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柏拉圖主義研究

一個老的似真似假，或有或無的故事對此有以下描述：某城市（似乎說的是錫耶納）的市民們有一個為他們服役的軍官曾從外國人的侵略中把他們解放出來。這些市民每天商議怎么酬報他，結論是，他們的能力太小，即使立他為那個城市的君主，也都不足酬報他的大恩。最后一個人站起來說：“讓我們把他殺了，然后當作我們的守護圣徒來崇拜吧！”于是他們就這樣做了，按照羅馬元老院處理羅穆路斯的先例。[1]如果是真事的話，這是一個發生在意大利十五世紀的故事，雖然在現代人看起來無比的荒謬，但是以那個時代人的眼光來看，精神無疑是至高無上的，以至于為了讓一個人上升到神圣的地位不息以性命作為交換。而幾乎在同一時期，一個小圈子的人文主義者也同樣關注著一種“異教”的理論--新柏拉圖主義。

新柏拉圖體系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佛羅倫薩的“柏拉圖學院”，僅限于一小圈的人文主義學者之中，其中以馬爾西里奧 菲奇諾最為代表。菲奇諾主要承擔的工作主要有三個方面：第一，將柏拉圖以及“柏拉圖主義者及其此后的著作家的著作翻譯成拉丁語，并通過梗概與注釋使之通俗易懂。第二，通過這一數量龐大的知識整合，使當時的全部文化遺產具有新的意義，重新構前后連貫，富有活力的體系。第三，使這一體系與基督教協調一致。[2]菲奇諾的理論主要來源于柏拉圖的理論和普羅丁的流溢說，對此不在贅述。在《圖像學研究》一書中，潘諾夫斯基對于提香的作品——《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中的兩個維納斯曾有過系統的分析，在他看來畫中的兩個維納斯分別代表“天上的維納斯”和“自然的維納斯”。而我認為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和喬爾喬內的《熟睡的維納斯》也同樣具有代表性。

我們知道，喬爾喬內和提香師出同門。在喬爾喬內的《熟睡的維納斯》完成二十多年后提香也畫了一幅維納斯，即《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從作品的表現形式上看，提香的那幅無疑借鑒了喬爾喬內的構圖，甚至維納斯的姿勢和形象都極其相似，但我們同樣也能發現許多不同之處。肯尼斯 卡拉克認為熟睡的維納斯不是古典的，他的理由是沉睡的維納斯沒有沉重，下垂的韻律，古典的作品是通過這種韻律來體現成熟和體重的贊美，他認為她的動作有某種哥特的風格，體現在它優雅的腹部曲線上，但他相反又強調了熟睡的維納斯具有一種古典美。他認為，相對烏爾比諾的維納斯，熟睡的維納斯像一個花苞，花瓣都緊緊的合在一起，使我們感到一種緊密的效果，而在提香的畫中，花蕾綻開，克制的輪廓斷裂了。隱喻的手法讓位計算。[3]對于克拉克的觀點，有一些我是同意的，但是可能是由于篇幅的原因，他說得有些含糊其辭。

不同于克拉克的觀點，對比兩個維納斯我恰恰覺得熟睡的維納斯是古典的，如果不是古典的至少也是偏古典的。在熟睡的維納斯中，喬爾喬內將維納斯置一種田園式的的風景之中，與田園合奏的風景及其類似，整個維納斯的形象與整個背景完全脫節處于一種斷裂之中，是一種封閉式的表現并沒有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熟睡的維納斯確實沒有穩定感，似乎是要飄浮而起，用菲奇諾的觀點更接近于一種“天上的維納斯”。而提香的維納斯處于一種室內的環境，是開放的，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更偏巴洛克的風格，無疑是一種人性的維納斯，自然的維納斯。

如果熟睡的維納斯是“天上的維納斯”，那么她無疑屬于“第一靈魂”，由“理性”和“知性”構成，她是烏拉諾斯的女兒，說明她完全屬于非物質的領域，她居住在宇宙最高等級的超天界即“宇宙知性”的領域。她是閉著眼睛的，沒有任何欲望可言，處于一種隔離的狀態，是一種神性之美。而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是睜著眼睛的，體現一種欲望的流露，是一種世俗的愛。烏爾比諾的維納斯是自然的維納斯，無疑是處于“宇宙靈魂”的領域，是宙斯與狄俄涅或朱庇特與朱諾的女兒，處于新柏拉圖主義所說的”宇宙知性“與月下屆之間的領域。

愛通常是一種欲望，但并非所有的欲望都是愛，愛也是菲奇諾哲學體系的核心。熟睡的維納斯對應的就應該是”神性之愛“，菲奇諾認為對應的人類的靈魂能力就是“知性”，而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對應就是理性。我們發現熟睡的維納斯的手是背到腦后，暗示了一種拒絕被觸摸，而烏爾比諾的維納斯手是張開的，抓著一種花，有一朵落于手下，我們可以認為暗示了一種渴望被觸摸，是渴望結合的一種表達。而同樣的提香作品中整個畫面被一種黑色的背景所截斷，處于畫面1/2的位置，我認為是體現了一種矛盾和克制，是一種理性的暗示。背景窗戶，我們會發現一根希臘的柱式，也許象征的是真理。而前景的狗無疑是一種忠誠的象征，也是一種勸誡。背景的植物也呈一個黑色的圓，象征著一種和諧。

有文獻證明，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出自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某位大公家族婚禮的匣柜[4]，其目的是用于說教，或者表現新婚夫婦的吉兆。所以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烏爾比諾維納斯左手小拇指所帶戒指的含義。一種含義是“不婚者”，在這里應該象征著一種勸誡，因為戒指的戒字就來源于古代妃嬪對帝王臨幸的一種逃避。而國外左手代表上帝的賞賜，也有可能是象征著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只屬于上帝。當然隨著時間的推進，更多關于兩幅維納斯的象征含義也會更多更準確的被揭示出來。

注釋：

[1] [M]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瑞]布克哈特.何新譯 馬向雪 校。1979年7月第一版。北京 21頁

[2][M]圖像學研究，（德）潘諾夫斯基。132 頁

[3][M]裸體藝術。[英]克拉克著。吳枚 寧延明譯。海口，海南出版社，2002，2，127-129頁

[4] 匣柜[意大利語cassone]，通常指新娘用于嫁奩的大匣子或大柜子。出自[M]圖像學研究，63頁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