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大學生 普通的一天

凌天恒

清晨的小城火車站

杜伊斯堡-埃森大學一景

電影院一般的階梯教室

夜晚的小城火車站

赴德留學不久，國內多年養成的早餐吃包子、喝豆漿的習慣，不知不覺中就被吐司面包和一杯濃濃的咖啡替代。

簡單的早餐后，就要趕往學校了。德國大學的學生宿舍十分緊俏，學校附近的房源量少、價高。大多數留學生，會選擇遠一些的房子，或在鄰近城市租房，價格相對便宜。德國的城市軌道交通便利，上班族和學生每天在各個城市間通勤是非常普遍的事。

我雖然居住在臨近學校的其他城市，但每天只要坐4分鐘地鐵、7分鐘火車和10分鐘公交就可以到達學校，哪怕公共交通存在班次銜接問題，單程也能控制在30-50分鐘。每學期200歐元的學生車票，可以讓我在北威州（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各個城市隨意穿梭，住得再遠也不會增加交通費用。由于學習緊張，我養成了在站臺上背單詞和回復郵件的習慣。一位肯尼亞籍同學，遲遲找不到合適的房源，居然養成了每天在火車上寫作業的習慣。

德國大學絕大多數是開放式的，教學樓星羅棋布地散落在城市各處。有一次，我去朋友念書的多特蒙德工大參觀，他的學校大到有空中軌道列車貫通。而我就讀的杜伊斯堡-埃森大學，甚至橫跨了兩三個城市。

這里的大學沒有圍墻，也沒有恢宏的正門，圖書館對面可能就是普通民居，食堂隔壁可能就是企業辦公樓。每個學期初的選課全靠運氣，如果第一門課在A區，緊接著第二門課在L區，你會發現很難在20分鐘內及時趕到，只能忍痛割愛，改選其他課程。

本學期的周三上午，是一門計算機領域的進階課程——因特網技術和網絡工程。這門課適合諸多專業的本科生和碩士生，所以放在跟電影院差不多大的階梯教室進行，大概有200名學生同時聽講，投影屏幕也跟電影銀幕一般大。這樣的課程形式稱為Vorlesung， 和國內的大課一樣，主要聽教授演講式的侃侃而談。

Vorlesung課程的時長為2-3小時不等，中間一般不下課。這種課通常是沒有教材的，所有的教學內容都在課堂PPT上，由教授制作并口授，部分課程會列出參考書目的清單，讓學生自行購買。這些課件會在每堂課結束后，由學校的電子教學平臺統一發布。根據德國近些年出臺的新法規，教授編寫的課堂課件也享有版權，我們可以自行下載和打印，但不能以營利為目的進行傳播。

德國大學中，絕大多數專業都是以德語授課的。近幾年為了與國際接軌，很多教授在課堂上開始采用德英雙語教學，比如采用德語口授，課件和作業則為英語，考卷也貼心地分為德語、英語兩種。這對我這樣的中國留學生來說，挑戰性非常大，有時候教授用德語解釋一個專業術語，我可能在課件上根本找不到對應的英文單詞，聽得懵懵懂懂。我曾經因為聽不懂電子商務課上教授講的案例和冷笑話，寫郵件給他請求提前上傳課件，給留學生預習的機會。

德國課堂的自由度非常大，但敢在課堂上提問或回答問題的外國留學生并不多，大多是怕語言不夠好而影響表達。我的專業綜合性較強（交叉了計算機、管理學和心理學專業），讓絕大多數留學生望而卻步，全系只有我這一個留學生。除了課堂發言和小組討論，幾乎沒有其他的交流渠道，所以我會積極地預習，上課主動向教授提問題，在討論環節至少發言一次。如果還有不懂的地方，我會在課后給教授寫郵件。教授們大多很友好，對外國留學生很有耐心，即使是非常基礎的問題也會認真解答。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大家饑腸轆轆地前往食堂。德國大學的食堂小而精致，每個教學樓群都會配備，大概只是國內一間麥當勞快餐店的規模。這里的食堂多采用自助取餐的形式，每日可選的菜色雖不多，但有嚴格的營養配比，工作人員大多有營養學相關的資格證。食堂主要提供意大利面、炒飯、香腸之類固定份額的簡餐，常被我們中國留學生吐槽：“都是沒有感情的流水線產品。”學校沒有專門的教師餐廳，所以常能看到教授和學生一起用餐或喝咖啡，邊吃邊討論，其樂融融。

午餐過后的短暫閑暇，學生們會躺在草坪上曬太陽，或去圖書館自習。跟食堂一樣，德國大學的每一個教學樓群都會配備一座小型圖書館。每座圖書館的藏書分類略有不同，比如經濟學院的學生往往在B區上課，那么B區圖書館主要提供經濟學類的圖書。雖然不如國內大學圖書館來得氣勢恢宏，但這樣的小型圖書館也很有格局：閱讀區、討論區、電子區和自習區一應俱全。閱讀區散落在書架之間，在該區域閱讀和學習，需要保持絕對的安靜。特別人性化的是，圖書館每層都有1-2個討論區，在這里可以高談闊論，隔音效果非常好。電子區里配備了電腦，供學生自由使用。自習區分為蜂巢式單人自習區和多人合桌區，每到期末，這里會非常緊俏。稅法專業的學生會拖著行李箱來寫作業，各種專業書籍鋪滿整個桌面的壯觀場面，讓人震撼。在德國，個人稅務申報是公民每年需做的功課，私人稅務顧問是一個非常有前景的工作。

周三下午是人機交互系統的習題課，這種課一般由教授手下的博士生（或碩士生）助教主持。德國大學教授對自己開設的課程，有很高的決定權，他們往往要求學生認真完成平時作業和參加習題課。對學生作業的要求也很高，正確率達到90%以上，在考試時能夠獲得加分獎勵。所以，平時作業絕對不允許抄襲，不少教授會采用算法，對學生上交的作業進行查重。

助教們主持習題課的形式多樣，認真的會使用一款名為Kahoot的答題系統調動課堂氣氛，讓學生使用智能手機或電腦對投屏上的題目進行同步解答，最后再根據情況進行針對性的分析。當然，也存在不夠負責的助教，比如周三這個助教，經常會遲到，散漫得完全不像一個德國人，而且他在上課時不放投影，全程打嘴炮式地飛快講題。遇到這樣的助教最頭疼，我們好幾次提出抗議，要求他對長答案進行投屏，但被無情駁回。學期過半后，除了我，幾乎沒有留學生來聽他的習題課了。而我為了拿到這門課的高分，每次等到課后，就端著電腦請他解惑。哪有完全理想的學習條件，唯有創造條件，迎難而上。

一天的課程結束后，我融入下課、下班的人潮中，轉乘公交、火車、地鐵回家，順帶完成了超市采購任務。我背著大書包和電腦，左右手提著兩個沉沉的袋子回家，女孩子瞬間變成女漢子。日常的晚餐往往都很簡單，周末偶有時間，才能給自己好好做頓飯。晚飯過后小憩一下，先檢查信箱里的郵件，處理各種日常事務，然后集中精力開始寫作業，預習和復習功課。有時候不知不覺中，就過了午夜。為了能夠在同學當中脫穎而出，我必須付出比德國學生多得多的努力。

這就是真實的德國大學生活，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光鮮亮麗。 國內常看到海外留學生沉迷打游戲、泡吧、開派對，這樣的案例在德國留學圈也有不少。畢竟墮落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放棄也是一個很容易的決定，而長期自律和堅持不懈才是最難的事情。

如何在異國他鄉妥善安排好自己的學習和生活，如何變成更加自信樂觀的人，如何不辜負自己（和家人）的付出，這是我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我相信，行動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