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小鮑莊》的文化尋根

（北京科技大學 100083）

一、前言

20世紀80年代，面對全球性的文化熱和世界范圍內的“尋根”潮流，中國文壇也興起了一股“文化尋根”的熱潮。尋根文學的主旨是尋找民族文化之根，作為尋根文學的代表作之一，《小鮑莊》展示了王安憶對儒家傳統文化的追尋，其人物塑造上也隱含了作者的尋根意識。

二、《小鮑莊》人物塑造上的尋根意識

《小鮑莊》中作者的人物塑造具有去典型化的特征，作者刻畫了不少人物，如撈渣、鮑仁文、拾來、小翠子等，但他們中沒有絕對的主人公。作者通過對人物命運的描寫，傳達了其對儒家仁義精神的態度和傳統文化的思考。

撈渣是作者在小說中重點探討的一位人物，甚至他的生死榮亡串聯起了整個故事。書中是這樣描寫撈渣的：小臉黃巴巴的，一根頭毛也沒有，小鬼似的。就是笑起來的模樣好，眼睛彎彎的，小嘴彎彎的，親熱人，恬靜人。在大人們說他看上去“仁義”。在這個以仁義為傳統的村莊里，小小的撈渣是最仁義的人。在他剛學會說話時，他便招呼鮑五爺去他家吃飯；在和鄰居家的二小子玩“斗老將”游戲，二小子因快要輸掉急眼時，他將自己的和二小子的換了；在家里只能供養一個孩子上學時，他毅然將機會讓給了哥哥文化子；在大洪水到來時，他為了救鮑五爺，放棄了自己優先逃生的機會，最后失去了生命。他出生在意料之外，離去的更是突然。作為“仁義”的化身，撈渣的死亡是全劇的高潮。他的死正是小鮑莊世代相傳的“仁義”精神的體現，也是仁義精神的消亡。王安憶曾說：“《小鮑莊》是寫仁義的墮落。”作者在這里用撈渣的死亡揭示了中國傳統儒家“仁義”精神消亡的趨勢。面對這傳統文化之根“仁義”的消逝，作者在撈渣的身上也寄寓了一定程度的召喚，召喚人們逐漸流失的傳統道德。

如果說撈渣代表的是傳統儒家仁義的話，鮑仁文身上則帶了不少現代文明。鮑仁文又叫“文瘋子”，他在縣里的中學上過學，一直想要成為一個作家，發表自己的文學作品。為此，鮑仁文一直纏著老革命鮑彥榮，想了解老革命的生平，以老革命為原型著成一部長篇小說。他步行去城里希望可以見到來此地調查治水的作家，結果發現作家并沒有來城里。他將自己的作品投到省里的刊物，卻一直沒有得到回音。為了寫作，他這么多年甚至不曾娶妻。他覺得只有自己的文章、名字用鉛字印出來，他才能實現自我價值。鮑仁文對自我價值和文學夢想的追求其實也是他對現代文明渴望的一種表現。他將拾來和二嬸的故事編成了一篇名為《崇高的愛情》的廣播稿，后來這篇廣播稿被縣廣播站選中了，這是他在文學上獲得的第一個認可。撈渣死后，他又將撈渣的故事寫成了報告文學寄給省里，區里和縣里的多個刊物。這篇報告文學的成功使他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文學事業上的發展，也因為這篇報告文學，村子里人們的生活也有了不少改變。鮑仁文在自己追求現代文明的同時，也給這個古樸的小村莊帶去了現代文明。但作者塑造的鮑仁文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現代人”，在他身上不可避免的還有傳統文明的影子，他展示了傳統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沖突。他所追求的文學夢想的最終成功也預示著現代文明勢不可擋這一主題。

拾來身上也展現了傳統與現代的沖突。拾來是這個村莊的外來人，他和比他大二十多歲的寡婦二嬸的婚姻被小鮑莊的人鄙視。在這個恪守著儒家傳統仁義道德的小山村里，寡婦改嫁都被認為是不仁義的，更何況是改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姓小子。小鮑莊的人們用暴力驅逐拾來，毆打他，甚至連拾來和二嬸他們自己都認為他們的行為是敗壞門風，不為傳統文明所容許的。在這種情況下，現代文明解救了拾來。在現代法律的幫助下，拾來有了合法的身份。但他仍不被小鮑莊人所接受，甚至二嬸也不是很尊重他。拾來的不被接受和認可說明了傳統儒教的仁義道德在小鮑莊人們的腦海里已經根深蒂固了，某種程度上，他們是抗拒現代文明的。這又是現代文明和傳統文明沖突的一個表現。

小翠是小鮑莊的另一個外來者，不同于拾來，她的進入并沒有受到大家的抵抗。小翠是被鮑彥山家里收留給他們大兒子當童養媳的，但她卻喜歡上了二兒子文化子。這在小鮑莊里是完全不被接受的，可小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為了報答鮑彥山一家的收留之恩，她努力干活報答他們，但她的報答并不是搭上自己的幸福。當他們第一次要求她和建設子圓房時，她奮力抵抗了；當后來他們再次要求她和建設子圓房時，她逃離了。她逃離的行為在小鮑莊人們的眼里是不仁義的。但通觀全文，作者并不鄙視小翠，相反她其實很贊賞小翠的行為。小翠這個看似不仁義的舉動其實避免了將三個人都拉入一種不幸的境界，這其實是作者所認可的仁義之舉。在作者眼里，真正的仁義并不是對傳統規矩的死守，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合乎人性的行為。

三、結語

《小鮑莊》以這個小村莊人們命運的演變展示了傳統儒家的“仁義”精神在這個在這個村莊的變遷，作者刻畫了許多人物，每個人物身上都有一定的含義，人物的命運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作者對傳統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態度。撈渣代表的是真正的傳統的儒家仁義精神，他的死亡也預示著傳統文明的衰落。鮑仁文是一個矛盾的人，他的身上既遺留有傳統文明，但他卻對現代文明極度渴望，希望融入現代社會。他最終夢想的成功是作者對現代文明終將取代傳統文明的一個預示。拾來和小翠這兩個外來者在小鮑莊的命運更是引發了人們對“仁義”、對傳統文化的思考，即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仁義，我們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