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英國農民子女的土地繼承問題初探

■王麗芳/河北大學歷史學院

諾曼征服后，英國逐步確立了封建土地保有制。封建土地保有制指土地持有人以向其領主提供特定的勞役或服務而持有領主土地的制度。［1］在此制度基礎上，自由保有土地者在一定期限內可以自由地繼承、轉讓或出租土地。農民家庭的土地持有者可根據英國習慣法、個人自由意志支配土地，子女因此得到享有土地的權益。

一、英國農民子女土地繼承原則

在封建土地保有制的基礎上，英國貴族為保持土地完整性、鞏固家族地位，貴族一般實行長子繼承制。但對普通農民家庭來說，以長子繼承制為主，但因各地習慣差異、持有人自由意志、家庭情況等因素，嚴格來講，在英國家庭子女的土地繼承問題上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模式。［2］盡管在英國土地繼承形式上呈現出多樣化趨勢，但從大體上講，有以下三個原則非常明確：

第一，土地繼承權不可分割。土地繼承權的唯一性可追溯到諾曼征服后英國建立的封君封臣制。國王將土地以保有形式賜予直屬領主，作為交換條件，領主須向國王履行相應的義務。依此類推，直屬領主又層層分封給小領主。鑒于封臣經濟地位的鞏固便于履行自身義務，封君要求封臣保持領地的完整性，即土地繼承權的不可分割性。因此單子繼承制是維持土地繼承權不可分割的重要保障。長子繼承制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形式。長子繼承制也普遍適用于農民家庭。

第二，長子或單子繼承為主，該制度主要分布在敞田制盛行的英國中部地區。根據中世紀英國習慣法規定，為保持土地完整性，往往是單子繼承整塊土地（長子繼承為主），以保持土地的不可分割性。其他諸如個人錢財、房屋茅舍、牛羊、農具、家具、衣物等不動產，可分配給其他子女，以謀生計。

第三，在繼承順序上，兒子優先女兒繼承。在農民家庭土地財產的繼承中，兒子是優先受益者，其他女兒只能繼承一些錢財和農具、家具等物品。這種“男尊女卑”意識均不同程度地存在于世界各個文明體系中，尤其是歷史悠久的文明，西歐也不例外。在中世紀的英國，女性附屬于男性，較之男權地位基本處于劣勢。在經濟地位上，女性的劣勢表現得尤為突出。

二、英國農民子女土地繼承形式

（一）長子繼承制

英國的長子繼承制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與中世紀的英國政治環境密切相關。這種制度是在英國封建領土制建立后逐步確立起來的。英國封建制度以土地為載體建立的封君封臣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來確保封建制度長期穩固存在。為此領主就要確保土地的完整性，財產的不可分割性，以便封臣不會因為諸子析產而經濟衰弱，不能履行對領主的繳稅、納貢、服役等義務。長子繼承制由此得到普遍認可。在貴族中，因家族權利集于一人之手而使家族地位得到鞏固。

長子繼承制主要分布在實行敞田制的英國中部地區。該制度也適用于農民家庭，長子是農地持有人的唯一繼承人。若無兒子，則由女兒們來繼承，由女兒作為土地的共同繼承人。若無子嗣，則在與土地持有人血緣關系最親近的兄弟中挑選。如，藏于劍橋郡西南部的奧威爾地區的50份遺囑中，記載了1543-1632年期間遺囑人針對土地繼承權所做出的規定。其中約1/5的遺囑人把土地留給了自己的一個兒子，其他孩子只分到了現金和谷物。還有12份遺囑人給長子留了大部分的土地，其他孩子只繼承一小塊土地維持生計。［3］

但是繼承土地的長子要對其弟、妹進行贍養義務。如，藏于奧威爾教區的一份遺囑顯示，1588年威利姆的一個佃農把自己的房屋、果園和菜園留給了兒子。但根據鄉村土地繼承習慣，兒子要為兩個妹妹提供四年生活費，每年13先令4便士。［4］由上可知，對貧窮農家的女兒來說，繼承土地的權利微乎其微。父輩將土地和房屋留給了兒子，女兒只能得到一些現金和生活物品。

（二）幼子繼承制

在中世紀的英國，長子繼承制并不是財產傳承的唯一方式，有些地方是幼子繼承制。在英國東南部地區，尤其是蘇塞克斯，普遍遵循幼子繼承制。此外還分布于英國北方的德比、坦斯福、若丁翰、萊斯特等少數的幾個市鎮。但是總體來講，該繼承制度在中世紀后期并不是英國社會的主流意識。

幼子繼承制是最小的兒子繼承父輩的財產，但是幼子必須是頭一位妻子所生。土地占有人再婚生的所有兒子無權繼承土地。與長子繼承制相同，在無子嗣的情況下，由幼女或女兒們共同繼承土地。幼子繼承制最為劣勢的一點就是，因年幼無法從事農業經營、向小領主履行相應義務。這種情況下往往由兄長暫時代其管理。［5］關于幼子繼承制存在的原因，研究者認為：幼子繼承制跟兄長成家立業分走父親一部分財產有關系。兄長成家后，父親主要跟幼子生活在一起。因幼子主要履行了贍養老人的義務，故享有較多的財產繼承權。此外，根據當地的土地繼承習慣或者農地持有人的自由意志把土地留給幼子，也是幼子繼承制存在的重要因素。

幼子繼承制在英國東南部地區有很多實例。其中一例，據英國13世紀末的薩福克郡莊園的法庭記錄文件記載，擁有三個兒子的土地持有者羅伯特·巴塞洛謬，把12英畝土地的繼承權留給了最小的兒子約翰。而約翰的兩個哥哥沃爾特、羅伯特沒有分到土地。［6］

（三）諸子均分繼承制

諸子均分繼承制主要分布在英國的肯特郡、林肯郡、諾福克郡、劍橋郡等地。在以畜牧業為主的英國北部地區，由于游牧生活方式不同于農業地區，而且這些游牧民的不動產較多，女兒也會分得財產。這些地區一般實行子女均分制。例如，在劍橋郡東北部的奇彭漢姆地區收藏的12份遺囑中記載，土地占有者將土地繼承權留給了多個兒子，而不是一個兒子。1554年，土地富有農威廉?克拉克把個人財產均分給5個兒子：馬丁得到了一間房子和一塊荒地；托馬斯和尼古拉斯每人享有一塊荒地；其余兩人每人擁有2英鎊的現金。［7］

諸子均分繼承制的最大劣勢是，隨著家庭世代的生息繁衍，這種繼承方式會使土地越來越分散。例如在諾福克郡的馬薩姆莊園，在1220年時有104塊土地。由于實行諸子均分繼承制，到1292 年，莊園土地被分成了900多塊份地。每個人只有一小塊土地可耕種。［8］

（四）家庭特殊繼承情況

在富裕的農民家庭中，女兒也會從父輩那里繼承土地。富農土地占有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愿，把土地分給自己的女兒們。但是這種現象在貧窮農家很少見，他們的土地財產基本留給兒子。如在約克郡記載的39份財產分割遺囑中，約有1/4的土地持有人將土地留給自己的女兒。如當地一個富農詹姆斯?瑞恩斯留給自己的兒女每人20英鎊和20牛地的財產。對于沒有子嗣的家庭，女兒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父親的土地。

三、結語

中世紀的西歐封建社會是一個等級制社會，社會的核心不是人與人之間的財產關系，而是各等級之間權利與義務的關系。［9］這一時期也是英國封建土地保有制產生、發展的時期，是英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階段。在封建土地保有制基礎上，自由保有土地者在一定期限內可以自由地繼承、轉讓或出租土地。農民家庭的土地持有者可根據英國習慣法、個人自由意志支配土地。但是，根據土地保有制，土地被層層分封，不同的人可以持有同一塊土地，同一塊土地上有多重的權利與義務關系，這就使得土地的產權和使用權分離。土地所有者和使用者都有權長期享有土地帶來的收益。因此，在這種制度背景下，英國基本遵循土地的不可分割性原則，其他動產則在剩余子女中自由分配。［10］這是英國實行長子繼承制的根本原因。

由上可知，中世紀英國的土地繼承制通常是長子繼承制，并且男性優于女性繼承。但是由于英國各地區法律和習慣的差異，英國農民家庭土地繼承呈現出不同的形式。其中包括幼子繼承制、諸子均分繼承制、子女共同繼承制。我們在研究諸如此類問題時，不能將問題的原因普世化，必須結合英國當時的制度背景和家庭情況，對其各項影響因素加以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