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山人散文隨筆兩篇

歐陽濤

梧桐葉落已清秋

秋雨梧桐葉落時，寂寞無語鎖清秋，點點滴滴是離愁，葉葉瑟瑟是秋聲。

梧桐不語秋風起，一葉染秋知蕭瑟，秋風秋雨秋無情，長街長望長相思，相思落地化作秋。繁華落幕，秋意滿街，從春雨纏綿的江南走來，從溫柔中蘇醒，走過盛夏如火的年輪，生如夏花，走進恬靜，清雅的秋天，品一回秋的靜美與蕭瑟。在秋雨中，看梧桐葉落無聲，聽秋風的厲語，把秋葉染黃凋零。

江南的初秋，清婉，風韻無邊，看似無情卻有情，這情淡雅清亮，讓人回味無窮，又無處不在。夏與秋的交替中，戀戀不舍，秋風兼秋雨，把夏日的余溫熱情澆滅，在秋天的懷抱中逐漸消融，等待著來年與暮春約會。

初秋如水，情絲淺薄，思緒淡憂。清晨，起簾開窗，秋雨瀝瀝，庭中雜草初黃，幾朵黃花入眼，告訴我春天曾經在你的窗外綻放，幾條老絲瓜掛在青黃的藤下，隨秋風搖曳，告訴我曾經收獲過夏季。盛夏未開幾朵的蓮，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已落敗不堪，殘荷幾枝在秋雨中顫動，聽秋聲。秋雨告訴她，別傷悲，明年春天，蜻蜓等你露頭，夏雨等你亭亭玉立，紅蓮是你的芬芳。

庭院外的梧桐，葉葉微黃，那場夏雨中桐花落盡的惘然，仿佛就在昨夜。轉瞬，梧桐樹又在秋風中瑟瑟，在秋雨中飄落。望著這一樹清秋，如同自己的年輪，年華已逝，平淡如水，兩鬢斑白，漂泊半生，靜坐家中，何處是家？望著窗外，秋雨敲窗，秋風搖樹，落葉紛紛，一片，兩片……來不及數，梧桐葉紛紛飄落。掩面茫然，這分明就是我的年華，一年，兩年……來不及回首，青春年華已墜落。我想問誰偷走了我的青春年華，秋風不語，秋雨不言，一任階前，點點滴滴，黃葉成悲。

年華如流水，留不住，秋意滿江南，已來臨，何不去迎接她，去尋找秋天的靜美，清雅，明亮，金色與收獲……去古寺中看千年古銀杏的落葉，去故鄉的田埂上看金色的波浪，去看山戀疊翠中的一抹紅楓，去古街，在秋月如鉤的夜里，品一杯茶，品一回人生。

一場秋風秋雨后，天空清亮如洗，暮色四合，走入古街，今夜和秋來一次約會，靜靜地躺在秋的懷抱中入睡。

秋月如鉤，古街靜謐，獨坐河邊，置一壺淡茶，茶香氤氳。秋水長長，燈光璀璨，有了明朗的月光融入，秋風微涼時，把河面上五彩斑斕的燈光蕩起。浮想乍起，想撐一葉小船，停泊在這五彩斑斕的河中，讓光彩照亮我的眼眸，讓光輝環繞我的周身。

夜游的人兒，從橋上走過，從古巷走來，消失在深街的夜色中。酒吧的音樂縹緲熟悉，誘惑我放下手中的淡茶，去喝一杯淡酒，在勁爆的音樂中燥動，點燃自己的靈魂。不，今夜我不需要酒的催化，我需要茶的清淡、秋的靜美，用這種極少的清美把靈魂洗凈，洗去塵埃，洗去風月，在來日的梵音中，迎接佛光的沐浴。

秋夜更靜美，秋月更迷人，今夜不歸，尋夢來到古街，推開古街客棧的木門，打開窗欞，放秋月歸家，何處停泊何處便是家。庭中蟬聲早去，草叢蛩蟲不鳴，月影過梧桐，梧桐葉已落，靜坐窗前，不思不想，秋風入室，秋月分明，秋夜漫長。風中飄來裊娜的歌聲，在歌聲中悄然入夢，夢在江南煙雨中，一襲紅裙的她，站在古街的橋上，撐著一把雪白的天堂傘，一轉身，一回眸，回眸處，紅塵依舊，煙雨茫茫不見君，相逢只是在夢中。

半夜，風吹窗欞驚破夢，舉目茫然尋四壁，人在何方？我在何處？夢醒江南更惆悵，惆悵化作相思處，相思梧桐不言語，葉落階前已清秋。

淡墨紅塵七月夢

盛夏的晚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吹進月河的柔波里，一河的漣漪跳躍著光輝，在光輝的色彩斑斕里，品古街的靜謐與質樸，聽流水蕩漾，看花開半夏。靜坐河邊，一葉扁舟無人渡，兩處閑愁不思量，一人一孤影，風帶來了縹緲的音樂，殘缺的音符斷斷續續。流連在這客棧的一物一世界，一世徘徊，一夢江南，一扇窗，一紅塵。石橋，流水，翠竹，青石板，迷離的燈光，深街與古巷……

街角的幾株凌霄花分外耀眼，在五彩的燈光下，被暈染得有了絲絲嫵媚與嬌艷，絲絲攀沿的枝蔓，在小橋的一隅，在運河邊搖曳。數朵胭脂色的花，點綴在舒展纏繞的枝頭，是少女綻放的裙裾，多情的眷顧，像十里春風，拋灑了一地的遐想。

追夢，追夢歸來的少年，鬢已星星，如同追著盛夏的晚風，來到古街的客棧，洗去塵埃，找回遺失的情愫。晚風中，等待凌霄花一夜的馨香與纏綿，我愿做你纏繞的軀干。我喜歡你的攀沿，向上，你可以炫耀婀娜嬌美的身姿與艷麗。今生我沒有偉岸的身高讓你凌云，卻有不死的靈魂，和你一起燃燒，和你一起看這滿河的光輝，在風中欣賞你的盛開與凋零，如同品味你的七彩年華。

七月尋夢，夢醒江南，落一地的迷茫與悲傷。夢在夢開始的地方就破滅，注定是一場虛無，是一世的漂泊與沉浮。繞指的富貴與浮華里，我已落得俗不可耐，滿身銅臭，卻還沾沾自喜。在黑夜里迷失了自己，初心被揉碎在現實的夢靨里，在回首頓足的嘆息中，卻又放縱了自己的欲望，被欲望吞噬了靈魂，形如槁木朽而不倒。一瞬的浮華時光，如同黑夜中的煙火，在空中綻放一瞬的絢麗多彩，卻不及一顆流星的浪漫與永恒。

尋夢今宵，今宵沒有酒的陪伴，缺少了會歌的靈魂，默默地尋一處深巷，在深巷的滄桑與斑駁里，我望著一株芭蕉發呆，看她佇立在古街的墻角邊，等候著風的影子與我淺淺的目光，葉葉心心，舒卷余情。昏黃的街燈下，陣陣輕風擺動著她的卷卷綠葉，吹不盡她的風塵，風卻撕碎了她的綠衫羅衣，斑斑點點，心心碎碎，一絲一莖，殘葉破翠。

尋夢余生，浮萍無根，一瞬半生，期盼余生多溫潤，溫暖我這顆浮躁不安的心。夢醒后，身邊多了一個追風的少年，他憧憬的眼眸里，是堅毅的信仰與淡定。仰望夜空，幾點星光閃動，曾經照耀我追夢的月兒，今夜卻沒了蹤跡。月兒從我夢開始的故鄉，跟著我，來到這溫柔如水的他鄉，今夜夢醒了，茫然了，腳步卻沒了方向。

盛夏的風吹過古街，蕩起一河的星輝，吻碎青翠的芭蕉，拂過我的臉頰，擾亂了我的思緒，泛起了滿腔的惆悵。既然不是人間富貴花，不求生如夏花之絢美，正如納蘭容若詞曰“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憶平生，平生舛，憶往事，事如煙，意亂情迷;追逐夢，夢如影，夢碎了無聲，嘆紅塵，多少風和月，風月了無邊。

靜靜的等待，守一份安然，淡墨紅塵，聽夏雨敲窗，看秋葉靜美，在梵音禪意里賞春花秋月，夢里匆匆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