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傳承研究

楊婷、趙海英、譚欣、謝燕

北京郵電大學數字媒體與設計藝術學院

北京郵電大學世紀學院移動媒體與文化計算北京市重點實驗室

1 緒論

苗族歷史悠久，服飾文化獨具風格，苗族服飾記載著苗族歷經磨難的歷史變遷，寄托著苗族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承載著苗族文化的豐富內涵，苗族服飾上的紋樣更是多姿多彩，被稱之為“穿在身上的史書” 。苗族服飾在特定地域和文化環境中形成了許多具有穩定性和繼承性的基本信息模式，它們蘊含著豐富的文化符號和文化理念。但由于其圖案的豐富多樣性，梳理分析這些服飾圖案有一定的難度，為此，論文根據文化基因的研究思路，提出一種新的服飾圖案描述方法，通過文化基因在文化屬性空間的表示來研究如何解析和傳承圖案文化內涵，使苗族傳統服飾文化得到保護和傳承。論文從圖案本體、圖案內涵、時間和空間屬性出發構建文化屬性空間，利用該空間可以梳理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的演變脈絡并解析其內涵，讓圖案分析過程更具科學性和理論性。首先，本文第二章分析了苗族傳統服飾五種類型的地域分布、服飾特點和圖案取材，為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的提取和研究提供理論基礎。其次，本文第三章對文化基因進行了定義，并構建文化屬性空間從形狀、顏色、寓意、時間和空間五個方面對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進行描述。再次，本文第四章為案例分析，在文化屬性空間中描述了幾種不同地區的典型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蝴蝶紋樣基因，重點分析了不同空間下蝴蝶紋樣基因的文化內涵。最后，文章結尾部分闡述了在文化屬性空間中分析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的意義。

2 苗族傳統服飾類型分析

苗族傳統服飾圖案常取材于日常生活中的物象，有表意和識別族類、支系及語言的重要作用，苗族傳統服飾圖案在不同地域、不同支系有顯著區別，體現了他們圖騰崇拜和民族文化的差異。全國的苗族服飾大致可分為湘西型、黔東南型、川黔滇型、黔中南型、海南型等五個類型，苗族服飾的分布如圖1所示。

湘西型苗族服飾主要分布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貴州松桃、四川秀山、酉陽、湖北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等地，對應圖1藍色區域，其特點是追求色彩多樣化、風格明麗華美并講究色彩和諧搭配，圖案顏色主要以紅、黑二色為基調去統一其他色彩，構圖講究均衡，喜歡對稱，動物、植物花卉等圖案的對稱隨處可見。圖案涉及到的題材有自然界中的日、月、星、辰和動植物，也有龍鳳等神靈性動物。黔東南型苗族服飾流傳于貴州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16個縣市和都勻、荔波、三都、興仁、安順，廣西融水、三江等區域，對應圖1紅色區域，其特點是以冷色的青、藍、白為底色，圖案色彩鮮明強烈、豐富而有序，主次分明，主要以白、黃、紅、黑、綠五色為主。圖案涉及到的題材有大自然中的花卉草木、飛禽走獸以及想象中的龍鳳麒麟。川黔滇型苗族服飾主要分布在川南、黔西、黔西北和滇東北、桂西北以及云南昭通、威信、楚雄、金沙等地，對應圖1黑色區域，其特點是色調較淺，花飾不多，圖案以幾何紋為主。黔中南型苗族服飾主要分布在貴陽、龍里、貴定、惠水、平壩、安順、平塘、羅甸，云南的丘北、文山、麻栗和廣西隆林等地，對應圖1綠色區域，其特點是以黑、白、藍色為主。圖案多為幾何紋，也有鳥蟲花卉等紋樣。海南型苗族服飾主要分布在海南島中南部地區，對應圖1黃色區域，其特點是色彩莊重，顏色以黑、紅色為主，藍黑色為衣服的基本色調，并使用色彩艷麗的紡線繡出各種圖案紋樣。海南苗族服飾花紋較少，常見圖案有雞、樹、蝴蝶、馬、鳥、花、魚、蟲和幾何紋。

3 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

3.1 圖案文化基因

劉長林認為一個民族的“文化基因”為“那些對民族的文化和歷史發展產生過深遠影響的心理底層結構和思維方式”。徐杰舜認為文化基因是“民族或族群儲存特定遺傳信息的功能單位”。王東認為文化基因是人類文化系統的遺傳密碼，核心內容是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特別是如何處理人與自然、人與人、國與國、心與物這四大主體關系的核心理念。王海寧認為文化基因是社會生物學類比生物學的“基因”而提出的一個概念，是一種文化傳播單位，指的是文化的片斷通過模仿等非遺傳方式進行傳播。

團隊給出文化基因的定義是在特定地域和民族文化環境中形成的具有穩定性和繼承性的基本信息模式，它反映了獨特的風格，具有可量化、可計算、可分析的特點。圖案文化基因記載著一個民族從成立至今各時間段的歷史文化發展過程，例如苗族服飾圖案經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在歷史的漫漫長河中圖案產生了遺傳、變異和重組等操作，圖案形狀發生了由簡單到復雜的變化，圖案顏色由單一到豐富的變化，圖案內容的取題也越來越廣泛，這些變化普遍反映出了苗族的發展進程和苗族人對于新事物的認知水平。論文試圖構建文化屬性空間并在該空間通過表示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來解析苗族傳統服飾圖案的文化內涵。

3.2 文化屬性空間

文化屬性空間是基于文化寓意的多樣性、層次性而構建的對文化內容進行多維描述與表征的一個數字空間。苗族傳統服飾繁復華麗，其圖案形狀特點突出，具有一定的區別性，體現苗族濃郁的民族風格；苗族傳統服飾顏色以紅、黑、白、黃、藍五色為主，通過色彩搭配體現苗族服飾的色彩多樣性，具有典型的苗族風格；服飾圖案的寓意是研究苗族傳統服飾文化的核心要素；時間和空間屬性是揭示圖案文化基因傳承機理的必要屬性，因此，論文以苗族傳統服飾為研究對象，構建由形狀，顏色，寓意，時間和空間五個屬性組成的文化屬性空間，文化屬性空間屬性列表如表1所示。

表1 文化屬性空間屬性列表

形狀和顏色用以描述圖案本體，形狀屬性衡量紋樣多樣性，顏色屬性衡量圖案色彩豐富度，寓意屬性揭示圖案內涵多樣性，時間和空間維度用以揭示圖案時空演化規律。

論文采用二級編碼描述圖案形狀屬性，一級編碼：收集資料，統計圖案形狀父類，如魚、蝴蝶、楓樹、太陽紋、云紋等，例如有類，則對圖案形狀父類進行位二進制編碼，每位對應圖案的一個父類，1代表圖案有該父類形狀，相反0代表沒有；二級編碼：統計每個父類下的形狀子類，對形狀子類進行二進制編碼，每位對應相應形狀子類，1代表圖案有該子類形狀，0代表沒有；統計圖案中形狀總數記為 （由不規則圖形構成的整體圖案算1個形狀），形狀子類種類數記為 ，則該圖案復雜度的計算公式為 ，式中 為權重，控制 兩項對復雜度的影響程度。

采用顏色直方圖和色彩豐富度描述顏色屬性，基于RGB顏色空間計算圖案的顏色直方圖，顏色種類數為 ，則色彩豐富度為 ；使用苗族傳統服飾圖案的內涵描述寓意；以年為單位描述時間屬性；使用中國的行政區劃方法描述空間屬性。

4 典型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分析案例

根據圖案文化基因在文化屬性空間進行表征來解釋苗族傳統服飾文化內涵的研究思路，論文選擇了幾個不同地區，以蝴蝶紋樣基因為案例在文化屬性空間中描述服飾圖案。湖南鳳凰禾庫鎮蝴蝶紋樣基因線條抽象簡練，色彩運用夸張大膽，蝴蝶身體部分顏色采用紅、黃、綠、藍、白相間，色彩對比強烈（如圖3所示）。湖南鳳凰吉信鎮蝴蝶紋樣基因造型寫實，大小比例協調，蝴蝶顏色豐富，注重顏色搭配，色彩和諧（如圖4所示）。湖南鳳凰臘爾山鎮蝴蝶紋樣基因造型與花兒造型相似，蝴蝶和花兒融為一體難以分辨，但蝴蝶顏色與花紋顏色形成反差，蝴蝶紋樣以冷色調為主，花紋以暖色調為主（如圖5所示）。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縣蝴蝶紋樣基因由多個造型不一的塊面組合而成，苗族意識世界中常見的物象如鳥、花、魚、兔都匯聚于此，還有些許卷曲紋樣用作裝飾零星的分布在蝴蝶周圍，有“苗族萬物起源于蝴蝶媽媽”之意（如圖6所示）。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凱里市蝴蝶紋樣基因使用多種形狀拼出蝴蝶造型，里面裝飾著花卉、鳥、小蝴蝶等紋樣，紋樣形狀各異豐富多姿（如圖7所示）。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臺江縣蝴蝶紋樣基因常見的是蝶翼人身，如圖8所示的蝴蝶紋樣基因中間部分為人身，左邊的蝶翼由鳥兒前半部分幻化而成，右邊蝶翼由鳥的尾部構成，人身上繪制了昆蟲和植物紋樣，人的兩腳中間有只小貓，旁邊有花和鳥，蘊涵著苗族人對生殖意象的崇拜之情，表達了苗族人希望本民族子孫繁衍、人丁興旺的美好愿望。黔東南蝴蝶紋樣基因由宗廟、苗龍、姜央（苗族先祖）和花卉等元素組合成為形似蝴蝶的造型，蝴蝶造型夸張抽象，宗廟是苗族原始宗教信仰的核心圖樣，蘊含著較為濃厚的巫術文化，蝴蝶媽媽身體中的宗廟象征蝴蝶媽媽的神圣性（如圖9所示）。

在文化屬性空間中，圖案形狀屬性的一級編碼從左至右每位依次代表的形狀父類為：蝴蝶，花，鳥，魚，苗龍，兔，宗廟，姜央，人，貓；二級編碼從左至右每位代表形狀父類中的子類（形狀編碼方式如圖2所示）。

根據苗族傳統服飾中蝴蝶紋樣基因在文化屬性空間中的描述容易得到以下結論：鳳凰縣蝴蝶紋樣在服飾刺繡中得到了廣泛的運用，但大多數人卻不知道為什么要繡蝴蝶紋樣。黔東南苗族地區是蝴蝶題材最集中的區域，也是蝴蝶造型最豐富的地區，雷山、凱里一帶的蝴蝶符號采用拼圖方式構圖，從大框架上看是蝴蝶造型，細部則是其它物象紋飾，表達了苗族萬物起源于蝴蝶媽媽的含義，臺江一帶表現蝴蝶媽媽的蝶紋符號有人首蝶身、蝶翼人身，表達對苗族媽媽的紀?？傊?，在苗族人的心目中蝴蝶媽媽是苗族的始祖，把蝴蝶紋繡在衣服上用以表示對祖先的尊敬與崇拜，而且蝴蝶生殖力極強，因此蝴蝶也寄托著苗族人民渴望壯大族群、繁衍不息的期待。

圖2 形狀編碼方式

圖5 湖南鳳凰臘爾山鎮蝴蝶紋樣基因

圖6 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縣蝴蝶紋樣基因

圖4 湖南鳳凰吉信鎮蝴蝶紋樣基因

圖8 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臺江縣蝴蝶紋樣基因

圖9 黔東南苗族蝴蝶紋樣基因

圖3 湖南鳳凰禾庫鎮蝴蝶紋樣基因

圖4 湖南鳳凰吉信鎮蝴蝶紋樣基因

5 結論

苗族傳統服飾獨具風格，記載著苗族的歷史，承載著苗族的文化內涵。文化基因的可量化、可計算和可分析的特點使圖案的分析過程更加便捷。提取圖像的文化基因后可以用數字化手段研究和保護圖案，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有重要意義。根據文化基因的研究思路，論文構建了由形狀、顏色、寓意、時間和空間五個屬性組成的文化屬性空間，可以依據該空間對苗族傳統服飾圖案文化基因進行分析與計算，從而梳理苗族傳統服飾圖案的演變脈絡并解析其文化內涵。

圖片來源：圖3,4,5：劉玲, 鳳凰苗族服飾的刺繡紋樣研究；圖6：中國雷山苗族服飾；圖9：中國苗族服飾圖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