活之中,人立身處世,待人接物時,不偏不倚,無過之無不及的常行之道。中庸之道是最高超的道德智慧,是極其高明的思想,體現了道德智慧的精神特質。它既以一系列博大精深的道德范疇為表征,如“道”、“仁”、“德”等,又表現在人們日常的、世俗的生活之中,表現為適恰地處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種方法、態度和境界。中庸是關于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人的身心和諧的思想。就人與社會的關系而言,道德智慧體現為我與社會的和諧共生,是個體與周圍世界的互動中,肯定他人、他物的存在價值,能領悟出與自己的適度關系,并能恰如其分地在態度和行為上表現出來的意識和能力。就人與自身的關系而言,中庸的道德智慧是處理好人與自身的關系,要求人能做到內外一致,身心和諧。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主張以“和為貴”,中庸之道就要讓讓大家都參照它的道德標準,先確定自己的身份,然后根據自己的身份去做應該做的,去發展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
三、禮在社會治理中的作用
禮是社會成員的道德規范,是一切社會成員的行為標準和活動原則。禮的作用是促進和諧。在當前社會治理體制中,禮要求一是個體道德修養的提高、自我價值的實現,有利于實現自身和諧;二是在社會治理中實現多方面的社會和諧。
(一)提升個人道德修養
從個體道德修養方面來看,禮是一個人立身處世的根本,也是判斷一個人是否有教養的標志。如果沒有禮的規范約束,就無法在社會上安身立命。先秦儒家認為禮可以擔當矯正人性善惡的手段,禮對人性的調解,不是靠簡單的壓制,而是靠矯飾,引導人們向善的方面發展。荀子還肯定禮能滿足人的欲望,認為禮是個體人的真實需求,當人們解決了生存問題,追求高質量的舒適生活是人的正當追求。
禮在提高個體道德修養的同時,也能實現個體自身的內外和諧。孔子提出的“正名”思想,目的是鼓勵人們去做符合自己名分的行為。比如,盡“孝”,是兒子的責任和義務,當兒子盡孝的行為完成時,在實際上也做到了名分和責任的一致。孟子認為,善的人性主要表現在按照禮的原則去行事,這是展現我們自己內心世界的正確渠道,是實現自身和諧的重要途徑。“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15]按照禮的原則進行自我修養的人,能夠達到自我身心和諧,實現思想與行動的一致。可見,禮的實現,有利于實現自身的和諧。
(二)規范多元化的社會秩序
禮是維系父子、兄弟、夫婦等家庭倫理關系以及君臣等社會倫理關系的紐帶。先秦儒家學者十分關注禮節,并將禮節做了充分細致的發揮,對禮的社會作用提出了獨特的見解。禮根據不同的社會角色、社會地位,給每個人規定了特定場合下的行為規則、行為標準,使人們在了解、知曉社會角色的同時,努力使自己的舉止行為符合這些標準。這樣,禮通過強化人們的責任意識,實現人們對社會秩序的自覺遵從。如果一個社會禮的規范標準被牢固確立,那么將會引導人們去做正確的事情,鼓勵人們在做出正確行為之后繼續去做,同時在實質上也告訴人們,不應當去做錯誤的事情。
不同的名分體現了不同的禮儀規范,不同的名分有不同的規范要求,禮規范著不同等級的人的行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16]在這樣的社會中,君、臣、父、子都有不同的社會角色,獨特的社會位置,需要遵循不同的社會規范。每個人都應該和自己的名分相符,不得有非分之想,整個社會才會安定,社會秩序才會有條不紊。人生活的社會關系是復雜的,孟子把這種復雜的社會關系概括為“五倫”,具體指社會中的五種人際關系。“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17]為了使這些社會關系和諧有序,他主張每種角色都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這些不同社會角色的人,有著不同的角色要求和行為規則,如果都能履行自己相應的責任和義務,規范自己的行為,那么人際關系就會和諧,整個社會就會安定有序。
(三)提升國家良性社會治理
先秦儒家倡導以禮治國,主張學禮、知禮、懂禮、踐禮。[18]立足于社會政治統治,禮是治理國家的良策。儒學中的禮是最普遍的社會規范,也是最廣泛意義上的社會控制方式。它與法律、權力、行政密切結合在一起,表現為外在的社會控制,與道德、習慣聯系在一起,是更普遍的內在的社會控制。[19]一個國家如果沒有禮,禮也就失去了功用。“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20]孔子認為孝悌之禮,已不再是家庭倫理的范疇,而是一個政治概念。一個人致力于孝悌之禮,就是參與政治。禮不僅能指導人們的行動,保障人們的生存,也能指導國家開展良性的社會治理,維護國家的和諧穩定。“禮義者,治之始也。”[21]國家要是失去了禮,就不會治理好的。“國無禮則不正。”[22]荀子認為禮是治理國家的根據。禮不僅能指導人們的行動,保障人們的生存,也能指導現實政治的發展,維護國家的穩定。禮進行有效地社會控制,主要是通過道德和法律兩種途徑來實現。法律通過強制的手段,要求人們服從,否則就要受到法律的嚴厲懲罰。禮作為道德調解手段之一,給人們明確地規定了道德義務,提出了相應的道德標準,通過內心信念、社會輿論等形式,要求人們自覺遵從。在整個社會關系網中,禮不斷提升個人的道德修養,規范現有的社會秩序,采用網格化的方式使社會治理體系中的各子系統能各行其職,凝聚社會治理效果。
四、小結
先秦儒家的禮作為一種行為規則,是立身之本,可以指導個人行為、提高道德覺悟、實現自身和諧。禮是規范行為的法則,可以調節人際關系、實現社會管理。禮是治理國家的量尺,可以穩定社會秩序,實現社會和諧。需要強調的是,禮不是一成不變的,當社會或政治環境發生變化時,禮的內容和形式也會隨之變化。新時代,我國社會處在多種結構的轉型期,民風民俗也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面臨著各種挑戰,只要個人與社會都能遵禮守禮,國家社會治理才能有條不紊的進行,并最終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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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青海師范大學法學與社會學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8;陜西師范大學哲學與政府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