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我國省市級美術館策展機制建設的構想

白林坡

一、我國省市級美術館策展的意義和迫切性

在我國，美術史學意義上的“策展”（或稱展覽策劃）是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新的美術思潮興起之后，隨著美術事業、相關行業的迅速發展以及在西方現代藝術思潮和美術展覽理念、模式、市場運作等各方面的影響下，逐步形成的一種美術活動和社會文化行為。

早在1895年，世界上第一個雙年展在威尼斯誕生，策展以一種社會文化行為和美術史意義展開活動。但在中國，作為現代意義上的“策展”當然是改革開放40年以來伴隨著我國美術事業的不斷發展、變化、演進所形成的一種社會文化行為。美術作品通過策展得以展出，而策展在當代也是美術作品審美功能和社會效應得以實現的重要途徑和方式。從某種程度上講，策展的過程往往也是知識生成和知識再生產的過程，它擔負著對以往美術史的再建構和對當下正在發生的美術事件進行梳理的重任，這對當下美術發展來說其意義不言而喻。也就是說，這里我們所討論的“策展”是不同于傳統意義上泛化的、傳播學或經濟學的策劃，而是指新時期以來在美術活動領域（尤其在當代美術領域）所興起的一種學術行為和文化行為。作為社會文化活動，策展的活動主體當然是所謂的“策展人”(curator，源于英文，全稱為“展覽策劃人”，原意是指在藝術展覽活動中擔任構思、組織、管理的專業人員）。中國當下所謂的“策展人”在學術視野中的身份定位和文化認定也是在西方展覽機制影響之下所形成的，具有職業身份認同和文化價值認同的二重性。

新中國建立以來，除了像中國美術館這樣的國際級大型美術館之外，國內各地還有幾十所省市級公立美術館陸續建立起來，目前全國各省市公立的非營利性美術館有近二百所。

文化部在2002年發布的《美術館工作暫行條例》中對美術館的定義和性質作了限定：“美術館是造型藝術的博物館，是具有收藏、研究、陳列展覽美術精品及相關資料，向公眾進行審美教育、開展國際文化交流等多項職能的國家美術事業機構?！薄懊佬g館是永久性、公益性，不以營利為目的的文化機構。”這是文化部對其具有轄屬關系的公立美術類博物館所下的定義，集體美術館、私營美術館及各種形式的營利性美術館不在此列，單純以展覽為目的、不具備收藏、研究的美術類展覽館也不在此列。本文所討論的美術館概念也是指這類公立美術館，特別是國內各省市的地方性公立美術館。

2011年，作為全國美術館系統最高管理機構的文化部藝術司，從全國的公立美術館中評選出了9家全國重點美術館，2015年9月，文化部藝術司又評出第二批國家重點美術館4家。我們將這13家非營利性的、具有公益文化服務性質的美術館作為全國公立美術館的代表放到當下美術事業發展中加以考量，發現它們不僅在省市級美術館序列中起著引領性的龍頭示范作用，也在整個國內美術館行業中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實際上，在我國目前省市一級的公立美術館也構成一個系統，這些美術館往往是本地美術展覽、文化交流、學術研討、作品收藏、公共服務等活動的重要平臺和紐帶，在當下整個中國美術事業中起著重要作用。作為體制內屬性相同的這類公立美術館由于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地域文化的差異性、地區社會歷史習俗的獨特性等因素的影響，不同美術館的館情存在著較大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表現在大到規模大小、運營方式、文化定位、社會影響力，小到人員編制、專業隊伍、資金來源、展覽效益、功能實施等各方面都有不盡相同之處。這種差異性是由多種原因形成的，其中有客觀的、外在的原因，也有美術館在發展中自身的內部原因。目前，全國各種類型的美術館遍地開花，其中省市級公立美術館不僅具有很好的歷史機遇，同時也面臨各種競爭、壓力和挑戰。雖然各館在發展中面臨的問題不盡相同，但作為新近發展很快并且具有很大發展空間和良好遠景的行業，大家的基本發展訴求是相同的，即不僅迫切需要快速發展，而且在整個社會文化建設中，都迫切要求提升各自的文化身份和學術形象。特別是美術館自身發展的文化訴求，對代表本館形象的學術品牌展覽策劃越來越迫切，由此而帶來的專業策展隊伍和策展機制的構建亦越來越迫切。這不僅是省市級美術館在當下文化發展中的客觀形勢使然，也是國際、國內美術文化的社會效益得以實現的內在學理驅動力所推動的結果。

因此，討論省市級美術館策展機制的建設就不僅要顯示出在大文化建設中的社會效益，也要更加凸顯出學理意義和學術價值。目前最迫切的問題在于，如何在操作層面解決當下美術館的策展機制建構。因此，在專業人員隊伍不十分健全、成熟的獨立策展人還沒有普遍進入日常運作中以及迫切需要展開學術性或品牌性展覽的策劃的背景下，國內省市級美術館策展機制的建立就勢在必行。

二、關于省市級美術館策展機制建立的構想

目前，在我國省市級美術館應盡快建立起有效的、可操作的策展機制，這種建立在本館運營制度之上的策展機制，是本館學術展覽的策劃活動得以展開的基礎和保障，其內容主要包括策展制度、策展的實現和策展績效評估、獎勵三大方面。

（一）策展制度的建立

首先，要明確策展制度建立的出發點和目的。在省市級美術館的發展中，展覽策劃在本館功能建設與學術建構中起著重要作用，是強化本館獨立策劃展覽的重要一環。我們通過加強展覽策劃的學術化、專業化、制度化建設，可以有效提升展覽的藝術質量及學術質量，樹立本館的文化品牌和學術形象。同時，各館應立足自身實際條件，制訂基本的策展制度。策展制度一般是該館開展自主策展的綱領性文本，建立在該館現有各項基本運行管理制度的基礎之上。通過制度化的展覽策劃，可以充分盤活現有的展覽資源，發揮自身優勢，強化策展的主動性、導向性和號召力，提高其學術性和權威性，促進高質量的藝術展覽、學術研討和交流，以便更好地服務社會、服務大眾。

其次，要在實踐中不斷完善策展制度本身內容并加強可操控性的建設。這里所說的策展制度主要包括策展組織、策展隊伍兩個方面的相關制度。就策展組織來說，可以實行機構負責制。對我國省市級美術館而言，由于政府型運營體制和人員編制限制等各種原因，可以在本館建立常設性展覽策劃委員會，以其作為策展的常設機構，全盤負責本館的學術展覽的策劃決策、規劃和監督。策展委員會由本館專業人員組成，成員主要包括策展委員會主任、策展人、助理策展人、策展委員。這個委員會是以學術為中心，以專業隊伍為主體，應盡量避免策展中行政本位化帶來的弊端。委員會的職能首先是“決策”，包括重要展覽項目的確立、策展預案的審議通過、預期目標的設定、項目所需資金的確定、策展人的委任、展覽各主要環節的責任分工、展后績效評估、獎勵等內容。其次是“規劃”職能，立足本館實際，遵循學術規律，把握當下藝術思潮，明確策展方向和重點，制定一年或幾年策展規劃。再次是“監督”職能，對策展各環節的監督和督促、展覽后的績效評估、獎勵等。

在策展委員會中，從分工和職責來說，委員會主任是策展的總負責人，是策展的決策者；策展人是策劃展覽的學術主持人、展事全盤負責人和執行人，在委員會的決議下負責執行展覽全程工作，包括展覽項目的具體策劃、策劃預案的起草、贊助單位的組聯、策展資金管理的運作、展覽各環節的組織、執行、協調等（包括落實展前準備、展覽全程、展覽善后、展覽總結報告撰寫等工作）。策展人受策展委員會的領導和監督，直接對策展委員會負責；助理策展人是協助、配合策展人開展工作的，在策展人缺位時代替其開展工作；策展委員（若干名，每次展覽前根據需要配置，從各部室抽調、責任分工具體到人）配合策展人做好各環節的具體工作，包括后勤采購、接待、財務、布展和撤展、展廳管理、展覽服務、媒體推廣、觀眾組織、少兒培訓等。另外，委員會還可以外聘策展人，以增加本館的策展力量，提高策展水平，也就是充分利用館外的有效展覽資源和策展力量，密切聯系、積極調動本館外聘的學術委員、藝術委員等參與策展，還要加強與館外獨立策展人的合作，根據具體情況，適時邀請國內外學術界有影響的策展人或藝術家進行聯合策展，同時根據需要積極爭取館外基金會、商業團體等的贊助。特邀館外獨立策展人與本館策展人合作共同策劃展覽，可另設館外合作策展制度。

（二）策展的實現

1.策展項目的確立

策展活動開始時，先由策展人提出策展提案，供策展委員會審議、表決，策展委員會對提案的可行性予以論證，包括預評學術價值、是否立項、預期目標、費用預算及時間步驟、框架安排等。也可邀請本館學術委員參與討論展覽立項。

策展人提供的策展提案，應包括五項內容：（1）展覽主題（基本要求：a.開闊的文化視野；b.明確的學術定位；c.清晰的策展思路；d.緊扣當下學術思潮）（2）對展覽學術主題內涵與外延的詳細解釋與說明；（3）擬參展藝術家(強調學術前沿性、藝術影響力)、作品名單或圖片；（4）預期的效果，包括觀眾、專家、業界及媒體的評價；（5）資金的預算與分配方案（預算明細表）；（6）策展方案的可操作性說明等。

2.前期籌備

策展人在展覽中負責展覽全程工作，是策劃展覽的總負責人。具體策展項目確立后，策展委員會組建以策展人為中心的展覽執行小組（成員由策展委員會組織，人員從本館各部室抽調，各項工作要具體到人，包括策展助理1名、執行委員若干名）。策展執行小組在策展委員會統一安排下，直接受策展人的領導，兩者互相協作，共同完成展覽的各項工作。

3.展覽前的準備工作

策展人依據展覽需要，組織策展執行小組制定《展覽日程表》《分工明細表》《展覽人員通訊錄》《展覽開幕式議程》《研討會議程》等，確定展覽具體實施時間，安排展覽具體分工，并報請策展委員會審批、監督；策展執行小組制定藝術家、展覽相關人員的通訊錄和接待時間表；組織、聯絡所有藝術家和館外展覽行政人員，準備布展工程方案與程序、設備清單等，并討論其中細節；與藝術家、作品提供方、館外策展人等簽訂各種合同、協議書；組織安排展場工程施工團隊；組織、安排作品運輸、保關、保險、倉儲等相關流程；勘察展廳場地，負責展廳設計、展標制作；設計制作畫冊、請柬、海報；組織聯絡新聞發布會和組織媒體報道工作；安排藝術教育推廣計劃；安排酒店預訂及機票、車票預訂等后勤工作。

4.展覽的實施：

（1）展覽前的動員會

在展覽開始前，由策展人組織、策展委員會主任主持召開布展前全體策展、布展人員與美術館相關人員動員會，通報展覽工作要點和工作規則、注意事項、安全條例；發布布展工作現場操作事項和流程；確定開幕式、研討會的議程；策展團隊與藝術家現場對話、銜接，溝通作品布置的細節、方案以及修改意見；討論并決定請柬、海報與網上資訊宣傳、教育推廣、志愿者召集、媒體動員方案以及來賓接待問題的審議。

（2）展覽布置

策展執行小組投入布展工作，以展覽部人員和展廳館人員組成布展團隊，策展人員重在指導、協調、現場解決問題，做好作品運輸進場、拆箱攝影、核對清單等工作；嚴格按照布展設計要求布置展品，做好特殊展品的安全保護工作；做好展覽標簽、說明的制作與布置；做好展覽標牌及特殊展覽工程的質量與設備配置的檢查、驗收。

（3）展覽相關工作

安排志愿者和義工的培訓、分配、監督工作；安排酒會；檢查、準備開幕式所需音響、燈光、影像等器材，此類事情要安排專人負責；安排和預演開幕程序；檢查展覽宣傳推廣方案；監督畫冊、請柬與海報設計、制作的質量，并根據要求包裝、郵遞、派送；制定、分發研討會專家通訊錄，聯絡、接待邀請的專家；確定研討會議程，布置會場，安排現場速記、錄音；制作展覽報道光盤，檢查報道工作；負責外地、外國藝術家、策展與布展人員的接待、酒店入住工作；安排回程機票、車票預訂等工作。

（4）開幕式、研討會

a.開幕式

開幕式由策展人全盤負責，策展執行小組分工協作，各工作組各司其責，重點做好開幕現場秩序維護和展品安全、貴賓接待、媒體接待、外地和外國藝術家、專家學者、策展與布展人員的招待、安排好現場攝影與錄像記錄、安排畫冊有序發放、分派展廳管理人員組織好茶敘、酒會與開幕式觀眾的秩序。

b.研討會

策展人作為展覽的學術主持人，可以自行主持研討會，也可特邀有一定影響的專家擔任研討會的主持；確定參加研討會的人選，研討會參會人員一般由相關專家、作者、媒體組成；研討會按議程進行，做好資料發放、現場錄音、速記及資料存檔工作。

c.善后工作：安排布置好招待宴會和貴賓、專家、藝術家的接送工作；安排外地客人的返程工作。

（5）展覽期間工作

策展委員會應在展覽期間及時安排、督促策展執行小組及各部室做好7項工作：a.藝術教育項目的實施；b.展廳秩序維護、接待講解、展品安全工作；c.展品照片的攝制與光盤制作；d.開幕式報道工作追蹤；e.網站與雜志報道資料的準備與實現；f.費用報銷及核查；g.撤展組織與工作流程制訂。

5.撤展工作

展覽結束后，策展人組織展覽執行小組現場召開撤展工作協調會；負責撤展的現場指導、維護、協調；安排作品裝箱攝影與運輸出場工作；落實退件工作的聯絡與安排；實施作品收藏工作及證書發放；安全收回展覽配套設備；完成宣傳報道資料的收集、歸檔工作。

（三）策展評估與獎勵

展覽結束后，策展委員會召開策展執行小組聯合會議，對展覽進行工作總結、績效評估。由策展執行小組提交書面總結并做展覽總結報告；策展委員會對展覽和策展執行小組的工作進行全面、客觀的民主評議，總結經驗與得失；對展覽材料進行整理歸檔，及時完善展覽檔案。

依據績效評估的結果，策展委員會采取民主集中制確定具體獎勵辦法，本著物質獎勵與精神獎勵相結合、多勞多得、優勞優酬的原則對策展人、策展執行小組參與展覽人員進行物質和精神獎勵，并將結果作為人員年度考核評優及職稱晉級等考評依據。如特邀館外策展人，應提前簽訂“策展委托協議書”，其中要明確雙方的責權及展覽酬金及相關回報等。

總之，自主性學術展覽的策劃、舉辦是省市級美術館提高自身文化價值和樹立品牌形象的關鍵所在，而策展機制的建立則是展覽得以成功策劃舉辦的有效保證，策展機制的建設應落實在各省市級美術館各自具體館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