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誠信是建立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基礎之上,強調的是倫理性;而西方法律文化中的誠信是建立在市場經濟的契約關系之上的,它強調的是規(guī)范和監(jiān)督,體現(xiàn)了平等、自由與正當權利的法治精神。當代中國社會相對傳統(tǒng)社會而言在社會結構、倫理關系、價值觀念等方面都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市場經濟發(fā)展中的誠信危機現(xiàn)象,既有傳統(tǒng)倫理道德文化的失靈問題,又有法律誠信的缺失問題。因此,對待中西方誠信思想應本著揚長避短的方針,謀求中西互補與融合創(chuàng)新,努力創(chuàng)造出一種符合我國特點的科學誠信觀。
關鍵詞:中西方;誠信思想;差異
作為一個古老的道德范疇,誠信在人類社會中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體現(xiàn)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在當代,誠信是任何一個國家、社會健康運行的基礎,也是規(guī)范的現(xiàn)代市場經濟持續(xù)發(fā)展的必要條件。然而,中西誠信思想是異質的,并有各自的優(yōu)勢和不足。在經濟全球化趨勢越來越強的今天,深入認識兩者的異同,積極謀求中西互補與融合創(chuàng)新,努力倡導全面客觀的科學誠信觀,對于促進我國先進文化的發(fā)展和精神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1 中西誠信思想的共同性
作為人類共同的道德范疇,雖然中西方的文化價值觀有著差異,但在誠信問題方面,中西方存在一定的共通性,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在中西誠信思想的發(fā)展過程中都存在著如何認識和處理信與利的關系問題。
西方社會由于商業(yè)的發(fā)達,這就使得他們一開始就把研究重心放在人們的誠信觀念與追求利益之間的關系問題,并且形成了對利益追求的目的論和道義論的分歧。而道義論則把道德提到功利之上,強調道德對利益的優(yōu)先性和至上性,目的論強調利益對道德的優(yōu)先性和決定性。實踐證明,兩者的關系不是對立的,而是統(tǒng)一的、相互促進的。中國社會關于信與利的研究開始于春秋時期諸子百家的義利之辯。從總體上看,中國傳統(tǒng)倫理思想中關于義利之辯的思想主流是信不及利,信隨義走的,“講信”總是和“重義”相連,“背信”總是和“棄義”相關。但以興天下之利、利濟蒼生的傳統(tǒng)義利觀也在時時彰顯著他的光彩和價值。
第二,在中西社會中誠信普遍存在于社會生活各個領域,體現(xiàn)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特別是經濟領域和政治領域。
經濟活動中能否建立誠信關系,對于社會的經濟發(fā)展有著重要的影響。正由于此,西方思想家?guī)捉恢碌貙⑹袌鼋洕谋举|規(guī)定為契約經濟或信用經濟。同樣,在我國傳統(tǒng)社會,人們也充分認識到了誠信在商業(yè)經營中的重要性,歷朝歷代講求誠信、買賣公平、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儒商”也比比皆是。誠信作為一種重要的經濟倫理思想己經為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所關注。
在社會政治生活中,一個國家和一種政治秩序的維系,主要靠法律和道德。道德是軟約束,法律是強制性手段。但在這兩者的內部還隱含著一個更為基礎性的東西,這就是誠信。《論語》中孔子論及應如何治理政事時,說:“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民無信不立。”孔子認為,軍備、糧食和民眾對當局的信任是統(tǒng)治者治理好國家的三個必備的條件,而民眾對當局的信任又居于這三大條件的首位。西方思想家則由于歷史上民主政體的傳統(tǒng),他們對政治誠信思想的思考和研究也是極為深刻的。如格老秀斯指出,守約是人的本性,人們訂立契約就產生民法。霍布斯認為,守約是正義之源,無契約就無所謂正義,有約而背約即為不正義。美國思想家潘恩則進一步發(fā)揮了這一思想,他指出,根據契約而建立的政府,完全是人民的一種信托,人民可以給它這種信托,也可以隨時收回。總之,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認為踐約、守信是政府謀求良好政治效益的必備條件。
第三,中西方思想家都力圖突出論證誠信道德的至上性以及誠信在道德中的重要地位。
《左傳》說:“信,國之寶也。”“信,德之固也”意思是說,信是國家賴以存在和發(fā)展的寶貴則富和精神資源,信對于道德的鞏固和發(fā)展起著重要的作用。孔子將“信”作為“四教”之一。“四教”即文、行、忠、信。就是說孔子在實施教育的過程中,將言而有信作為一個重要的方而加以強調。同時,孔子還將“信”列入體現(xiàn)“仁”的“五德”之一。“五德”即恭、寬、信、敏、惠。中國古代的哲人還把“誠”“信”看作是自然的規(guī)律、天理之本然,認為追求誠信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孟子曰:“誠者,人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孟子還將“信”作為處理人際關系的五種規(guī)范之一,即“五倫”之一。西漢時期,董仲舒在總結孔孟思想的基礎上,又把“信”與“仁、義、禮、智”并列為“五常”使其成為具有普遍意義的最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從而確立了儒家“信”在中國傳統(tǒng)道德體系中的重要地位。
在西方,誠信也被賦子了同樣重要的地位。歐洲中世紀時期,“信”、“望”、“愛”三德是基督教最基本的倫理道德要求,三者構成了基督教神學的三大德性,它們還和柏拉圖所總結的古希臘的“四美德”(理智、正義、節(jié)制、勇敢)一起,共同構成了基督教的“七美德”。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還把守諾、言而有信、信守契約視為個人對他人的完全義務。可見,誠信在中西方思想家那里始終是被作為人類的一種重要德因子以強調的,它在中西方道德體系中都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
2 中西方誠信思想的差異
誠實守信雖然是現(xiàn)代社會的重要的倫理規(guī)范,是每個國家社會必須具備的重要的經濟資源和精神文化資源,但是,由于中西方所處的環(huán)境不同及受到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歷史的影響不同,使得中西方的誠信思想更多地存在著差異性:
在中國傳統(tǒng)倫理文化中,誠信更多的是一種德政和德性的要求,屬于一種由人格信任、親緣(熟人)信任所構成的道德范疇。中國傳統(tǒng)誠信觀本質上更多是一種人倫誠信,是人的自我修養(yǎng)和追求的一種精神境界。這種價值趨向是中國傳統(tǒng)倫理文化的特質所決定的,也是家國同構的“禮治”文化的組成部分,反映的是以宗法家族關系為支柱的熟人社會的道德要求,中國傳統(tǒng)誠信文化具有濃厚的“人倫”的特征。
在西方國家,可以說契約文明構成了其誠信文化。在西方的傳統(tǒng)觀念中,誠信不僅受制于契約關系和法律關系的約束,而且還和西方基督教文化觀念聯(lián)系在一起,契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主要是來自于上帝要人們信守承諾。
1)從作用范圍來看,中國傳統(tǒng)社會是一種熟人社會,只限于血緣、地緣、人緣關系的親屬、鄰居或朋友之間的“熟人有信”,這種誠信帶有濃厚的人情、人倫色彩。西方契約誠信是陌生人之間的商事行為準則,它打破了血緣、地緣和人緣的限制,使任何個人、組織、國家之間建立廣泛的誠信規(guī)則成為可能。因此,西方契約誠信打破了人倫關系的限制,擴大到所有的業(yè)緣關系規(guī)則之中,具有普適性和開放性。
2)從價值取向上來看,中國傳統(tǒng)誠信對人而不對事,具有人倫等級性。中國傳統(tǒng)社會結構是一種“差序格局”,每一個人都以己為中心,以血緣和姻緣等親屬關系為紐帶來形成社會關系網絡,這種社會關系注重貴賤、親疏、遠近的差別次序,而作為維系這種社會關系的倫理道德的“誠信”規(guī)范也是以人們之間的親情或人情為紐帶的。在熟人社會中,講誠信是根據和自己關系的遠近親疏來決定的,與自己關系最親密的人,誠信程度最高,依次次之,直到對于完全陌生人之間的誠信度最低。西方契約誠信都是具有獨立經濟地位資格的主體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自愿達成的協(xié)議,不為外力所強迫,體現(xiàn)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價值理念。
3)從調整的內容上看,中國傳統(tǒng)誠信多重“義”輕“利”,是個人追求的一種精神境界。中國傳統(tǒng)誠信文化側重的往往是與名謄相關的精神價值,只是標榜著一種超凡的“境界”,它不僅無視商人牟利行為的正當性,也否定一般平民百姓對自身利益的維護,即“君子不言利”。所以這種誠信文化具有明顯的人倫教化的特征,不是市場經濟條件下需要構建的誠信。西方契約誠信的建立是為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有效運轉提供服務的。馬克思曾引述過1847年的《經濟學家》中的一段話:“資本與其說是任何一種商業(yè)交易的界限,不如說是用來建立良好誠信的基礎。”這句話表明,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不僅時間是金錢,而且誠信也是金錢,資本是誠信的基礎,而誠信則可以帶來新的資本、新的金錢。
4)從約束機制上看,中國傳統(tǒng)誠信具有自律性。中國傳統(tǒng)誠信對行為人的約束是通過榮辱感、信念、良心等內部力量一種自我要求與克制,完全是一種源于內心的自我約束。而西方契約誠信本質上是一種外在規(guī)則守信而不是內在德性誠信。它通過外在強制性規(guī)范對不守信的人給子懲罰來實現(xiàn)。
3 結束語
通過上述對中西方誠信的橫向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它們是兩種不同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兩個不同的誠信觀念。中國傳統(tǒng)誠信文化側重的是誠信文化的道德內涵,誠信主要是主體自身所追求的一種道德境界,它更多的是一種崇高的道德理想和最高層次的倫理規(guī)范。誠信范疇極少涉及利益成份, 但它的明顯缺陷在于:由于缺乏利益因素的制約,而顯得曲高和寡,虛而不實;由于缺乏相應的制度保證,導致在具體的道德實踐中難以實現(xiàn)普遍的貫徹,而顯得蒼白無力。相反西方文化中的誠信思想則更加強調誠信的工具性價值,重點研究的是誠信與利益的關系,把贏得信謄當作追求利益的工具和積累則富的手段。但同時也使其缺少了對誠信本身所蘊涵的價值理性的追求,也在某種程度上使得誠信本身顯得過于工具化,而僅僅停留在“誠信就是金錢”的層面。然而,自改革開放以來,劇烈的社會變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打破了血緣、地緣對個人的限制,業(yè)緣關系成為人們的主要社會關系。受市場利益的軀動,“契約關系”逐步代替了“人身依附”,誠信不僅僅局限于熟人和血緣、家族之間的規(guī)則,而且覆蓋整個社會。市場經濟既是誠信經濟,也是法治經濟。傳統(tǒng)倫理中基于相互熟悉而以親情或人情為紐帶的誠信觀在現(xiàn)代性的沖擊之下并不能令人信服地解決這個問題,在這一歷史變革時期,我國傳統(tǒng)誠信觀念沒有很快的轉變,也是我國現(xiàn)代社會誠信缺失的一個重要原因。因此,有必要進行現(xiàn)代性轉換,以使其和現(xiàn)代社會基于契約而組成的社會結構尋求某種契合點。
基于此,筆者認為,中國傳統(tǒng)倫理誠信觀汲取西方契約誠信的法制精神,實現(xiàn)中西放誠信文化的互動整合,批判地吸收和借鑒中西方的誠信思想,既弘揚和繼承中國傳統(tǒng)誠信思想的精華,又要對之進行反思;更要積極吸收西方誠信思想的優(yōu)秀成果,避其所短。建立一種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fā)展要求的現(xiàn)代誠信文化,努力創(chuàng)造出一種符合我國的特點的科學誠信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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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彬,男,漢族,安徽省濉溪縣委黨校高級講師,法學碩士,濉溪縣法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