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眼淚

蔣詩經

當初，紅妹不顧家里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阿丁。

阿丁是個大學生，戴著眼鏡，長著一張白凈的娃娃臉，讓人感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當然，這并不是紅妹家里人反對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阿丁窮。

阿丁窮得只剩下夢想了。阿丁的夢想是自己創業，讓紅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紅妹嫁給了阿丁后，阿丁開始實施自己的夢想。可是事與愿違，一場大雪將阿丁蓋的養殖場壓垮。阿丁虧得血本無歸。

本來就貧窮的家更是捉襟見肘，阿丁白凈的臉上開始掛滿了憂郁。紅妹想安慰阿丁兩句，可阿丁還沒等她開口，反而先笑著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紅妹喜歡阿丁笑起來的樣子，但這樣的笑卻讓紅妹更加辛酸。紅妹偎在阿丁的懷里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苦也是幸福。”

阿丁摟了摟紅妹：“真傻，我怎么舍得讓你吃苦呢。”

開春了，終于迎來了好消息，阿丁本地的一個大學同學在上海開了個公司，想請阿丁去幫忙。

紅妹不想讓阿丁走，上海太遠了。

阿丁刮了刮紅妹的鼻子說：“乖，等我回來，我們就能過上幸福的日子了。”

阿丁去了遠方，站在一幢玻璃幕墻的大樓前，撥通了紅妹的視頻，阿丁指著大樓說：“這就是我的辦公室，怎么樣？”

紅妹很高興，她和阿丁離夢想更近一步了。

可是，從那以后，阿丁再也沒有發來視頻，就是連語音通話也變得少了。再后來，阿丁連信息都變得少了起來。

有時，紅妹發去視頻，想看看阿丁，可阿丁從來不接。紅妹不解，問為什么，阿丁抽空的時候，只回兩個字：“忙呢！”

紅妹有點心疼阿丁。紅妹說：“要不，你回來吧！”

過了很久，阿丁只回了一個傻笑的臉：“傻！等我。”

紅妹于是就開始安心地等。直到有一天，村里的一個女人說：“男人，不能相信！我和老公的通話都必須是視頻，如果他不敢接，就是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紅妹覺得似乎有點道理。于是又給阿丁發視頻，但阿丁依然不接，依然是一個字，忙。

紅妹打聽到，阿丁在本地只有一個大學同學，是個女的，當年因為相約在先，才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后來為什么沒在一起？和紅妹的家人反對有點相似。

紅妹慌了，阿丁和他的同學舊情復燃！阿丁變心了？

紅妹開始不停地發視頻給阿丁，可阿丁還是不接。

紅妹決定偷偷去上海找阿丁，她不甘心幸福就這樣被別人搶走。

上海好大啊，到處都是玻璃幕墻的大樓，哪一個才是阿丁的辦公室呢。紅妹想問問阿丁，阿丁依然只是傻笑，回了一條街的名字。

紅妹開始在那條街上一家家的找，找有玻璃的大樓，然后去問阿丁的名字。可是換來的只是白眼和不耐煩，大樓里有太多的公司，紅妹不知道阿丁在哪家公司。

紅妹抬頭看著反射著光的玻璃大樓，有點暈，想哭。

突然，淚水的影映中，紅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阿丁，一個懸掛在玻璃大樓上的蜘蛛人。

紅妹跑到了天臺上，終于看清了。沒錯，是阿丁，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只是，白凈的阿丁已經變得黝黑，一笑，只剩下一口白牙。

阿丁沒看見紅妹。紅妹悄然地離開了天臺，也離開了上海。

年底，阿丁終于回來了，帶回了一大沓錢。阿丁露著白牙說：“公司組織去海南旅游，曬黑了。”

紅妹撲在阿丁的懷里，哭了。

阿丁說：“傻吧？哭什么？”

紅妹哭得更兇了，說：“這是幸福的眼淚。”

（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