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大學 文法學院 066004)
我們的世界被各種信息所包圍,作為信息傳輸中介媒體所引發的倫理問題日益突出。媒體倫理以社會道義為基礎,系統地探究媒體應如何履行責任、媒體從業人員在正當的行為中如何作出善惡抉擇以及公眾的媒體倫理問題。現代傳媒在信息的選擇、闡釋與評價中影響著人們價值觀的形成,在現存的多元社會價值理論相互碰撞的今天,現代傳媒以其特有的方式對人們的思想進行積極的引導,某種程度上承擔著傳承道德價值的重要作用,1當代媒體倫理困境表現為一種媒體行業準則與公眾基本權益的沖突,是信息越來越透明化的社會中新舊價值觀之間的沖突,導致媒體傳遞信息的基本功能出現偏離,因而媒體倫理困境的解決應“提上日程”。
知情權和隱私權具有天然對抗性。知情權重在“知”,公眾有權利了解國家事務及社會的各種信息,這其中也包括個人的基本信息。媒體提供了公眾獲取信息的渠道和手段,滿足公眾的知情權,這是新聞媒體的基本職能所在。而隱私權則恰恰與知情權相對立,重在“私”。隱私權是保護個人私人領域免受干擾,保護個人信息不被非法泄露。社會信息透明度越來越高,任何人在社會中好似“透明人”,由此問題帶來的結果就是社會及公眾對隱私保護的重視程度不斷提高。
現如今,一切信息都是通過大眾媒介的“傳輸”才被公眾所熟知的,現代大眾媒體出現多樣化趨勢,公眾獲取信息的渠道也相應拓寬,滿足了公眾的知情權,體現了媒體受眾本位的理念。但在滿足公眾知情權的同時,媒體侵犯隱私權的現象也更加嚴重。媒體的原則就是追求真實性,為了讓公眾得知事情的真相,在一些信息的采集過程中往往會出現偷拍等行為,未經當事人同意對其信息進行采集,導致侵犯他人隱私權的現象發生。媒體侵犯隱私權現象已屢見不鮮,如何在滿足公眾知情權和保護他人隱私權在兩者之間尋找一種平衡是媒體倫理困境之一。
新聞的真實客觀既是新聞報道的最基本要求,也是最高要求,媒體工作者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把真實客觀的事件真相展現給公眾,但是媒體工作者在保證新聞報道真實性的同時,卻面臨著人道主義的沖突。《饑餓的小女孩》這張照片刊登后立即引發了媒體應如何解決真實性和人道主義之間沖突的爭論。在類似的災難性報道中,媒體為了追求新聞的真實性,忽視對當事人的人文關懷與心靈撫慰,只是用冷漠的態度和冰冷的機器對著他們,讓他們不斷揭開自己的“傷疤”。真實性是新聞媒體的基本職業要求,目的是為了讓公眾了解社會現狀與事實真相,但人道主義也是媒體所必須要具備的道德品質,失去人道主義精神的新聞報道充斥著冷漠與冰冷,真實性與人道主義之間的如何抉擇難以化解的難題。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市場觀念逐漸滲透到社會各個領域。在新聞媒體領域中,受眾成為消費者,媒體成為產品生產者和商品供應者,媒體和受眾之間轉變為了一種市場供求關系。2大眾媒體作為“道德導師”,其社會責任應是在新聞報道中傳播正能力、傳播真善美,推動社會樹立正確的價值判斷,引導社會倫理道德向著正確的方向發展。但是大眾媒體成為獨立經營的利益集團,為了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立足腳跟,媒體行為不可避免的趨向利益化、市場化。忽視對社會責任的履行。這種沖突的存在有其必然性,作為利益集團的媒體追求生存發展是無可厚非的,任何事物的存在究其根本是為了長遠發展,但是社會責任又是必須要履行和承擔的,這是媒體作為任何一個社會組織或團體不可推卸的義務與責任。
媒體倫理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媒體角色的“兩面性”,媒體多重角色之間相互沖突,而每種角色都遵循著不同的價值準則,那么必然會造成不同價值觀念間的碰撞沖突。關于媒體角色的定位,盧躍剛在一次講座中提到:媒體既是“社會公器”,又是“商業機器”;媒體既是利益集團的監督者,又是獨立的利益集團;媒體既被管制,又享有特權。3
第一,媒體既是“社會公器”,又是“商業機器”。
展江教授認為,“新聞媒介是社會公器,是全體公民窺視社會和自然環境的共同管道和從事公共事務討論的公共論壇”。4媒體作為“社會公器”,具有不可推卸的社會責任,要向公眾提供真實、健康、有用的信息;媒體是“商業機器”,大眾媒體屬于社會利益集團,“追名逐利”成為其“生存之本”,導致媒體行為出現趨向利益化、商業化,媒體要為投資者負責和尋求生存發展,因此要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最大限度地追逐利益,不同角色的價值觀念和目標定位不同,必然導致媒體行為的沖突。
第二,媒體既是利益集團的監督者,又是獨立的利益集團。
大眾媒體具有社會監督職能,對社會各類事件進行監督報道,披露社會上存在的種種不道德或非法行為,利益集團為了達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常常會做出違反法律的行為,而媒體就是要對利益集團的不道德行為甚至是違法行為進行監督,對利益集團的行為起到一定的制約規范作用。與此同時,媒體又是作為獨立利益集團的存在,獨立經營,自負盈虧。由于市場競爭壓力加大,我國絕大部分媒體已經采取市場化的運作方式,媒體具有了企業所獨有的“趨本逐利”的性質,導致失實報道、媒介逼視等媒體倫理失范現象頻發。媒體自身是利益集團又是對自身的監督者,角色的混亂沖突導致媒體行為的矛盾沖突。
第三,媒體既被管制,又享有特權。
首先,媒體受到法律的管制是毋庸置疑的,還受到社會倫理體系的約束;其次,媒體又擁有一定的特權。比如媒體記者可以針對一事件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自由地選擇采訪對象和采訪方式,媒體的采訪自由常常伴隨著侵權問題的出現。而面對侵權問題,我國有媒體享有侵權豁免制度,對媒體或記者在新聞采訪、報道過程中發生的某些侵權行為,但依據相關規定不予追究。侵權豁免制度有利于保證新聞媒體的自由、保障公眾的知情權、發揮媒體輿論監督功能,但仍然存在弊端和漏洞,媒體記者的行為得不到完全意義上的約束。因此,媒體既受到管制又享有特權,而這本身就是一種沖突。
新聞工作者的倫理道德素養的缺失是造成媒體倫理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任何行為都有其目的,沒有正確的價值觀念和倫理道德的引領,所發出的行為必然是有違倫理規范和社會道德的。由于新聞媒體人自身的知識水平和道德局限,許多新聞工作者為了獲取第一手資料選擇采用違背倫理道德的方式,甚至是非法手段。新聞專業精神追求的應該是一種倫理精神,為社會倫理道德發展提供能量。媒體從業者倫理道德素養的缺失是新聞行業失去本該有的專業精神,導致媒體行為失范現象頻發。
在新媒體迅猛發展的時代背景下,受眾在新聞傳播中的角色發生了變化,信息傳播的力量已經不再局限在專業媒體記者手中,公眾不再僅僅是新聞信息的接收者,同時也成為了信息的傳播者。在網絡技術飛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通過手機電腦等工具隨時隨地將耳聞目睹的事情上傳到公眾平臺,公民的言論自由得到了滿足,但是我國網民的倫理道德素養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提升。公眾在網絡上發布的言論有些是帶有個人主觀色彩的,往往是偏激的、片面的,缺少客觀依據,甚至是虛構的、低俗的。因此,新媒體時代受眾角色的轉化導致新的媒體倫理困境的出現。
我們發現當今的媒體倫理體系并不健全,并不能真正的解決媒體倫理“兩難困境”。任何的理論體系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要隨著現實社會的發展隨時保持“更新狀態”,推陳出新。
(1)從“中庸之道”解決媒體倫理困境
亞里士多德的中庸之道在媒體倫理中可以引申為適度原則。中庸字面的意思就是“求中”、不偏不倚,中庸之道為我們在過分和不足之間尋求適度提供了方法。中庸之道不僅是指數量上的適度準確,同時還指以正確的理由,在合適的時間,對恰當的人,采取恰當的方式,這種適度原則使媒體報道中的矛盾沖突找到了一個平衡。適度原則應包含幾個方面:一是對新聞報道會產生怎樣的結果(是善還是惡)做出準確判斷,從而對報道內容和形式進行適度選擇;二是報道突發事件或災難事件時,要注重人文關懷,尊重生命,對受難者及受難者家屬等進行適度采訪;三是在報道對新聞當事人的私人領域適度的公開報道,避免媒介逼視現象的出現。
(2)從“善良意志”解決媒體倫理困境
康德認為善良意志是最高層次的善,是一切行為的準則。在這種善良意志的指導下,人們的行為才是合乎倫理道德的,才是完全意義上的“善”。“一個行為只有出于責任(或善良意志),在道德上才是正當的”5。康德的絕對命令使責任成為了一種普遍法則,按照責任準則行事的結果必然是道德的。絕對命令看重的是行為動機是否遵從“善良意志”。康德的善良意志有新聞媒體值得借鑒的地方,就是以善良意志作為行業的道德準則,大眾媒體及其從業者必須保持善良意志,保持至善,對新聞的采訪報道保持“善”的初衷,以“善”作為一切行為的出發點,體現出一種行為動機的“善”。
(3)從功利主義解決媒體倫理困境
密爾的功利主義思想追求的是社會利益最大化,功利主義可以視為一種結果論,重視行為結果的有益性。一個行為可增加社會幸福值那它就是“善”的,反之,則為“惡”。功利主義為解決媒體倫理困境提供了一種思路,注重媒體行為的結果是否對社會公眾是普遍有益的或者說是傷害最小的。比如《饑餓的小女孩》為世界還原了一個當時非洲貧困饑餓的現實狀況,但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卻又太過殘忍,認為其行為違背社會道德,是“惡”的。但從功利主義的視角來看,這種“惡”的行為其實是一種“善”,它所映的是現實的真實面貌,可以讓更多的人來關注非洲貧困問題,體現的是一種“大善”。功利主義為媒體在“大善”和“小惡”之間提供一種選擇,為了能得到“大善”,只能無奈地選擇“小惡”,總體來看最后結果的“善”才是重要的。
媒體倫理體系的完善并不能完全解決媒體倫理困境,媒體行業及其從業者應提高“自律”意識,嚴格恪守媒體倫理準則,提高媒體倫理意識,將媒介倫理內化為自己從業的道德準則。媒體對什么是真的、善的、美的,什么是假的、惡的、丑的,應該有正確的價值判斷,弘揚真善美,摒棄假惡丑,在正確的價值判斷的基礎上進行輿論報道,自覺維護新聞的真實性與客觀性,重視人文關懷,不斷提高職業道德素養,提升媒體的公信力、影響力和傳播力。
在新時代環境下,公眾角色發生了變化,公眾參與到新聞的生產與傳播過程中來,因此對媒體倫理困境的主體不應僅僅局限于媒體從業者,還包括社會公眾。公眾應當對參與的新聞傳播活動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按照媒體行業的倫理規范對其行為加以約束。受眾媒介素養的提高有助于培養社會理性公民,樹立正確的價值導向與審美標準,使公民在參與新聞傳播中的“聲音”更具有合理性與建設性,以理智、清醒、獨立的身份參與到新聞傳播中來。
隨著大眾媒介的發展,新聞媒介在社會及公眾中的作用及影響越來越大,媒體倫理困境也受到了廣泛關注。媒體倫理難題錯綜復雜,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決的,需要我們從問題根源入手,重構媒體倫理體系,加強媒體行業自律,提高媒體從業者及公眾的媒介素養及道德品質,樹立正確的價值判斷,同時在法律法規上加強對媒體及公眾行為的監督管理,切實消解媒體倫理困境。
注釋:
1.胡少云.從媒體倫理角度分析現代傳媒的社會責任[J].新聞研究導刊,2017(21):50.
2.曾建平,楊學龍.和諧社會與媒體倫理[J].蘇州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23(4):23-27.
3.曹林.時評中國:用理性反抗壞邏輯[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209.
4.高煒.社會公器與新聞媒介[J].內蒙古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40(1):115-118.
5.展江,彭桂兵.從中庸之道到“無知之幕”:四種媒體倫理理論評析[J].南京社會科學,2014(12):10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