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林惠聰

去年春天，一個陰雨連綿的早上，餐館廚房里隱約傳來了小貓的叫聲，進去查看并不見有貓。后來又聽到叫聲，躡手躡腳走進廚房，豎起耳朵守著，卻再也沒了動靜。到了傍晚，小貓的叫聲變得真切起來，終于在一個廢棄的爐灶里找到一只出生不久的小貓。小貓細嫩的毛發緊貼在身上，顯得異常瘦小孱弱，身子瑟瑟發抖，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肆無忌憚地大叫。它竟也知道，既然被發現了，再隱蔽已經沒有什么意義。這一定是哪家走失的小貓，我們把它抓出門外，讓它從哪來就回哪去，然后關上了門。

第二天，小貓又在廚房里叫，沒人知道它是怎么進來的，第三天也如此……小貓似乎認定這里就是它的家。貓的叫聲從不停歇，讓人聽著難受。我用紙箱將貓裝到車上，駛出很遠才放它出來，這樣它就不能再回來了。等找到合適的紙箱，小貓的叫聲卻變小了，正可憐兮兮地望著大家，我們也好像慢慢習慣了它的存在，不忍心再丟棄它了。

小貓在樓梯底下找了個安身的角落，給它什么食物從不挑剔。店里的人無論誰抱它，它都會瞇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但只要有生人過來，它就會倏的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貓一天天長大，變得結實強壯，整天活蹦亂跳。開始它抓蒼蠅，抓住就吃掉;繼而抓蟑螂，抓住又故意放開，然后再抓，直到蟑螂死去。有一天，服務員阿莉在二樓大喊小貓抓老鼠了！大家跑上樓一看，地板上果然有一只老鼠。老鼠一動不動，貓卻趴在一米開外，頭朝著相反的方向，正瞇著眼睛，像是不再理睬的樣子。原來老鼠裝死，貓則在戲弄。老鼠嘗試逃走，貓返身躍起，將老鼠拋向空中。貓俯著身子，尾巴高高翹起，作出攻擊的姿勢，兩只腳將老鼠撥弄得左右翻滾，而后再將老鼠叼在嘴里，到另一處放下，輕輕撥弄幾下，看老鼠不動，又故意趴到別處。

每天早上，貓會準時守在門后，聽到開門的響聲，貓便歡叫起來，不斷用身子磨蹭大家的腳，表達重逢的喜悅。晚上下班后，店里空無一人，貓是怎樣過的夜，沒有人知道。有一天，我打開門并不見貓。一整天，貓也沒有出現，大家開始擔心起來。貓去了哪里呢？第二天，貓還是不見蹤影。大家在想，貓一定是兇多吉少，遭遇到什么不測了。那兩天，大家都黯然神傷。第三天開門時，貓竟然回來了，再次守在門后大聲叫喚。久違的叫聲讓我大喜過望，即刻冒雨到菜市場買回一條魚來慰勞它。有一次，開門后同樣不見貓，但過了不一會，貓從樓梯底下出來了，它走得很慢，一瘸一拐。原來它的腿斷了，臉也是腫的，一只眼睛已無法睜開。我大吃一驚，是誰把你打成這樣！貓當然不會回答，只是弱弱地叫了兩聲，算是打了招呼，又一瘸一拐走回它容身的角落。一整天，貓不吃不喝，再沒有挪出它的窩。俗話說貓有九條命，這話果然不假，貓的自我療傷能力極強，僅僅三天，竟神奇般康復了，再沒有什么大礙。

到了年底，大家又開始為貓擔憂起來。過年餐館要放假六天，連白天也沒人，那貓怎么辦呢？服務員小莉和貓最親近，大家開玩笑叫小莉把貓帶回貴州老家，還打趣說貓不知能不能吃辣;也有說讓我抱回家養幾天，可貓又怎么能讓你帶去陌生的地方？我覺得還是每天買魚過來喂食比較實際一些，只是貓會懂得在那里守候嗎？

正當大家還在為貓怎樣度過年假而發愁的時候，貓再次失去了蹤影。一天，兩天，三天……這次，貓再也沒有回來。就像它忽然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一樣，又忽然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責任編輯? ?劉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