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奇,陳紹琦


摘 ?要:英國漢學家藍詩玲的中國現當代小說翻譯存在一定的誤譯現象,可歸納為:語言誤譯、文化誤譯、文體誤譯。漢語語言靈活多變,中國文化博大精深,英漢文體創作詩學的差異、中西思維模式的差異是藍詩玲產生誤譯的主要原因。誤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目標語讀者的理解,尤其是源語文化中特定文化詞項的具體內涵、原著的反諷文體意義和美學價值。誤譯現象折射出漢學家譯者模式存在一定問題,中國文學的海外譯介應有中方譯者的加入,以彌補單一的漢學家譯者模式的不足。
關鍵詞:藍詩玲;誤譯;語言誤譯;文化誤譯;文體誤譯
藍詩玲(Julia Lovell)生于1975年,是英國著名新生代漢學家、翻譯家、專欄作家。尤其是作為翻譯家的藍詩玲,曾成功向西方譯介魯迅、張愛玲、韓少功、閻連科、朱文等中國現當代作家的多部作品,廣受海外讀者好評。藍詩玲的處女譯作《馬橋詞典》(A Dictionary of Maqiao)被譽為迄今被譯成英文的上世紀七十年代后問世的最佳中國小說之一[1] ;《魯迅小說全集——阿Q正傳及其他中國故事》(The Real Story of Ah-Q and Other Tales of China)和《色·戒》(Lust,Caution and Other Stories)被收入“企鵝經典文庫”(Penguin Classics)①,尤其是藍譯本《魯迅小說全集》被美國漢學家華志堅稱為“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為重要的企鵝經典”[2]。此外,藍詩玲還獨譯了朱文小說集《我愛美元》(I Love Dollars and Other Stories of China)和《達馬的語氣》(The Matchmaker,the Apprentice and the Football Fan),以及閻連科的長篇小說《為人民服務》(Serve the People!);與狄星(Esther Tyldelsey)合譯了旅英作家薛欣然的小說《天葬》(Sky Burial:An Epic Love Story of Tibet),與韓斌(Nicky Harman)、狄星等合譯了薛欣然的另一部作品《見證中國》(China Witness)。目前,藍詩玲正受企鵝出版社委托,重譯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西游記》(節譯本)(The Journey to the West,abridgement),并即將付梓。
應當說,相比于年事漸高的葛浩文等漢學家,英國新生代漢學家藍詩玲在未來幾十年與中國文學“走出去”的時間節點與歷史階段契合度更高,而學界對其關注度卻明顯不足[3]。總體而言,藍詩玲譯作以流暢易讀的風格而深受譯入語國家讀者青睞,國外圖書銷售與書評網站讀者對藍詩玲譯筆流暢性好評頗多;藍詩玲為了在最大程度上令目標語讀者獲得最佳閱讀體驗,也的確有其獨到的處理方式,其翻譯行為與翻譯風格一定意義上有助于也有功于中國文學海外譯介。不過,白璧微瑕,我們通過文本細讀,發現藍詩玲在英譯中國現當代小說時存在一定的誤譯現象。本文將對這些誤譯現象進行描述、分析和適度歸因,旨在通過考察誤譯現象來洞悉漢學家英譯中國現當代小說中的不足并對其進行反思,以期為中國文學“走出去”尋求更佳的譯者模式。
誤譯與翻譯可謂相生相伴。一般認為,內容譯錯了就是誤譯[4]。馮正斌等認為,“誤譯主要是指在語言轉換過程中,對原文文化信息的偏離、遺漏和歪曲導致譯文與原文信息不對稱,從而使得譯語讀者和原語讀者無法獲得相近交際效果的翻譯活動或翻譯文本”[5] 。謝天振則將誤譯劃分為“有意誤譯”和“無意誤譯”。前者是“譯者由于某些原因而選擇有意識地曲解原文含義”;后者是“因疏忽大意、語言功底淺薄以及缺乏原語國家文化背景知識而造成的誤譯”[6]。參照上述界定,本文主要關注后者,即“無意誤譯”。
本文選取藍詩玲6部獨譯譯著中的部分作品進行文本細讀,并對典型誤譯現象進行描述、分析與歸因。為體現語料選擇的客觀性,我們原則上采取隨機抽取作品的方式,但有幾處需要特別說明:《為人民服務》篇幅較長,故選取部分章節;《色·戒》篇幅較短,故選取全文;《馬橋詞典》結構特殊(由若干詞條構成),故選取部分詞條;《魯迅小說全集》包括《吶喊》《彷徨》《故事新編》三個小說集,故從每個子集中分別抽取1—2部作品。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藍詩玲6部獨譯譯著選取分析作品列表
編號 作者 原著 選取作品
1 朱 ?文 達馬的語氣 達馬的語氣;再教育;胡老師,今天下午去打籃球嗎?;派鎮碼頭
2 魯 ?迅 魯迅小說全集 風波;故鄉;祝福;理水
3 閻連科 為人民服務 第1章;第4章;第5章
4 朱 ?文 我愛
美元 把窮人統統打昏;磅、盎司和肉;小謝啊,小謝
5 張愛玲 色·戒 全文
6 韓少功 馬橋
詞典 蠻子(以及羅家蠻);馬橋弓;鄉氣;神仙府(以及爛桿子);九袋;馬疤子(續);一九四八年(續);寶氣;寶氣(續);不和氣;不和氣(續);怪器;虧元
下面我們分別從語言誤譯、文化誤譯和文體誤譯對藍詩玲譯作中的誤譯現象進行分析。
一、語言誤譯
此類誤譯主要是由于譯者對原作在語言層面(詞匯、語法)理解不到位所致,相對較為表層,顯而易見。
(1)原文: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籠罩了全市鎮。(魯迅《祝福》)
譯文:Another snowy winter's night fell early over the town.(Lovell,2009)
原文中的“冬季日短”和“又是雪天”是兩個并置成分,交待后半句“夜色早已籠罩了全市鎮”的原因。顯然,藍詩玲此處將“又是”理解為“又一個”,從而造成誤譯。
(2)原文:瘦子對攤主說,給我們爺三跪下,今天就饒了你。(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Kneel three times to our granddad here, the skinny guy offered the stall holder, and we'll let you live-today.(Lovell,2007)
(3)原文:黑子清了清嗓子,對我說,是這樣的,我老爺子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胃部靠近幽門的地方,有這么大一塊黑的,醫生懷疑是腫瘤。(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Mr. Black cleared his throat:So then, my granddad's got the results of his checkup back,there's a black spot about so big in his stomach,near the bowel.The doctor's afraid it's a tumor.(Lovell,2007)
就例(2)來看,現代漢語中的“爺”可以表示祖父或者父親,這里的“爺三”指的是父親加兩個兒子一共三人,而藍詩玲顯然沒有理解此處的含義,造成斷句錯誤,誤認為量詞“三”與動詞“跪下”連在一起,充當“跪下”的補語,于是將其誤譯為“kneel three times”(跪下三次)。例(3)中,“老爺子”是中國某些地域方言中對年長“父親”的尊稱,而非“爺爺”,而藍詩玲則將其誤譯為“granddad”。
(4)原文:據說他靠販粉發的家,現在闊綽得沒邊,楊莊最醒目的建筑海天大酒樓就是他的。(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People said he'd made his pile peddling flour; now he threw his money all over the place-Yangzhuang's biggest, most impressive building, Haitian Hotel,belonged to him.(Lovell,2007)
在原文語境中,“粉”指白粉(粉末狀毒品),“販粉”即“販毒”之晦語,而藍詩玲將其錯誤理解為“面粉”,進而誤譯為“flour”。
(5)原文:半小時以后郝強回到了宿舍,瞧他的臉色神情,顯然他還是找了個地方把問題解決了,現在正處在不應期,所以整個人軟綿綿的,說起話來也是軟綿綿的。(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He was back within the half hour, looking as if he'd managed to solve his little difficulty somehow, and now he was no longer waiting for anything, he was much more tractable.(Lovell,2007)
“不應期”(refractory period)是在生物對某一刺激發生反應后,在一定時間內,即使再給予刺激,也不發生反應。原文語境是郝強剛剛與一女子發生關系,此處的“不應期”作何解顯而易見,而藍詩玲則將其誤譯為“no longer waiting for anything”。
(6)原文:她也知道他們形跡可疑,只好坐著不動,只別過身去看樓下。(張愛玲《色·戒》)
譯文:Conscious of how suspicious their behavior must look, she forced herself to sit still, resisting the temptation to look down.(Lovell,2007)
原文中的“別”為“轉動、扭動”之意,而藍詩玲誤將其理解為“克制自己不要做某事”,使得譯文中的關鍵人物(王佳芝)作出了完全相反的動作反應。因此,理解上的偏誤可能會對目標語讀者帶來閱讀上的負面影響。
二、文化誤譯
此類誤譯主要是譯者對源語文化理解和闡釋不到位所致,相對屬于中層,不及語言誤譯易于發現。
(7)原文:那一年也是多事之秋。(朱文《胡老師,今天下午去打籃球嗎?》)
譯文:It turned out to be an eventful autumn.(Lovell,2013)
成語“多事之秋”意指事故或事變很多的時期。最早見于唐代崔致遠《前宣州當涂縣令王翱攝楊子縣令》:“今以楊子一同繁劇,四達要沖,每當使命交馳,實托宰僚勤干,遂重責成之寄,況逢多事之秋。而乃有令患風,請告逾月,若言考秩,亦合替移,固選長才,俾修闕政。”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秋”字泛指“時期”,而不一定是狹指“秋天”,如:諸葛亮《出師表》中的“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原文語境中,小說主人公“胡老師”的岳父岳母在一年內相繼去世,因此,“多事之秋”與原文情節頗為吻合。此外,如果“秋”真是狹指“秋天”,那么原文主干可壓縮為“年是秋”,這種“上義詞是下義詞”的表述方式,從語義和邏輯層面而言,都解釋不通。因此,我們推測此處藍詩玲的翻譯既非出于追求陌生化的文體考量,也非出于鏡像傳遞中國文化的動機,即不是“有意誤譯”,而更可能是對源語文化理解不到位所致。
(8)原文:他很謙和,遞給我一支“玉溪”煙,并且幫我點上火,而他自己不抽。(朱文《再教育》)
譯文:He silently but hospitably offered me a cigarette and then lit it for me; he didn't take one himself.(Lovell,2013)
(9)原文:我用下巴指了指我夾克左邊的口袋,但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煙不好。黑子從我口袋里摸出了那盒黃殼的“紅梅”,說,湊合啦。(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I pointed at the left pocket of my jacket, rather embarrassed: They're not very good, I told him. He groped out the yellow pack of Red Peach cigarettes. They'll do, he said.(Lovell,2007)
上述兩例中所出現的香煙品牌,具有很強的社會符號象征意義。例(8)中,“玉溪”煙是中國著名高檔香煙品牌,尤其是在故事發生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抽“玉溪”的人一般非權即貴,雖說“窮人”也并非完全消費不起,但至少是抽著心疼的奢侈品。原文語境中,“他”遞給“我”一支,而“自己不抽”,至少包含兩層意思:其一,他并不是出手闊綽的富人,這包“玉溪”對他尤為寶貴,只用在非常重要的人和事身上;其二,以示對“我”的尊重。而無論是出于有意還是無意,藍詩玲顯然沒有重視“玉溪”這一品牌在語境中的社會符號意義,簡單概譯成“cigarette”。相比之下,例(9)中的“紅梅”則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大眾香煙品牌,是普通勞動階層的“標配”。作為窮人的“我”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承認“煙不好”,揣測對方一定看不上眼;而黑子竟然認為“湊合”,說明看上去前呼后擁、無所不能、身為大廠一霸的黑子自己也只不過是屬于窮人階層,這一層黑色幽默更加強化了整篇故事的社會反諷性。遺憾的是,藍詩玲只是對其表層義進行了翻譯,而未對其深層社會文化內涵加以扼要解釋,目標語讀者恐怕很難理解這兩篇小說中兩種香煙品牌所蘊含的不同社會符號意義與人物社會階層的關聯。
(10)原文:麻將和白酒使他迅速地從我們這幾十個同等資歷的大學生中脫穎而出。(朱文《小謝啊,小謝》)
譯文:Thanks to his love of mahjong and baijiu—the 55 percent liquor beloved of those who have no further use for their livers—Xia Yuqing quickly set about networking his way out of our peer group, all of us university graduates with similar qualifications and experience.(Lovell,2007)
藍詩玲預設西方讀者群體對“麻將”還算有所了解,因此直接采取音譯;而對“白酒”可能不太了解,于是在音譯基礎上加上了文內注釋。即便如此,藍詩玲對這兩個詞語所負載的社會文化內涵還是把握和闡釋得不夠,造成目標語讀者可能仍舊一頭霧水,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一個普通的棋牌游戲和一種烈性酒就能成為“他(夏宇清)”從“幾十個同等資歷的大學生中脫穎而出”的成功秘訣。殊不知,在中國世俗社會語境下,尤其是在官場之中,麻將和白酒蘊含著深刻的社會文化內涵:陪領導打麻將,故意“放水”,恰到好處地讓領導吃牌、碰牌、和牌,能夠把領導捧得開心,會被視作所謂情商高、能來事的表現;而陪領導喝酒,替領導擋酒,會被視作忠心耿耿、關鍵時刻能為領導兩肋插刀的表現。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因素,許多生意都是在酒桌和麻將桌上現場拍板的,把客戶陪好,為單位拿下訂單,貢獻不可謂不大。而一些埋頭苦干的老黃牛卻因為不具備原文人物夏宇清這樣的“特殊才能”而得不到領導的重用,如此情境反諷,藍詩玲顯然未在目標語中呈現到位。概言之,譯者的翻譯工作如果沒有做到位,也是一種“失誤”。
三、文體誤譯
此類誤譯主要是譯者對原著的反諷意圖與幽默口吻理解不到位所致。由于有時原著反諷手法較為隱晦,故此類誤譯相對屬于深層,通常要經過仔細揣摩后才能發現。
(11)原文:在中國這樣一個自行車王國里,兩只腳不聽使喚的現象就表現得特別嚴重,所以中國的足球始終上不去。(朱文《把窮人統統打昏》)
譯文:In China, where the bike rules supreme, where nobody listens and everybody shouts at each other, we'll never be half decent at a running game like soccer.(Lovell,2007)
原文中,第二個句段是第三個句段的原因,按作者的本意,主要是調侃中國足球始終上不去的原因在于雙腳不聽使喚(畢竟足球是用腳踢球的運動);而藍詩玲則將“中國足球”闡釋為“a running game”,顯然是曲解了原文的調侃與反諷,將其狹義地理解為“跑步”;而“兩只腳不聽使喚”則譯為“nobody listens and everybody shouts at each other”,顯然不是基于對本句的理解,而是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
(12)原文:“達馬到底是什么?公的,還是母的?”
“過去有過一只公的,我看不用多久,就會有一只母的了。”(朱文《達馬的語氣》)
譯文:“Who the hell is this Da Ma?Male, female?Animal, vegetable, mineral?”
“He used to be male, but I'm starting to wonder if he's had a sex change.”(Lovell,2013)
在原文中,“我”的女友的一番追問,體現出她對達馬這個人物一無所知。但“我”心知肚明,而且非常反感女友的類似達馬般的說話方式,于是作答:“過去有過一只公的”,這是指達馬;而“我看不用多久,就會有一只母的了”,在這一特定語境中顯然是以反諷口吻影射“我”的女友,這是“新增”,而非“變換”。因此,藍詩玲的處理顯然沒有很好體現原作的反諷意圖。
四、藍詩玲譯作誤譯現象討論
囿于篇幅,本文僅列舉出藍詩玲譯作中較有代表性的誤譯進行分析,并未窮盡其譯著中的全部誤譯。結合上述分析,我們發現,譯者藍詩玲有時因為對原文理解的偏差或不到位,造成譯文表達上的偏誤,主要可歸納為:語言誤譯、文化誤譯、文體誤譯。下面我們嘗試對其誤譯現象進行適度歸因。
藍詩玲畢業于劍橋大學伊曼紐爾學院(Emmanuel College,Cambridge)中文系,獲現當代中國文學博士學位,曾赴南京大學—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中美文化研究中心(Hopkins-Nanjing Centre for Chinese Studies)交換學習一年。之后,在劍橋大學皇后學院(Junior Research Fellow at Queens' College, Cambridge)任高級研究員,講授中國歷史與文學。自2007年至今,任教于倫敦大學伯克貝克學院(Birkbeck College),現為該學院教授。誠然,藍詩玲是國際知名漢學家、翻譯家、專欄作家,對中國語言、文化與文體創作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其學術興趣之一也是中國的現代化。但歸根結底,藍詩玲畢竟不是中國人,其母語也不是漢語。漢語語言靈活多變,中國文化博大精深,英漢文體創作的詩學形式和中西方文化思維均存在一定差異,這些因素都使得藍詩玲在對源語語言文化認知和原作文體理解上存在些許偏誤,確實可以理解。這種偏誤,就主觀動機而言,并非有意為之,而更像是無心之過,這也是漢學家譯者模式(即漢學家將中文作品譯為母語)不可避免的衍生品。如果我們換位思考,即便是國內著名翻譯家,在將外語翻譯為本族語過程中,也無法保證對外語的理解做到嚴絲合縫、完美無瑕。
就客觀效果而言,一方面,藍詩玲的誤譯大多數屬于枝節問題,瑕不掩瑜,或許從整體上對作品主題和讀者閱讀理解不會帶來致命影響。而且藍譯本《魯迅小說全集》《色·戒》均被“企鵝經典文庫”收錄,讀者也喜愛品讀藍詩玲的譯作,Amazon和Goodreads等網站的讀者評論,對藍詩玲以流暢易讀、富含張力的譯筆再現張愛玲的細膩文風以及魯迅對社會現實的無情批判,都贊譽有加,肯定之聲遠大于否定。但另一方面,誤譯畢竟在客觀上造成了目標語讀者無法真切體會原作的本來意義,在局部上影響了讀者的真實理解,尤其是對源語文化中特定文化詞項的具體內涵、原著的反諷文體意義和美學價值,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對讀者的閱讀體驗形成了干擾,也削弱了作品的文學性、感染力和人物形象的豐滿度。這些都使得目標語讀者在領略中國現當代小說作品的文學魅力時打了折扣,也不利于中國文學更好地走進目標語讀者的內心世界。
英國漢學家藍詩玲主動譯介中國現當代小說,為中國文學“走出去”作出了貢獻,這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不過,我們也不能忽視其譯作在細節上的瑕疵。本文通過對藍詩玲6部獨譯譯著代表作品的考察,將其誤譯現象歸納為語言誤譯、文化誤譯和文體誤譯,并從譯者主觀動機和譯作客觀效果等方面對其進行了適度歸因。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在于透過誤譯現象,探討漢學家譯者模式所存在的問題,以期為優化中國文學“走出去”譯介模式尋求啟示。雖然包括顧彬、馬悅然在內的國際著名漢學家都認為,優秀的外籍翻譯家是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的關鍵,但漢學家在語言、文化和詩學等層面對原作(非母語)語言和文化諳習程度畢竟不如漢語為母語的翻譯者。黃友義曾指出,“最好的譯介模式是中外合作,漢學家進行語言潤色,中國譯者處理文化難題”[7]。我們認為,雖然本文主要聚焦點不是在于明確中外譯者的各自分工,但至少需要明確的是,藍詩玲誤譯現象折射出漢學家譯者模式是存在一些問題的,中國文學海外譯介必須有中方譯者的加入,并探索與外籍譯者的最佳契合點,以彌補單一的漢學家譯者模式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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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Mistranslations of Julia Lovell's Translated Novels
Lv Qi,Chen Shaoq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ubei University, Wuhan 430062, China)
Abstract:In the English version of Chinese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novels translated by British sinologist Julia Lovell's,there occur mistranslations falling into lingusitc, cultural and stylistic groups.Those mistranslations may be attributed to the flexible Chinese language,the profound Chinese culture,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poetics and thinking modes.Mistranslation somewhat harms accurate understanding of target language readers, especially towards the connotation of culture-specific items as well as the stylistic and aesthetic value of the original works. Furthermore,mistranslation reflects the existing problems of the sinologist-centred translation model,which must be optimized with the joint efforts from Chinese translators for the “going global” of Chinese literature.
Key words:Julia Lovell;mistranslation;lingusitic mistranslation;cultural mistranslation;stylistic mistransl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