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巴稀飯

◎ 文 | 魈鳴 編輯 | 吳冠宇

在許多人的眼里，這鍋巴與稀飯，是一個干枯、一個黏稠，原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道吃食。鍋巴便是鍋巴，干枯得直戳人的嘴；稀飯就是稀飯，稠稀得不必去用牙。可是，經過鄉村女人們不經意地一搗鼓，懶懶散散地一攪和，這鍋巴和稀飯，居然可以融為一體，成就一道味道特殊的美食——鍋巴稀飯。

鍋巴稀飯，其實，也就是以做飯時生成的米飯鍋巴熬制出來的稀飯！這話是說起來輕松，可前提是你在做飯時，得先做出米飯鍋巴才成啊！要做出米飯鍋巴，這自然就必須采用過去做飯的那一套傳統。以現在人通常煮飯的做法，是很難做出米飯鍋巴的。

早先的鄉村生活，沒有電飯煲一說。莊戶人家淘米做飯，常常無外乎吃飯人多就用大木甑來蒸，吃飯人少就用鐵鍋來沃。是蒸也好，沃也罷，首先都得先將大米淘凈，用水來煮它個八九分熟，再用筲箕濾除米湯，最后方可來蒸、來沃。這樣做出的米飯，大伙又通常稱之為濾飯，松散得很哩！而那米飯鍋巴，就是依靠鐵鍋沃飯時給沃出來的！

鄉村里的莊戶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人雖不多，要來做頓飯，卻也是口味難調！下地干活的，是怎么也要來上幾碗干飯才出力；年老無牙的，還得時時注意要以耙軟稀食為主材弄得進嘴。即便是家里沒有老人，一到大熱天，光是吃干的又吃不下，光吃稀的下地干活又不耐餓。于是，那掌管生活的女人們，做飯時就還得時常干的稀的全備著。

話雖是這樣說，且那些淳樸的鄉村女人們，也大都挺情愿去為家人這樣做，可是，家里的灶臺，畢竟也就只有那么兩口大鐵鍋啊！短時間里，是既要用它來煮飯，又要用它來炒菜，還要干飯稀飯全都做，這就顯得有些為難哩！結果，后來也不知是哪個聰慧的女人就忙中偷懶，逼著摸索出了一種煮鍋巴稀飯的新吃法。大伙試著一做，嘿！不光味道比純稀飯要好，而且煮起來還特別省時、省事！于是，煮鍋巴稀飯的吃法，也就在鄉村里全面流行開來。

鐵鍋沃飯，通常是上桌的菜都炒的差不多了，灶膛里的火也變小了，最后才將先前濾除米湯的米飯倒入鍋中，并適量撒上一點水，蓋上鍋蓋來開沃。這沃飯是既不能火太大，也不能火太小。火大了，米飯就會粘鍋，變得焦糊；火小了，米飯上氣不夠，便不能熟透，自然也就無法炕出焦黃的鍋巴。有經驗的女人們，常常憑借灶膛里的一點余火，將米飯倒入鍋后，隔著鍋蓋偏著腦殼只需用耳朵去聽，心里便有了個大概的譜兒。一旦聽見鍋里的米飯炕得有了“嘣嘣”的炸響聲，就知道這飯是已完全沃好了，揭開鍋蓋，噴香噴香。待用飯缽盛起上面香軟松散的米飯后，貼著鍋底，一層黃亮亮、香噴噴粘著無數飯粒的鍋巴，就立馬顯現了出來。

鍋巴是有了，可稀飯還沒開始呢！待干飯盛起，女人隨即拿起鍋鏟，貼著鍋底只是順勢一鏟，整塊兒的大鍋巴捎帶著飯粒，就徹底地翻轉了過來。隨著鍋鏟在鍋里胡亂地幾搗，適才看上去還是大塊大塊的米飯鍋巴，片刻就已被搗粹得四分五裂。接下來，一不用將鍋巴盛起，二不用加水來洗鍋，轉過身來，只需將先前濾出的米湯，“噗呲”一聲直接倒進鍋，鍋里立馬就開始有了一些稀飯的模樣。等到灶膛里再生起一把火，熱鍋熱灶的，稀飯就在鍋中“咕咚咕咚”地連連直冒氣泡，還未等那鍋巴稀飯煮得濃稠，屋里屋外就到處飄蕩起一股好聞的鍋巴焦香！

鍋灶是熱的，米飯鍋巴是熟的，濾除的米湯是稠的，只需一小會兒工夫，那鍋巴稀飯就立刻變得有模有樣了。等到做飯的女人站在門外，將家里吃飯的人們全都喊攏，鍋里的鍋巴稀飯是憑借余火早就煮好了。煮鍋巴稀飯雖然是偷了一下懶，但那味道，比起純粹煮的白米稀飯，吃起來是滿嘴鍋巴的焦香，別有一番風味！

這滋味，也只有在鄉村，才有可能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