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青海經典文物探微

孫麗寧

兩千多年前，一條始于長安，經河西走廊，過天山南北，橫跨中亞、西亞，直達波斯、羅馬的陸上交通古道，成為溝通中西方商貿、文化的重要通路。1877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將其命名為“絲綢之路”。在這條延綿7000千余公里的漫漫長路之上，物質文化的交流融合成為中國開始與世界對話的鮮活記憶，為沙漠中往來穿行的駝隊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迸發出耀眼的文明之光。

一、遐想千年景絲路通東西

公元前115年，一個天高氣爽的早晨，在伊朗高原北部，一位身著戎裝的將軍正在安息國邊境守候，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后兵馬不計其數。這浩浩蕩蕩的大軍奉安息國國王的命令，正在迎候遠道而來的中國使節。

東方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丁零丁零的駝鈴聲，士兵們循著鈴聲望去，遠處出現了一支駱駝隊，隊伍前面飄揚著鮮艷的旗幟。“來了，來了！”安息國士兵歡呼起來。中國使者從騎著的駱駝上下來，右手高擎節杖，滿面笑容，大步向前走去。將軍翻身下馬，立正高呼：“本將軍奉命率官兵歡迎大漢國使者！”中國使者抱拳，作揖還禮：“有勞將軍遠迎，我是博望侯張騫的副使，謹代表大漢皇帝向安息國國王陛下致敬！”中國使者指著身后的駱駝隊，說道：“這是大漢皇帝敬贈安息國國王陛下的一點薄禮。”只見每峰駱駝的背上都馱著兩個大包袱，打開包袱，各色綾羅綢緞，五彩繽紛。

安息國將軍高興地連連點頭，說道：“盼望已久的大漢使者終于到了。”他把手一招，四名士兵送上兩個大禮盒。打開一看，里面裝著許多特別大的鳥蛋，每個足有斤把重，這是當時中國還沒有的鴕鳥蛋。

中國使者拱手致謝，高興地說：“沒想到，一條道路將遠隔千里的我們聯系在了一起，這真是一條偉大的路呀！”

這僅僅是張騫出使西域后，東西方交流的生動一幕。張騫在此之前，于公元前138年曾歷經艱險出使過西域，公元前119年，他第二次出使西域，加強了漢朝與西域各國的友好往來。從那以后，商旅駝隊就在這漫長的商貿大道上行進，他們越過崇山峻嶺，茫無邊際的沙漠，冰雪覆蓋的高山，偏僻的荒野，將中國的養蠶、繅絲、冶鐵、造紙、鑿井、灌溉等技術帶向中亞、西亞和歐洲，將那里的葡萄、石榴、核桃、蠶豆、黃瓜、芝麻、無花果等食品帶到中國，還有獅子、犀牛、鴕鳥、駿馬等動物也傳進了中國。中國的音樂、舞蹈、繪畫、雕刻由于吸收了外來文化的因素，變得更加豐富多彩，美輪美奐。

從那以后，中國絲綢在歐洲各國出了名，用絲綢制作的衣服，成了最時髦、最講究的服裝，華麗的絲綢被譽為最珍貴的衣料，甚至和黃金等價，人們把中國叫作“賽里斯”，就是“絲綢之國”的意思。

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田園詩》中有這樣的詩句：“愛底奧比亞人的叢林里怎么會產生細軟潔白的羊毛？賽里斯人怎么會從他們的樹葉中抽出纖細的線？”詩句中表現了羅馬人不能理解的中國絲綢工藝。

二、絲路青海道文物耀古今

在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都蘭縣境內分布有眾多的、大大小小的、公元6—9世紀的墓葬群，這里曾是鮮卑吐谷渾的國都，從魏晉到隋唐時期，青海是絲綢之路的一條重要通道。吐谷渾經營絲路貿易長達350年之久，這里被稱為絲綢南路青海道。

公元3世紀末至4世紀初，在我國東北慕容鮮卑的一支吐谷渾部，從遼東平原西遷到今內蒙古西部、既而又遷牧于今甘肅西南、青海東南部，通過各種方式兼并聯合以羌人為主的當地民族，勢力不斷壯大，建立了吐谷渾政權，成為青海草原的主人，吐谷渾王國在青海的執政時間長達350年之久。疆域最遼闊時統治范圍東起甘肅洮河流域，西至青海柴達木盆地中南部，方圓數千里，成為西部的強國，是當時中國西北部一支強大的政治力量。他們先后在青海建立了三個政治中心。公元376年，吐谷渾在青海的莫何川（今海西州烏蘭縣一帶）建立了第一個政治中心。公元452年，吐谷渾的政治中心西遷到伏羅川（今海西州都蘭縣諾木洪一帶）。公元529年，政治中心東遷到伏俟城（今青海湖西約十五里的鐵卜加古城）。

魏晉南北朝時期，河西走廊由于群雄割據，戰亂頻繁，戰爭不斷，交通梗阻，絲綢之路南移到了青海。從長安出發經天水，蘭州至西寧，翻過日月山，繞過青海湖，穿過柴達木盆地，到新疆吐魯番、若羌，再沿絲綢之路的主路前行。這時，絲綢之路青海道正式創通，并一度成為中原與西方溝通的主要通道。經過吐谷渾境內東西貫通的道路便成為各國使節、商旅、僧侶過往的通途之一。當時東西方來往人員、商隊、使臣多經青海道，往返于途，高僧跋涉其境，陸路交通運輸昌盛一時。而在這時控制絲綢南路青海道的正是吐谷渾王國，是吐谷渾保障著絲綢南路的暢通，保障著商隊、使臣的安全。

1975年考古工作者在青海省大通縣后子河鎮上孫家寨村發掘了漢晉時期的墓葬182座，隨葬品五彩繽紛、琳瑯滿目。其中就有一件波斯銀壺，侈口長頸，圓腹平底，腹側置單環耳，銀質，器身有三組錯金帶，口沿飾鉤紋，器腹有一周環狀紋飾。上面捶揲出忍冬花瓣和葡萄形等六朵不同形狀的花朵圖案，底飾三角紋。這件銀壺在器形和紋飾方面具有濃厚的古代波斯風格，對研究中西交通，經濟文化交流有著重要的意義。這件波斯風格的銀壺，正是青海地處中西交通要道的佐證。

1956年在西寧市隍廟街窖藏中一次性出土了76枚波斯銀幣，這是波斯薩珊朝卑路斯王時期（公元457—482年）的貨幣，正面為頭戴冠冕的卑路斯王頭像，臉前近肩處有婆羅缽文的銘文一行，“KADIPIRVCI”意即“主上，卑路斯”，背面是襖教祭壇，外圈連珠紋，壇上有火焰，火焰的兩側為五角星和新月，祭壇的兩側各有祭祀一人，相對而立，其背后多有銘文，表示鑄造的地點和紀年。

《隋書·食貨志》載有：“河西諸郡，或用西域之金銀錢，而官不禁。”由于絲綢之路青海道的開通和東西方貿易，波斯銀幣也流通到青海，波斯銀幣是當時中亞、西亞廣泛流通的國際性貨幣，也是西域各國與吐谷渾進行貿易的重要交換媒介，它的出土說明絲綢之路青海道的繁榮和青海地區在中西交通史上具有的重要地位。

在青海省海西州烏蘭縣銅普大南灣遺址出土的羅馬金幣，正面是皇帝的半身像，頭部帶冠并插有翎羽，頭戴綴連珠的球形王冠，王冠兩側的珠飾垂于耳部，兩耳各墜有一對吊珠耳環，身著交領鎧甲，冠帶及盔甲均用連珠紋表示，胸前用波浪紋表示衣服的褶皺，褶皺處有連珠紋，左手持盾，右手持矛，將皇帝的威嚴與權力表現無遺，左側有一圓球，其上立十字架，右側為“ANVSPPAVG”字樣，金幣的背面圖案是一個背插翼翅的天使立像，應為勝利女神像，右手握權杖，左手托著圓球，球上立一十字架，側身向右作前行姿態，右側環繞有“AAVGGGE”字符，是東羅馬查士丁尼一世時期（Justinianl公元527—565年）的金幣“索里得”。羅馬金幣是中西政治、經濟、文化交流的產物，它的出土是絲綢之路青海道溝通中原與西方主要通道的重要物證。1983年，青海都蘭一號大墓中出土一件織有外國文字的絲綢，這是一件縫合成套狀的織錦裁邊。紅地，黃花，在紅地上，織有一段外國文字，這段兩行的織錦文字，通過中國文物研究所林梅村教授轉寄德國哥廷根大學中亞文字專家馬坎基教授作了研究和鑒定，經他確定，這是波斯薩珊王朝所使用的婆羅缽文字，字母從右向左橫寫，第一行“王中之王”，第二行“偉大的，光榮的”，這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塊織有婆羅缽文字的絲綢。

中國絲綢之路考古中“，波斯錦”是一個研究難度很大的課題，都蘭墓中波斯文字錦的發現，為這一領域增添了新的資料，具有重要的科研價值，它的出土說明絲綢南路青海道的繁榮和青海地區在中西交通史上具有的重要地位。

兩千多年過去了，這條被山川，河流，沙漠重重阻隔的著名通道大多湮沒于歷史塵埃之中，唯有道路沿線歷經滄桑巨變的遺址、遺跡和浸透歲月印痕的出土文物，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那些曲折動人的故事。如今，隨著一帶一路的興起，絲綢之路依然對沿線國家和地區有著深遠影響，我們仿佛看到了當年絲綢之路上商旅不絕的景象，仿佛聽到了飄忽在大漠中的悠悠駝鈴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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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青海省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