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色彩敘事

孫天昊

摘要：影片《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以下簡稱《比利林恩》）除了在電影技術上做了大膽的嘗試，其在敘事藝術上也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比如影片運用色彩結構劇情，用“集團式”的色彩表意體系更好地傳達出影片的反戰主題，即通過色彩象征性的體系化編排，達到色彩敘事的目的。

關鍵詞：“集團式” 色彩表意體系 象征性 色彩敘事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17-0168-02

“‘集團式的色彩表意體系，是以主要人物色彩或情節色彩為中心的配套色彩系統，包括人物化妝色彩、空間景物色彩、鏡像光影與畫面色調等，綜合構成兩個以上屬于作者主觀‘象征性團塊狀態的色彩表意系統，表現為一種語言‘集團的色彩力量”①。《比利林恩》中在特定人物、群體與景物上的配色主要表現為藍色、黃色、灰色和紅色，自然構成一個“集團式”的色彩表意體系，并借助劇情本身的人物之間、環境之間的矛盾推進敘事。

一、藍色——主流社會下陰謀的英雄主義

影片中比利·林恩因在戰場上英勇營救長官的行為，被主流社會奉為英雄，他和他的戰友應邀參加橄欖球比賽的中場表演。

影片開始，主辦方用一輛豪華的加長林肯來酒店接比利和他的戰友們前往橄欖球場館。當一身軍裝的戰士們進入車內，我們會發現車內被幽藍色的燈光籠罩，戰友們在這樣的色彩環境背景下與制片人一起計劃著把這一“英雄事跡”拍成電影，然后每個人可以分一大筆錢的事兒。這些被奉為英雄的戰士們，從一開始就被導演拉回到他們本真的與世俗百姓一樣的真實形象。同時，從影片的后半部分了解到，比利和他的戰友們所謂的“英雄”形象只是政客、商人們用來宣傳戰爭的工具，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在加長林肯中單純的夢想，就籠罩在主辦方的陰謀策劃當中。接著比利來到橄欖球的賽場，橄欖球隊員穿著藍色球服，觀眾席上經常出現藍色衣服的球迷，好像都在歡迎著“英雄”們的到來，可這一切的安排都被控制在反面角色球館老板諾姆的手中。通過人物服裝色彩細節觀察，我們發現白發老板諾姆就打著藍色領帶，這一藍色領帶形成了對于球館當中藍色表意體系的統領，象征著諾姆掌握著宣傳戰爭“英雄主義”策劃的全局。事實證明，在全藍色布景的新聞發布會上諾姆敬重戰士的虛偽表演與之后打壓戰士們合理片酬要求的行為反差，揭示了這場“英雄中場表演”僅是諾姆等人操縱的陰謀。

作為一名士兵，比利等人并未把自己當做英雄來看待，而是真心想做一個平凡世界的普通人。中場表演當晚，戰士們被奉為英雄款待，豐盛的餐桌上是一塊醒目的藍色桌布。就在這場戲中，一位身穿深藍色西服的石油商人韋恩·菲斯特，來到餐桌旁慰問英雄們，他“盡量減少我們對外國石油的依賴”虛偽言辭表現了資本家的真實目的。韋斯特的丑相令人厭惡，這正是對為掠奪石油而發動的侵略人權戰爭的極大諷刺。

在召開新聞發布會時，除了完全藍色的布景，比利結識了一位身穿藍色啦啦隊服的女孩，這位女孩折射出一名普通士兵對愛情、對正常生活的向往。在以諾曼為中心的藍色色彩表意體系中，愛情的美好似乎與戰爭宣傳的虛偽相矛盾，通過將影片色彩體系與情節發展相聯系不難發現，身穿藍色隊服的女孩，本身就是主辦方請來的，所以可以猜想女孩對林恩的喜歡是基于在主流社會“英雄主義”光環之下的。這一點我們在影片結尾得到證實，沉浸在甜蜜愛情中的比利和菲姍說“菲姍，我差一點就要帶著你跑掉了”，卻得到菲姍質疑地回復“你們不是還要重返戰場，你是授勛的英雄”。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女孩子，卻不關心自己在戰場上的安危，這讓比利只好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再一次隱藏回去。這一情節不僅表現菲珊對比利的不理解，也讓觀眾對虛偽、陰謀的“英雄主義”有了深刻反思。

二、黃色——危機四伏的沙場與正常生活的選擇

影片敘事方式為插敘，即在比利等人前往橄欖球館中場表演的敘事主線中不斷插入比利回憶的副線，而比利的所用回憶都是對兩種黃色環境的選擇，一方是危險的戰場，一方是盼望自己回來的家。兩種黃色環境是以比利·林恩為中心的黃色色彩表意體系，并借助環境本身的矛盾相聯系，進一步表現為以比利為中心的情節沖突，達到增強敘事的目的。

影片開始時，車載錄像紀錄了比利英勇營救長官蘑菇的視頻。場景是伊拉克的戰場，色彩是沙漠的黃色，鏡頭中長官蘑菇被擊倒失去行動能力，前來營救蘑菇的比利也在與恐怖分子交火，在觀眾的潛意識當中，沙漠黃就與危險、死亡聯系在一起了。在之后比利等人集市上巡邏與市民發生沖突、為營救遭遇伏擊的小隊與恐怖分子激烈交火等情節中，黃色都很好的營造了危險的敘事氛圍。而在比利回到家中，我們發現他家墻面是黃色的，并在環境布景當中多次使用黃色，如癱坐在輪椅上的父親一直看著電視中的伊拉克戰場新聞的全景鏡頭中，父親的床單、窗簾就是黃色的，這表現了父親時刻關注著兒子在戰場上的安危，這里的黃色就變為家人對沙場上兒子的思念以及對比利退役回歸正常家庭生活的期盼。

影片中對于象征“家”含義的黃色也做了更為深刻的表現。在伊拉克戰場上一次搜查行動中，比利和戰友們搜查恐怖分子的家，墻面也是粉刷成黃色，與林恩的家相似，這里導演做了一個對比，美國家庭的安全與伊拉克家庭的危險，既突出了戰爭對人權的侵害，又突出了不分民族的普通百姓對于和平的平等追求的哲學性思考。另外，在中場碧昂斯的歌舞表演情節中，表演被黃色、藍色占據，最為突出的是黃色，如舞女身上的衣服和布景等，加上禮炮的聲音使比利不斷響起沙場戰爭的場面，讓人感覺比利處在不被理解的舞臺上似乎比戰場更加危險，而表演間歇戰友們緊張的情緒，讓人感受到了戰爭對普通士兵的毒害。

三、灰色——隱藏在英雄主義光環下普通士兵的真實感情

灰色在情感上可以變現為一種暗抑的美，幽幽的、淡淡的，有點單純，有點寂寞，這恰恰和影片中普通士兵的情感相吻合。影片中也只有兩處場景被導演處理成灰色，一次是新聞發布會時，當記者向隊友提問一些他們對戰爭的看法和戰時的日常生活的問題時，導演借助比利林恩的視角把所有的藍色消除，變為灰色，讓戰士們輕松自然地回復“想女人啊，天天想，到處都是美女”，這正是戰士們在發布會上不能表露的、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

第二次是比利唱著國歌時，當他在大屏幕上看到喜歡的女孩子菲珊，鏡頭進入了比利的主觀世界，比利幻想著向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在一個外墻粉刷成黃色的房子里，在自己的床上和喜歡的女孩子親熱，這是普通士兵在英雄主義光環下最真實的想法，他渴望回到和平，回到正常的生活。

四、紅色——回歸普通生活的象征

影片中的紅色并不像藍色、黃色運用的明顯，但在反戰主題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形成圍繞不同人物的色彩表意體系表現為既矛盾又統一的綜合體。第一處出現在賽場中的觀眾席座椅，這一亮紅色與藍色、黃色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在美國和平年代下，橄欖球比賽的觀眾之所以能在紅色座椅上享受生活的快樂，是因為比利和他的戰友在戰場上的廝殺，諷刺的是比利等“英雄”并不被美國群眾理解，這樣的生活也與他們格格不入，就連抽煙也要悄悄找個場所，這樣的紅色與中士腿部流出的紅色血液，恐怖分子脖頸流出的紅色血液極為相似，從而傳達反戰思想。第二處是搜查恐怖分子家庭時，滿眼仇視目光的小男孩穿的就是一件深紅色上衣，他的內心渴望和平，比憎恨侵略更為強烈的是對和平的普通生活的渴望。第三處紅色的運用把前兩次紅色的象征意義連成一個整體，并借助人物的動機參與情節的敘事，一直努力說服比利退役回家的姐姐，最終開著一輛紅色小轎車停在車庫，遠遠地看著弟弟，非常希望弟弟坐上車和自己離開，這是比利·林恩回家與回戰場的分水嶺，紅色汽車成了姐姐希望弟弟回歸普通生活的情感載體。

五、結語

影片充分利用了“集團式”的色彩表意體系敘事，以主要人物為中心，借助人物之間、環境之間的矛盾，增強色彩語言的力量，傳達了反戰思想。同時，《比利林恩》突破了電影色彩單純的象征作用，讓創作者注意到體系化的色彩編排所具有的敘事魅力，在與人物之間、環境之間的結合中達到色彩敘事的目的。

注釋：

①周登富、敖日力格著：《電影色彩》，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5年版，第316頁。

參考文獻：

[1]周登富，敖日力格.電影色彩[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5.

[2]顏純鈞.電影的讀解[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6.

[3]郝樸寧，李麗芳.影像敘事論[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