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與園林關系新論

（南京林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 210037）

詩歌起源于先秦，鼎盛于唐代。詞起源于隋唐，但在宋代尤為流行。在宋代詩詞中，提及“園林”的就數不勝數。據統計，四萬兩千八百余首全唐詩里就有六千多首關于園林景致內容的詩作。據不完全統計從漢代至清代提及“園林”的詩詞就有一千多首，其中宋代詞中提及“園林”的數量更是多達789首，唐代詩歌中提及“園林”的數量多達108首，僅次于宋。其他朝代的文學作品中提及“園林”的便很少，遠不如唐宋這兩個文化藝術成就最高的朝代。唐詩中提及“園林”的如杜審言的《渡湘江》“遲日園林悲昔游”、賈島的《偶作》“園林自有主”、白居易的《閑居偶吟招鄭庶子皇甫郎中》“園林聊自娛”等，由此可見在唐代文人的許多作品，園林已經很自然地成為了詩人筆下抒發情志的物鏡之一。這種使人脫離現實爭斗，在園中寄情山水所得的百感千愁以及其所提供的自然美的享受是不可替代的，此時“自然‘人性化’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1王之渙的“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常建的“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等詩都是帶著自然觀構劃的園林。“春風”、“楊柳”等意象都是、溫馨寧靜、與人相伴賦予人創造詩歌的必不可少的元素，而“山光”、“潭影”都染有禪意。唐代這一以泉石竹樹養心，對園林風格的形成產生的重要的影響。在宋詞中如陸游的《蝶戀花·陌上簫聲寒食近》“雨過園林”、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新綠園林曉氣涼”、吳潛的《浣溪沙》“裝綴園林新景物”等等。追其原由宋詞為何流行提及或者描寫園林，聯系園林發展的五個階段來看，詩詞的發展歷程與園林的發展歷程在一定程度上有著共同之處。而宋代是園林發展的成熟期，這一時期在經歷過晚唐和五代的混亂后，宋太祖趙匡胤建都開封，使得宋朝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都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社會經濟得到迅速發展。“政治的安定和經濟的繁榮為文化發展提供了社會條件。”2由于經濟基礎的空前扎實，作為上層建筑的宋詞是繼唐詩后的又一朵奇葩。在這樣一種文化成就斐然的環境下，宋代士人所著的詞中特別善于發現生活中的美，荷為君子、梅妻鶴子，將自然、動植物都擬人化，喜歡到極致，這些人格化了的物件都沉淀著宋代文化特有的文人審美理想和情感。正是這種獨特的詞的風格也深刻地影響了園林營建的風格。

清代錢泳在《履園叢話》中說：“造園如作詩文，必使曲折有法，前后呼應，最忌堆砌，最忌錯雜，方稱佳構”3由此可見詩詞與園林兩者都要進行構思，而構思的最高境界便是意境的產生。又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到：“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4古典詩詞中的意境亦是園林中意境的摹本，園林中的意境美的塑造更是直接來源于詩詞中所描繪的美的境界和主人的審美追求。大多數園林布局的規劃、建筑的設計、植物的配置都是來源于畫家的畫作上。很多造園家本身就是畫家，且精通詩文、音律等。因此文人、畫家成為了園林的主要設計者，因此他們將自己的才情、審美、追求融入到園林中。情因景而生，景因情而活。在意境中主客觀須達到統一，即情與景相統一。意境中的景在文人在特定的情感支配下，是經過提煉取舍的再創造。在園林意境中，“借景”的手法也是非常常見的。如明代人的詩中曾說：“更喜高樓明月夜，悠然把酒對西山。”便寫的是這種境界。“借景”給予人的美感是不經意間的，一種游離于有意無意之間的美感才是意境中情景交融的最好的闡釋。

“園林與文學的關系，主要體現在詩詞與園林景致的構成上”5在布置園林中的景觀時，要賦予其感情色彩和文化內涵，攝取大量的古典詩詞中的意境描述，作為構景成分。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園林中徜徉，猶如沉浸在詩詞的海洋中，給人無窮的回味。園林中的匾額、楹聯集點景、文學、指示功能為一體，如“滄浪亭”的楹聯：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上聯出自歐陽修的詩，下聯出自蘇舜欽的詩。又如網師園的“月到風來亭”取意宋人邵雍詩句“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由園林題名、楹聯可見古典詩詞中的意境之美對園林造景影響之深。本來平淡無奇的亭臺樓閣被平添這么濃墨重彩的一筆詩意，使得整個園林的文化厚重而又內斂卻不失風采。而詩詞中中國人的空間意識更是園林意境美不可或缺的創造源泉。古典園林的精髓在于將中國詩詞中常用的字眼，如徘徊、流連、周旋、盤亙等，用具體的建筑語言表現出來。在這種特有的建筑空間中，“中國人對宇宙的觀照像《易經》上說的是‘無往不復’，像陶淵明的詩所說的是‘俯仰終宇宙’。有往又有復，有仰又有俯。在這種往復仰俯中，‘網羅天地于門戶，飲吸山川于胸懷’。”5來回、往復、無往不復、周而復始等抽象的字眼，可通過園林意境呈現。由此可見古典詩詞中所蘊含的宗教、美學等思想無一例外地成就了獨樹一幟、極具意境美的中國園林風格。

中國古典詩詞和園林作為古典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深刻地影響著世界各國文化。對于當下環境問題日益嚴重，我們更應該追本溯源，探求先祖為我們創造過的偉大的業績，從而建立起完整的研究體系，為日后我國生態環境、傳統文化等建設貢獻一己之力。

注釋：

1.夏咸淳，曹林娣，沈嵐.《中國園林美學思想史——隋唐五代兩宋遼金元卷》[M].上.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15：5.

2.王其鈞.《畫境詩情·中國古典園林史》[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23.

3.清錢泳.《履園叢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4.王國維.《人間詞話》[M].蘇州.古吳軒出版社，2012：3.

5.凌繼堯.《美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