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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物、市場與社會關系
——以A村哈尼族為例*

2019-01-14 04:59:06李文琪
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 2018年4期

李文琪

(云南農業大學, 昆明 650201)

作為“物”研究的一部分,民族學對于作物的研究由來已久。在早期的民族學著作中,作物主要扮演“標志物”的角色,摩爾根(Thomas Hunt Morgan)、懷特(Leslie White)、施密特(Wilhelm Schmidt)等學者研究其進化論、傳播論的佐證[1-2]。莫斯(Marcel Mauss)在其《贈禮》中,將作物、項圈等物品在非西方的交換與西方的商品經濟中的商品聯系起來,認為禮物的交換具有建立社會關系的功能,并將人與人之間的禮物交換引申到人與神之間[3]。民族學、人類學對商品的討論與資本主義及其跨區域貿易、全球化和世界體系相關[4]。西敏司(Sidney Mintz)、阿圖洛·瓦爾曼(Arturo Valman)、艾倫·麥克法蘭(Alan Macfarlane)等學者以糖、玉米、茶葉等作物以及以作物為原料加工而成的商品為主線,探討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下“中心”和“邊緣” 社會的政治、權力、地位等關系問題[5-7]。

中國學者對作物的研究相對較晚,主要集中于作物與象征性、神圣化、商品性和塑造性的研究。鄒輝的《植物的祭禮與象征:一種理解哈尼族文化的視角》、田汝英的《“貴如胡椒”:香料與14-15世紀的西歐社會生活》、胡家瑜的《塞夏儀式食物與Tatinii(先靈)記憶:從文化意象和感官經驗的關聯談起》、羅素玫的《性別區辨、階序與社會:都蘭阿美族的小米周期儀式》等研究,通過不同作物之間、作物與人、社會的關系,分析象征化、神圣化的產生過程,以及不同分類概念在個別文化建構其知識或象征系統時的不同位置[8]。黃應貴、穆素潔、孫曉舒等學者將作物商品化的研究與世界體系相聯系,以商品化的小米、人參、橡膠、茶葉等作物為切入點,展示農民、市場與國家,傳統與現代等關系間的互動與調試。從社會進化、文化傳播的“標志物”,到具有象征性的“神圣物”和代表商品的“交換物”,再到與社會相關的“塑造物”,作物逐漸由研究的佐證成為研究的主題。此外,學者們的研究重視縱向的歷史回顧,以及橫向的社會關系、文化背景和世界體系等問題的聯系,作物研究的重要性日益凸顯。

作為農業大國,“鄉村問題”是中國最核心的問題之一。改革開放以后,我國保持經濟持續高速增長,建立全面的物質生產體系,尤其在市場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經濟發展較快,城市化水平相對較高。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社會分工和商品交換的擴大,社會的變遷、文化的融合沖擊著鄉村原有的社會關系和價值體系。本文以云南省綠春縣A村哈尼族為研究對象,從物的視角探討在商品化、市場化過程中農耕民族的社會關系建構。

一、傳統作物種植

A村是一個自然村,隸屬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綠春縣大興鎮,位于綠春縣城西南部。從歷史發展和族源來看,A村是一個外遷至綠春的哈尼族村寨,建村僅100多年的歷史。由于耕地不足,第一代A村哈尼族從紅河縣遷居至此。其中,陳姓、李姓、馬姓是最早定居下來的,也是本村最大的三個家族,屬哈尼支系。[注]據綠春境內的哈尼族共有9個支系:哈尼、卡多、碧約、西摩羅、白宏、期弟、阿松、臘米、各腳。解放前夕,又遷入盧姓和羅姓兩個家族,普姓家族是最后到A村的,屬于綠春當地的哈歐支系。據2015年統計數據顯示,全村總人口為108戶593人,全村耕地總面積為319畝,其中水/干田152畝和旱地167畝。[注]數據來源于綠春縣統計局。

A村的土地類型主要包括耕地、林地、園地、居民點用地和交通用地(20世紀70年代已通公路)等5類。[注]此分類方法來源于綠春縣統計局資料。作為典型的哈尼族村寨,A村人依山而居,山頭是茂密的森林。森林屬于林地,曾是當地人生產生活的重要來源,村民從森林中獲取野生動植物,砍伐樹木建房和烹煮食物。山腰為一臺臺的茶園,是村民主要的經濟來源之一。20世紀60年代當地開始種植茶葉,70年代茶園面積為40多畝,總產量在5 000公斤左右;[注]文中提到的產量均為年總產量。1988年茶園面積為70畝,總產量1 700公斤。上山采茶的村民便居住在離茶園不遠的半山腰上,聚居區周圍有竹林圍繞。竹子是哈尼族制作生產生活用具的重要材料。據村里的老人說,A村的村名在哈尼語中是“苦竹大田寨”的意思,竹子對A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該村從山腰到山腳都是梯田,在山腳的河水邊還有部分平坦的壩田,即村民口中的“大田”。到20世紀70年代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時期,A村由三個家族逐漸發展到40多戶300多人,通過一代代人的開墾耕地面積也固定為300多畝。

在上述土地類型的基礎上,筆者將A村主要的作物分為耕地作物、園地作物和林業產品。其中,耕地作物是當地人主要的生活來源,主要種植糧豆,并分夏收和秋收兩類,是耕地作物中播種面積最多的,占總播種面積的90%以上,哈尼族古諺有云,“子孫滿堂心踏實,谷粒滿倉不愁吃”。傳統的夏收糧豆種類單一,主要是小麥。相比之下,秋收的糧豆種類較為多樣,主要包括水稻、山谷、包谷(玉米)、蕎子、大豆和薯類等,其中水稻又有早稻和晚稻之分,蕎子也有春蕎和冬蕎之別。早稻和晚稻雖然同屬一類,但由于氣候條件的不同,相同耕地面積下早稻產量大于晚稻,而冬蕎單產量小于春蕎,且其播種面積亦不及春蕎。除了水稻和蕎子,種植面積最廣的作物就是玉米。此外,耕地作物還包括油菜籽、大麻、芭蕉芋和蔬菜等,但種植面積均較糧豆作物少。茶葉和水果是園地主要種植的作物,水果品種單一,以芭蕉、梨和口感酸甜的桃子居多,且零星種植于村民的菜地中。林產品則主要是木材、竹子和棕櫚樹的棕片。在生存經濟占主導地位的時期,A村哈尼族耕種的耕地和林地產品主要供家庭日常所需,而園地產品則對外交換、出售多于自食,以茶葉為代表,是當地傳統的經濟作物。至于竹子多用以建造房屋,制作筷子、簸箕等普遍使用于生產和生活用具,少部分剩余產品也到集市上販賣。哈尼族傳統的住房——蘑菇房頂就是棕樹干制作而成的,其他還可制作日常所需的棕繩、蓑衣、棕墊、刷具等。可見,對于歷史上自給自足的A村哈尼族來說,傳統的作物以內部消耗為主,不僅是其生存的主要食物來源,也是制作生產、生活用具的原材料。然而,隨著自然經濟與商品經濟的更迭,市場成為影響A村作物種植的重要因素。

二、市場與作物

在哈尼族的傳統觀念里,“天天數錢的人,不如天天聞土氣的人”,“收錢不如養娃娃,做生意不如摳地皮”。他們重視土地,以田地的多寡、肥瘦作為評價整個家庭的標準,商品觀念十分淡薄,甚至把出售物品來積累財富看作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20世紀中后期,隨著貨幣通行的范圍變廣,物物交換逐漸消失,哈尼族開始對金錢、商品有了新的認識。而糧票的退卻、計劃經濟的遠去進一步將哈尼族推入市場經濟的潮流,他們將之與“以土為本,以農為主”的傳統相結合,把土壤里長出來的作物拿到市場上進行交易,換取貨幣,再去購買自己及家人所需的日常用品,從而與市場糾纏在一起。

(一)市場與A村作物的轉變

自20 世紀50 年代起,國家先后對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進行改革,整體的經濟轉型進程大體分為四個階段:20 紀70年代末以前,計劃與市場是對立的;80 年代初至80 年代中期,計劃與市場是主輔關系;80 年代中期至90 年代初,強調計劃與市場結合,力圖使市場調節成為公有制的內在規定;90 年代以來,推行市場經濟論[9]。不過,對于西南邊陲的小村寨而言,1979年改革開放春風送來的市場經濟并沒有這么快抵達。直到90年代末20世紀初,市場經濟才在A村所屬的縣漸漸站穩腳跟。除了無法預知的天災與辛勞的耕種,市場這只無形的手也逐漸掌控了當地哈尼族的生存與發展。

參照以上提到的經濟轉型時間點,筆者選取1975年、1985年、1995年、2005年和2015年A村糧豆(秋收)、蔬菜、傳統經濟作物和熱帶、亞熱帶作物等四類作物的統計數據為例,[注]數據源于綠春縣統計局。以期較為直觀的展現計劃經濟轉型為市場經濟過程中,作物種植發生的變化。

表1 糧豆(秋收)、蔬菜產品種植面積情況表 計量單位:畝

表2 經濟作物種植面積情況表 計量單位:畝

有上表可以看到,水田作物種植面積逐漸減少,旱地作物面積增加。1975年時,A村的糧豆作物播種面積廣、種類多,包括水稻、山谷、玉米、蕎子、大豆等,且水稻和蕎子還分為早晚、春冬兩季種植,其中水稻是維持生活的重要糧食作物;1985年,A村已不再種植山谷,水稻、蕎子和玉米的種植面積也有了小幅下降;到了1995年,水稻的種植面積經歷了短期增長后逐漸縮小,而玉米的種植面積持續增長,部分種植水稻的水田轉變為旱田。

與此同時,蔬菜的分類逐漸清晰。傳統的哈尼族社會屬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蔬菜作物主要供家庭日常所需,種植在自家住宅旁邊,具有產量少、品種單一、分布零散等特點,確切的種植面積無法計算。到了2005年,A村哈尼族對蔬菜作物進行規模化種植,統計局登記在冊的種植面積達67畝;2015年,蔬菜作物種植面積雖然有所下降,但種類增加,包括葉菜類、瓜類、白菜類和茄果類。

在此過程中,經濟作物的種植面積、種類增加。A村傳統的經濟作物主要有茶葉、芭蕉芋、花生、菜籽油和麻料作物,它們既是收入的來源,也是日常飲食和服飾制作的一部分。雖然傳統的經濟作物逐漸被代替,但茶葉的種植面積逐年上升。據筆者了解,A村每戶都有自己的茶園,每年出售的價格浮動不大。20世紀90年代以后,當地開始種植銷路較好的熱帶、亞熱帶作物,其中種植草果和八角的家庭分別有9戶和4戶,種植石斛的家庭有30戶,是A村哈尼族重要的收入來源。

(二)農作物種植轉變的原因

從出讓剩余生產資料到專供農副產品,從自用為主轉為出售為主自用為輔,是什么原因使得A村哈尼族逐漸適應市場經濟體制,越來越活躍于集市之上,成為當地有名的蔬菜、經濟作物種植村?對于這個問題的探討,既可以讓我們看到外部的影響,又可以了解當地哈尼族人如何在社會轉型期發揮其主體能動性。

從自身因素來說,主要是由于相對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哈尼族長期積累下來的農耕技術有了發揮優勢的土壤。一方面,A村屬于山區中的壩區,距離村委會僅3公里,距縣城20公里,交通方便[10]。依傳統,哈尼族大多居住在海拔800至2 500米的山區,A村所屬的村委會大部分耕地屬于山地。然而,如前所述,坐落在半山腰上的A村離河壩比較近,且隨著省道S214的建成,當地人逐漸意識到交通便利的重要性。近年來,當遇“樹大分杈,子大分家”之時,村民多選擇將新居建在山下的省道兩側。對于一個大家族來說,這樣的轉變既不會失去山中的祖宅,又能有效整合土地;對于新組建或搬遷至河壩的家庭而言,山下不僅靠近交通要道,離市場越來越來近,而且也可以節省上下山的時間,讓勞動力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打點自己的農田,增加產量。另一方面,A村層層疊疊的梯田不僅表明了其悠久的耕種歷史,也反映出其豐富的耕種經驗。當地村民根據不同的地形土質修堤筑埂,利用“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生態條件,把終年不斷的山泉溪澗,通過水筧溝渠引進梯田。他們常常將梯田比作小伙子的臉,認為小伙子美不美,主要看他造田的技術怎么樣;而姑娘美不美,關鍵要看她在梯田里做的活計好不好。因此,作物的耕種技術既是個人能力的展示,也是村民的生存技能,依靠這一技能,A村種植的大棚蔬菜在大興鎮小有名氣。

“緊跟市場需求”的理念引導著A村哈尼族的作物種植熱。市場是社會分工和商品經濟發展的必然產物,聯結著產、供、銷各方。從微觀層面而言,A村哈尼族眼中的市場是指本地區的“城里人”,直接食用作物的消費主體。對于奔小康的城里人來說,絕大多數人不再考慮溫飽問題,轉而追求生活的品質,注重食品的綠色、有機和口感。隨著“城里人”蔬菜需求的上升,A村哈尼族不僅增加了蔬菜作物的種類,而且為了擴大蔬菜的種植面積,逐漸將河壩種植水稻的水田放干,轉而種植蔬菜,實現產供銷一體化。部分村里人甚至因為“城里人”喜歡吃綠色生態的“本地”菜,將種植的蔬菜全部出售,自己則食用價格相對便宜的“外地”菜。[注]“外地”菜主要來自于建水和通海等縣。當地人認為這些地方的菜濫用農藥,不僅口感不佳,而且不利于健康。從宏觀層面而言,市場針對的是指素未謀面的跨區域消費群體。以近年來興起的經濟作物為典型代表,A村哈尼族負責生產環節,通過大批量收購作物的中間人送達消費群體手中。經濟作物地域性強、技術性高、經濟價值大和商品率高等特點,對當地人的收入影響力較大,但不同于蔬菜作物供應對象具體且穩定,經濟作物往往受控于變化無常的市場行情,在為種植者帶來經濟收入的同時,也隱藏著一定的風險。以石斛為例,這種熱帶、亞熱帶植物的種植興起于2007年左右,到2011年達到頂峰,價格最貴的時候每斤以800-1 000元出售,近年來低至50元,A村人于是又紛紛轉向培育目前“價格不錯”的杉木和砂仁樹苗等其他經濟作物。

政府的技術和資金支持使村民更為適應市場經濟體制。為發展A村的蔬菜和茶葉等產業,增加農民收入,政府加大資金投入,開展了一系列項目建設。除了村村通、人畜飲水等工程,還在A村設立了試驗田、種植基地等,將其今后的發展思路和重點規劃為發展種植業。2000年,縣農業技術推廣中心首次在A村河壩地區采用大棚技術種植辣椒、茄子、黃瓜和南瓜等蔬菜[11]。2008年9月2日,在縣農業局的綜合協調和幫助扶持下,具有“公司+農戶”性質的“大地蔬菜專業合作社”在A村大棚蔬菜基地正式掛牌成立,是全縣第一家蔬菜種植專業合作社。成立初期,會員33戶181人,種植基地面積94畝,主要種植番茄、黃瓜、辣椒、白菜等蔬菜品種[12]。2011年開始,政府扶持的重心逐漸轉向亞熱帶經濟作物的種植上。2012年 5月9日至10日,云南省環保廳巡視員到綠春縣調研生態建設工作,察看了A村石斛產業片區[13]。國家不僅為A村人提供了技術和資金等有形的支持與幫助,也在無形中增強了當地人發展種植業的信心和決心。

中國在解放后40年是一個制度和技術快速變動的時期,各個制度和技術的變化段落分明[14]。國家制度的變化和耕種技術的積累與發展帶來了作物更迭。可以看到,A村種植的作物就功能上來說主要分為自銷作物和售賣作物兩大類。其中,糧豆類自銷作物的總產量相對穩定,但種類逐漸減少;而出售作物的種類和種植面積呈逐年遞增的趨勢。在商品化、市場化背景下,蔬菜、亞熱帶作物不僅是帶來經濟收入的商品,也連接著自然、耕種者和消費者等不同群體之間的社會關系。

三、作物與A村哈尼族的社會關系

社會關系(social relationships)是指人們在生產和共同生活過程中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總和。對于農耕民族來說,生產的核心是種植作物,作物的選擇和耕種過程體現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15]。在人與自然的互動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的分工與合作,即生產方式逐步形成,同樣,不同的物質資料的生產和消費過程也產生了不同的社會關系。在以傳統作物為主轉變為以經濟作物為主的生產過程中,A村哈尼族村內、村外的社會關系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一)村內:分裂與緊縮

費孝通的“差序格局”分析了建立在血緣和地緣關系之上的鄉土中國的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他的“差序格局”也是一種圈層概念,并受到儒家“人倫”思想的影響,圈即在血緣、地緣上有差別的一群群人;倫則是等差的次序,即鬼神、君臣、父子、夫婦等具體的社會關系,是從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發生社會關系的那一群人里所發生的一輪輪波紋的差序[16]。在A村也不例外,以血緣為基礎的家庭、家族是社會關系的基礎和主體,并在生產生活中涉及經濟、政治和倫理道德等領域,各類社會關系往往相互交織。在計劃經濟時代或更早,固以自給自足的生產勞動為主,人們往往相互合作,以獲取解決溫飽問題的糧食作物為主要目的,但這種情況在以獲取剩余價值的經濟活動中,卻發生了變化。

在家庭內部,由土地繼承的分配而產生的矛盾增多。家庭是最基本的社會單位之一,家庭的組織形式、成員之間的關系受到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的影響。在集體經濟時期,種植作物的土地是村莊共有,不存在兄弟之間分配土地的問題。1999年1月,A村以戶為單位與村委會簽署了農業土地承包合同書,種植作物的土地數量固定下來。土地是哈尼族最基本的生產資料,主要在男性成員之間流轉,女性一般沒有繼承權。依傳統,老人在分家時只會給自己留一份“養老田”,贍養老人的兒子持有耕種權,家庭內部的其他土地一般會平均分給兒子們。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一方面,家庭成員對土地的要求不僅僅是種植作物的肥力,越來越看重與市場的距離,或交通是否便利等附加條件;另一方面,進入城市工作的家庭成員,尤其是公務員、事業單位人員有了穩定的收入,一般會放棄家鄉土地的繼承權,這部分土地如何分配成為家庭內部爭議的焦點。因此,論及分家問題,尤其是一些子女較多的家庭,成員間的關系較以前緊張。

同時在村落里,政治地位的爭奪引發內部分裂,家族間的對抗關系凸顯。傳統上,A村的權威分別掌握在三個人手中:龍頭、摩批和村長,他們各司其職保障社會的穩定與發展。其中,龍頭是整個村寨的精神領袖,負責統籌村里的各項祭祀活動;摩批也稱“貝瑪”“比摩”,既是從事家庭所需的傳統宗教祭祀活動的祭師,也是民族文化的傳承人和傳播者之一,主要為個人和家庭“服務”;村長對外負責與政府人員打交道,對內調解村民矛盾。在政府的規劃中,A村的發展重點是種植業。近年來,隨著政府圍繞作物的扶持項目增多,村長的權力范圍逐漸擴大,不僅握著集體林地、茶園處置權,還分管和監督政府項目和資金在村內的建設、使用。資源分配成為村長與村民之間關系惡化的源頭,并進一步演變為各家族爭奪政治地位、造成內部矛盾的導火索。一位陳姓村民告訴筆者,A村的上一任村長在任職期間遭到另一個家族的毆打,現在村長也調和不了各家族間的矛盾,導致原計劃在本村開展的一些惠民項目無法實施,無形中把名額讓給其他村。A村各家族的斗爭并非秘密,當地政府部門的辦事人員向筆者講述了到A村開展工作的情況時稱,“去A村開座談會就是聽他們吵架,彼此指責,我們的扶貧工作很難開展”。

隨著對抗關系的凸顯,村內的社會關系網向內壓縮。傳統村落家族的血族性、聚居性、等級性、禮俗性、農耕性、自給性等特征,使得村落家族能夠形成一個比較封閉、穩定、有序、自洽的共同體[17]。在A村,這種情況隨著經濟作物的大規模種植顯現出與以往不同的情形。雖然部分家庭成員因為土地分配產生矛盾,但面對資源與權力的爭奪和來自外部的擠壓,家族作為經濟政治共同體的特征凸顯。以村里的互助組織為例。傳統的哈尼族社會存在許多互助關系,其一般以家庭為單位,建立于家族關系和鄰里關系之上。如在耕作期間,有互助關系的家庭之間會相互協助,從春季的犁田、插秧,到秋收之際,幫忙完成割稻谷、打稻谷、運稻谷等一系列農活。互助關系的雙方交換的是勞動力和食物。然而,由于村內家族間的矛盾加深,鄰里關系和親屬關系惡化,尤其是建立在姻親關系之上的親屬關系在家族間的斗爭中逐漸淡化,造成了村寨內部社會關系緊縮至血緣關系。A村馬某告訴筆者,以前鄰里之間幫忙澆個菜水很常見,現在關系不好了,不好意思讓他們幫忙,人家也不會幫你。如果趕上摘石斛和茶葉,一個家族的人沒有時間,需要到外村出錢請人過來才行。在市場經濟體制下,花錢雇傭勞動力的情況逐漸增加,由此又反過來促使人們對市場、對貨幣的依賴,而親緣關系在這過程中不斷被消解,個體主義也不斷侵蝕著集體的合作與互助。

(二)村外:合作與擴張

在村內社會關系被擠壓、支解的同時,A村人與外界的聯系也越來越密切。通常來說,存在村里人與城里人雙向流動的情況。一方面,A村青壯年外出求學或進城務工的情況并不少見,導致勞動力外流、農村土地閑置的現象萌生。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城里人看到了種植作物,尤其是經濟作物帶來的經濟利益,紛紛到跑到農村租地,開展副業。當地出現的草果、桉樹、石斛、胡椒等經濟作物的種植熱,不僅是當地人重要的經濟來源,也成為務農者與城里人交往的媒介,改變了部分農村人與城里人傳統的社會關系,促進了社會關系的再生產。

首先,新的“租佃”關系出現。擁有土地的農民成為“地主”,將自己的部分田地租給城里人;而有錢的城里人則成為“佃戶”,向土地所有者支付一定的租金以使用其土地。在A村,租地的用途主要有兩種:種植經濟作物石斛和辦磚廠,其中以種植石斛最為盛行。除了上述30家自己種植熱帶、亞熱帶經濟作物的本村村民以外,還有7位外來“佃戶”到A村租地種植石斛,其中包括湖南、四川商人,以及本縣公務員、事業單位的辦事人員。算上兩家開設磚廠的公司,A村被租用的土地共涉及40戶,占全村總戶數的37.04%。每畝每年的價格在1 200元-4 200元[注]各個家庭合同簽訂的年限各不相同,但地租價格均為一年一付,以下所提到租金皆為一年的價格。之間不等,其中2009年的地租價格為1 200元,當時種石斛的熱潮剛剛開始,故地價稍低;而租金為每年4 200元的土地則是已經搭有大棚的,免去了佃戶種植石斛過程中的一項程序;在以上兩個價格之間,還有1 500元、2 000元、2 200元三種價格,其被租用時間在2012年-2013年之間,即種植石斛最盛行的時期。

其次,作物種植熱也激發了新的“雇傭”關系。由于到A村租地種植作物屬于副業,城里人既沒有管理田地的時間,又缺乏耕種的經驗和勞動力,故一般選擇雇人代替他們種植和看管,于是便出現了代耕農。A村的代耕農主要有兩種類型:外來代耕農和本地代耕農。前者類似于的“離鄉不離土”代耕農,他們來自距綠春縣城較遠的鄉鎮,具有一定的種植經驗。然而,這一類型的代耕農往往不滿足于“來到縣城還住在農村”的狀況,一般在A村呆上幾個月就走了。另一類代耕農是“不離鄉不離土”的A村哈尼族,他們既是雇主的“地主”,也是雇主的雇工。以李某為例,一個“單位上的人”租了我的地,他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上班,根本沒有時間來管理,就叫我幫他看著,我們交道打得比較多,他相信我。據筆者了解,看管作物的報酬在1 200-1 500元/月之間,此外,雇主來種植基地“視察”時,還要給看管者帶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一方面,通過多次的往來,雇主與被雇傭者已不再是冷冰冰的陌生人,他們甚至已經成為了朋友,從城里過來看望農村的朋友難道不應該備上薄禮嗎?另一方面,禮尚往來,被雇傭者收到送來的禮物,自然會增加對雇主的好感,對所照看的田地和作物更加負責。

除此以外,還有一種特殊的合作關系,筆者將之稱為“打平伙”。[注]打平伙,是當地人聚在一起吃喝的一種形式,自愿參加,參與者帶上自家有的東西,或者統一分配東西,如有酒的帶酒,有肉的帶肉。“打”,意為“從事”“進行”;“平”夾雜“勻攤”“公平”之意;“伙”可解釋為“一起”“融洽”“和氣”之內含。在這種關系中,A村哈尼族提供自己的土地和勞動力,保障租種者有地種、有人管;而城里人負責現金開支,承擔種植農副產品過程中所需的一切費用包括買秧苗、打農藥等,并每個月支付給出讓土地的農民一部分錢,即當地人口中的“生活費”。雙方提前商定好收獲農副產品之時各自的收入比例,一般為農民40%-30%,城里人60%-70%。“打平伙”成立的基礎是信任,對方一般是親戚或朋友,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老相識,但也不乏外地老板過來投資,通過朋友介紹與當地農民促成“打平秋”的情況。在A村,隨著作物的種植,差序格局的內涵、范圍、特點都發生了變化,利益成為差序格局中影響人際關系親疏的重要因素,姻親關系與擬親屬關系的滲入擴大了差序格局的范圍。為了加深彼此的信任,A村哈尼族甚至通過“認親”的方式與城里人結下擬親屬關系,其實質上是一種“感情+利益”的關系[18]。一位村民告訴筆者,與其合作種植經濟作物的是自己的親戚,“去年給我家孩子取名的干爹,是親戚才敢一起做生意”。可見,基于農耕社會是產生的血親關系,依然被人們視為“安全性”的來源,只不過在市場經濟下發生了某種“嫁接”。

四、結語

作物看似一個簡單、具體和靜態的物質,卻并非是單一、獨立和不變的,它與社會、文化、經濟、政治等密切相關,應該將之置于動態的歷史、文化和社會中去研究。從以上的個案可以看到,作物在A村哈尼族的生產生活中是具體、有形的實物,其種植的種類受到地理環境、市場需求、國家引導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并對應著不同的社會關系。

在自然經濟時期,A村的環境、交通相對閉塞,作物的種植、利用以個人需求為主,形成以血緣和地緣為基礎的相互協作的社會關系網。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下,商品化內化于哈尼族社會,不僅作物的商品性凸顯,而且與作物相關的土地也被家庭成員以市場價值衡量,進而引起家庭內部的矛盾。同時,隨著國家對邊疆地區管理的加強,村長作為國家的代理人,其職能和權利范圍擴大,村長競選轉變為家族勢力的對抗,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血緣關系的重要性和穩定性,緩和了家庭內部的沖突,卻使A村內部原有的社會關系壓縮。在村寨內部分裂和市場經濟需求的雙重壓力下,A村人以經濟作物為媒介,形成了以利益為基礎、血親為核心的社會關系,實現了社會關系由村內向村外的擴張,互利共贏逐漸成為建立和維持社會關系的基礎。作物的更迭將持續發生,當地的社會關系也會有新的發展與變動,研究需要繼續跟進。

“社會”這座學術思想賴以生存的堡壘,正在被工業化、城市化、市場化、全球化以及現代化等諸多“化”學力量所侵蝕[19]。在全球經濟化的浪潮之下,A村哈尼族被卷入市場經濟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正如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所言,固有的、牢固的社會關系束縛住了自給自足、原始型的社區性群體的生產活動,不論是什么形式的市場都有能力部分解放這種類型的群體,并把他們轉移到另一些經濟活動領域去[20]。進入市場后,農民被卷入一個陌生、充滿不確定性和風險的社會里,斯科特(James C. Scott)等學者提出農村衰弱理論并非空穴來風,科德爾的“鋤頭+薪水”的理論也形象地勾勒出以自己種植或代種作物為生的A村哈尼族的現實處境。對于農耕民族來說,在生存型的實物經濟時代,農民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獲,而在商品經濟時代,耕耘與收獲不一定相對應,相較于原來自給自足的生存社會,商品化過程對他們來說影響極具顛覆性。盡管本文僅選取了我國西南的一個小村寨作為研究對象,但筆者希望該個案能夠為社會關系的研究提供不同的視角,豐富作物與社會關系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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