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弟的詩

雪弟

生與死

我多次回憶起那個場景

奶奶一動不動地躺在

她睡了幾十年的木床上

眾親友神色凝重

唯有我不咸不淡

這時我發現爺爺

他蹲在院子外的

一棵石榴樹下

不停地摩挲著老狗

毫無防備地

在眾親友的驚詫中

我突然放聲大哭

我要

我要取出雞

取出鴨和魚的骨

我要去除蘋果

除去梨和桃的核

我要將尖的硬的

一切危險的

放至一米之上

我要勤剪指甲

每天剃胡須

讓自己柔軟

我要時時拂拭

勿惹塵埃，是的

我要給周歲的女兒

安全，潔凈和火熱

父親節

走到濱江公園時

一個童聲攔住了我

叔叔買份報紙吧

兩塊錢就能給孩子快樂

我們大人沒有理由猶豫

但今天不一樣

我蹲下來問

請說一個我必買的理由

他愣了一下

扭頭看看旁邊的一個男人

見那個男人點了點頭

他對我說

買給你爸爸看吧

祝他父親節快樂

我的父親

在遙遠的北方

他看不到南方的報紙

但孩子的祝福

他能聽到

傷口抹鹽時輕些吧

里外清洗干凈

兩面各劃上三刀

天女散花般把鹽

灑進傷口，抹勻

作為家庭主婦

這個過程她已十分嫻熟

有時她也會犯癡

這該有多疼啊

可又能怎樣呢

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傷口劃淺些

抹鹽時輕些，均勻些

她這樣做

并非完全出于慈悲

仿佛自己被溫柔以待

洗碗時你想些什么

有人問我談過幾次戀愛時

我常常這樣回答

回去數數您家的碗吧

我家的碗有八個

底部都作了標記

我洗碗時會想些什么

老實說，我偶爾會想起

一群女人，有時

她們一個個地來，有時

她們又會蜂擁而上

洗碗時我常念叨的

一句話是

你們都吃過了嗎

星空下

秋風漸涼

熱鬧，從田野

移到了院子里

大堆的玉米等著

充實國家的倉庫

一盞馬燈掛在石榴樹上

我們的游戲便開始了

媽媽，哥哥和弟弟一組

爸爸，姐姐和我一組

誰先完成任務，誰先睡

我不想早睡

爸爸講的尋寶故事

比睡覺好玩多了

不知不覺

一大堆玉米塌了下去

另一堆玉米高了起來

我們沐浴在一片銀色里

是月亮，升起來了

滿天的繁星眨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