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亞學院人文與傳播學院 572000)
本文中“宮人”指內官、宮官。目前為止關于唐代宮人的研究有十余篇,主要研究唐代宮人的來源、職能、宮廷生活、歸宿和墓志等問題,其中涉及到的宮人喪葬問題主要圍繞宮人的患病問題和死后埋葬地點兩方面,其材料多來自墓志、史書和文人詩集。關于《千唐志齋藏志》與唐代宮人關系的研究有3篇:一篇為裴志強的《千唐志齋亡宮墓志書法研究》,根據宮人墓志分析唐代書法,另兩篇為寧志新、朱紹華的《從〈千唐志齋藏志〉看唐代宮人的命運》和劉曉云的《唐代女官制度研究》。《從〈千唐志齋藏志〉看唐代宮人的命運》根據對45篇宮人墓志的整理,分析了宮人品級、姓氏、籍貫、出身和壽命等方面的問題。《唐代女官制度研究》主要圍繞女官制度、職能和對社會的影響三方面展開。
涉及到唐代宮人死后的喪葬問題的研究散見于各研究之中,僅介紹了女官患病時遷于患坊養病,養病期間由奚官局提供醫藥,死后葬于宮人斜。關于宮人的喪葬由誰處理,從卒到葬的時間問題和葬后的祭奠問題還沒有詳細的考證,本文試圖通過宮人墓志和相關史料分析以上問題。
《千唐志齋藏志》共收錄宮人墓志46方,幾乎每篇記載了卒于何時,葬于何地,這對了解唐代宮人的喪葬制度有一定的史料價值。寧志新、朱紹華的《從〈千唐志齋藏志〉看唐代宮人的命運》記宮人墓志45方,未將編號為429的《亡尼八品墓志銘》算在內,宮人后雖出家為尼,但仍是在皇宮中供職的人,應算在宮人之列。
墓志記宮人出身、卒于何時、春秋多少、葬于何地、品行如何,除去卒于何日、葬于何時何地和年齡不同外,其余內容多相似甚至相同,由此看出宮人墓志應有范本,在處理宮人后事時根據范本填寫宮人具體信息,本文只對墓志中記錄的日期和埋葬地點等信息進行梳理。
關于卒于何時的記載可分為兩種,一種明確記載何年何月何日卒,一種不知卒于何時,如531號“神龍二年九月十九日葬于某所,禮也。”未記卒于何時;卒于何地的記錄方式有8種:157號“卒于坊門”、171號 “卒于坊所”、323號“卒于宮所”、343號“卒于東都患坊”、477號“寢疾,終于某所”、488號“寢疾,終于其所”、500號“死于其所”;關于葬于何地的記錄方式有9種:157號“葬于洛陽之北原”、293號“葬于北邙山”、315號“葬于城北”、327號“葬于洛陽城北”、406號“葬于邙山”、500號“歸葬于某原”、526號“葬于某所”、754號“葬于亡宮之塋”、663號“葬于北邙山所”。在卒于何地的相關記載中,多卒于“宮”、“坊”、“所”、“患坊”幾處,關于年老和患病的宮人住所方面問題史料中沒有詳細記載,僅《新唐書》卷48《百官志》記有“患坊”,是為宮人醫病之所,因材料不足,對于“宮”、“坊”、“所”與“患坊”是否為一處,年老和患病宮人是否移居固定場所,不敢妄下判斷。在葬于何地的記載中,有“北邙山”、“洛陽城北”、“亡宮之塋”等說法,宮人死后有專門埋葬的墓地,關于宮人埋葬地點的考證,程義的《唐代宮人斜與臨皋驛地望考證》和尚民杰《唐代宮人、宮尼墓相關問題探討》論之甚詳,本文不再贅述。
宮人下葬時間不固定,停放靈柩的時間亦不固定。下面將從下葬日期和宮人品級與停靈時間的關系兩方面進行分析。
從墓志上看,宮人下葬日期沒有規律,上旬中1日(477號、327號、326號、515號、529號)、2日(492號、528號)、3日(407號)、5日(345號)、7日(518號)、9日(343號、563號),中旬的11日(500號)、12日(318號、406號)、14日(393號、50號、521號)17日(315號)、19日(531號、589號、590號),下旬的20日(157號)、21日(216號)、22日(659號)、23日(365號、663號)、24日(378號)、25日(323號、519號)、26日(522號)、28日(293號)、29日(520號)、30日(171號、552號)均有宮人下葬。
宮人離世到下葬的時間不固定,宮人的品級對停靈時間沒有影響。宮人離世到下葬的時間從一天到一個月不等,當天下葬的如492號:“十一月二日,寢疾,終于某所,春秋七十有六,粵以其年十一月二日葬于某所,禮也。”亡后兩天下葬的,如518號:“五月五日已時,寢疾,終于某所,春秋六十有三,粵以其年五月七日葬于某所,禮也。”有停靈十余天的,如323號:“八月十七日卒于宮所……九月一日葬于洛陽城北。”有停靈二十余天的,如406號:“三月十七日卒,粵四月十二日葬于邙山。”有停靈超過一個月的,如393號:“九月十三日卒……十月十四日葬于北邙山。”從宮人的品級和停靈時間上看,492號不記宮人品級,518號為8品宮人,323號為9品宮人,406號為5品宮人,393號為6品宮人,其余如157號2品宮人停靈7天、318號4品宮人停靈17天,500號6品宮人停靈5天等,亦看不出宮人品級對停靈時間的影響,以此可以看出,宮人停靈時間于品級沒有關系,下葬時間也不固定。
315號、316號、318號等墓志中均有“有司備禮而為銘”,可見在唐代有專門主管宮人喪葬事宜的部門——奚官局,《舊唐書》卷四十四:“(奚官局)凡宮人有疾病,則供其醫藥,死亡則供其衣服,各視其品命,仍于隨近寺觀為之修福,雖無品,亦如之,凡內命婦五品已上亡,無親戚于墓側,三年內取同姓中男一人,以時主祭,無同姓,則所司春秋以少牢祭之。”《新唐書》卷四十七有相同記載,但較《舊唐書》更加詳細,“各視其品,陪陵而葬者,將作給匠戶衛士,營冢三品葬給百人,四品八十人,五品六十人,六品七品十人,八品九品七人,無品者斂以松棺五釘,葬以犢車,給三人,皆監門校尉,直長蒞之。” 由《唐書》記載可知,奚官局在宮人死后,會供給下葬衣物和陪葬品,并且于就近寺觀為逝者修福,五品以上的宮人還會在其同姓親屬中挑選一男為該宮人的主祭,若無同姓親屬,則仍由奚官局負責。《春明退朝錄》卷上“唐內人墓謂之宮人斜,四仲遣使者祭之”,亦記載奚官局會定時祭奠死去的宮人。
但從現存宮人的墓志數量來看,宮人的實際安葬情況遠沒有《唐書》中規定的那樣樂觀,《千唐志齋藏志》中有宮人墓志46方,沒有記載宮人品級的僅11方,《唐代墓志匯編》、《唐代墓志匯編續集》等收錄宮人墓志一百余方,未寫品級的宮人墓志有21方,從數量上來看,沒有品級的宮人墓志所占比例僅有百分之二十左右,而無品級的宮人應占宮人的大多數,這與她們的墓志銘數量占亡宮墓志數量的比例不相符,可見《舊唐書》中的“雖無品,亦如之,”并不能落實到每一個人。從《新唐書》卷四十七:“各視其品,陪陵而葬者,將作給匠戶衛士,營冢三品葬給百人,四品八十人,五品六十人,六品七品十人,八品九品七人,無品者斂以松棺五釘,葬以犢車,給三人,”可以看出,喪葬規格以五品為一個分水嶺,《千唐志齋藏志》錄有6品及以下墓志27方,不記亡于何日的有16方,占59%,5品及以上墓志4方,不記亡于何日的1方,占25%,所以從內容上看,在處理5品以下的宮人后事時較為隨意。
從宮人墓志內容上看,幾乎在每篇墓志開頭都為“不知何許人也”,所葬何人,若想追尋,在當時的情況下是有跡可循的,唐代尚宮局下設有司簿一職,專管宮人名簿,宮人姓氏一問便知,但46方宮人墓志卻沒有一篇記下宮人姓氏。
從以上文獻史料可知,在唐代,有奚官局管理卒于宮中的宮人的喪葬事宜,他們為逝去的宮人提供壽衣,撰寫墓碑,將卒后的宮人集中埋葬,并定期祭奠。從墓志中記錄的離世到下葬的時間上看,宮人停靈和下葬時間不固定,品級對停靈時間沒有影響,從時間上看,《唐書》中規定的喪葬事宜,如“寺觀修復”、“主祭”人選、陪葬品等方面的政策很難得到落實,在處理6品以下的宮人喪事時尤為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