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嗦啰嗹習俗的整體性保護

譚雪剛

【摘要】 非物質文化遺產既包含著豐富多樣的內容與形式，又與特定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相依存，并隨著時間推移而發(fā)展，所以對其實施整體性保護非常必要。我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實施整體性保護已取得顯著進展，已相繼設立了21個國家級文化生態(tài)保護實驗區(qū)，整體性保護的理念已經得到普遍認可。本文運用整體性保護的原則，探討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端午節(jié)（安海嗦啰習俗）的保護與傳承。

【關鍵詞】 嗦啰;非物質文化遺產;整體性保護

[中圖分類號]J12? [文獻標識碼]A

福建省晉江市安海鎮(zhèn)的嗦啰嗹習俗，也稱采蓮習俗，主要是在端午節(jié)期間，人們抬出供奉的龍王頭雕像，焚香叩拜、列隊行進、走街串巷進行的采蓮活動。解放前，這一民俗活動盛行在泉州市義全街、浮橋圣公輔，晉江市安海、東石、深滬、金井及南安市的石井、水頭等濱海鄉(xiāng)鎮(zhèn)。后由于種種原因，各地采蓮習俗一度受到冷落，獨在安海鎮(zhèn)完整地保存了下來。2008年，端午節(jié)（安海嗦啰嗹習俗）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現(xiàn)代性的沖擊，傳統(tǒng)生活出現(xiàn)斷裂式突變，很多傳統(tǒng)習俗所依附的宗族、血緣、鄰里關系發(fā)生巨大變化，傳統(tǒng)習俗內部構成要素逐步被瓦解。因此，在全球化、現(xiàn)代化的今天，研究整體性保護傳統(tǒng)習俗的方式方法變得更為迫切和必要。

20世紀以來，整體性原則作為文化遺產領域保護的重要理念，常出現(xiàn)在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其他文化遺產保護組織制定的文件或建議案中，如第一屆歷史紀念物建筑師與技師國際會議通過的《關于歷史紀念物修復的雅典憲章》（1931年），與國際現(xiàn)代建筑學會擬定的《雅典憲章》（1933年），都表達了古建筑保護的整體性理念;而第二屆歷史古跡建筑師及技師國家會議通過的《國際古跡保護與修復憲章》（1964年），則是文化遺產整體性保護原則的里程碑式文件。[1]5我國對文化遺產進行整體性保護起步較晚，中國社會科學院少數(shù)民族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劉魁立2004年發(fā)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保護的整體性原則》，是較早探討非物質文化遺產整體性保護的文章。2007年6月文化部批準設立第一個國家級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閩南文化生態(tài)保護實驗區(qū)，則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整體性保護的積極實踐。[2]11截至目前，國家已相繼設立了18個國家級文化生態(tài)保護實驗區(qū)。這里，我們運用整體性保護的原則，從全面的觀念、發(fā)展的觀念、共生的觀念、生態(tài)的觀念、共享的觀念等五個方面入手，探討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端午節(jié)（安海嗦啰嗹習俗）的保護與傳承。

一、保護嗦啰嗹習俗存續(xù)的物質性載體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到，但其存續(xù)與表現(xiàn)則需要借助物質性載體，如地方史志、曲譜等文獻，服飾、樂器等道具，也就是《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所說的工具。這些物質性載體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存續(xù)的佐證，研究這些工具，將使當代與后代的人們了解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fā)展源流，從而更好地保護與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2]13同時，道具等工具是非物質文化遺產表現(xiàn)自身的不可或缺的物質載體，其本身即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要保護好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必須以全面的觀念，同時整理、保護好這些物質性載體。

在安海嗦啰嗹習俗的發(fā)展過程中，各類歷史文獻見證了它的傳承與發(fā)展，如明末清初編纂的《安海志》、清乾隆版《泉州府志》、1987年出版的《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集成·福建卷》等，今后編纂的各種有關書籍、音像制品將繼續(xù)見證它的發(fā)展演變。另一方面，安海嗦啰嗹習俗中的叩拜龍王頭、鋪兵喝酒、花婆舞蹈等活動，使用了龍王頭雕像、采蓮船、清兵笠、古服飾等各種道具，不同時代的道具同樣是其發(fā)展演變的實物見證。這些文獻和道具是安海嗦啰嗹習俗的一部分，應該注意對各類文獻和各種道具的搜集、整理、保護與研究，以使當代與后代人清楚地了解其發(fā)展與演變，并看到其發(fā)展與演變的鮮活實證。

二、正確看待嗦啰嗹習俗的再創(chuàng)造和可持續(xù)發(fā)展

不同于物質文化遺產的固定性、不可再生性，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它特定的存在方式，它不是一種靜態(tài)存在、一種物化的時間記憶，而是一種活態(tài)的、發(fā)展著的文化事項。我們不能只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特定的歷史形態(tài)，認為物質文化遺產的“過去時”是它最合理的存在，從而忽視它的現(xiàn)時狀態(tài)和將來發(fā)展，把它“博物館化”“化石化”。[3]6正如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定義那樣，非物質文化遺產是“被不斷地再創(chuàng)造”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我們應該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產自身的發(fā)展，正確看待它的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使其保護不凝固在某個歷史的時空點上。

安海嗦啰嗹習俗源于東晉、唐末入閩中原移民帶來采蓮古民俗，后流傳于泉州民間，與當?shù)匚幕诤希饾u演變?yōu)橐环N端午節(jié)群眾性祈求龍王賜福、掃除梅雨天氣、驅除瘟疫的民間習俗。1956年，安海鎮(zhèn)文化骨干顏昌瑞、尤金滿等人對其進行了改編，并將其搬上了舞臺。改革開放后，安海嗦啰嗹習俗再度復蘇。2004年，泉州市被列為全國第一批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綜合試點城市，安海嗦啰嗹習俗成為試點項目之一。近幾年，晉江市舉辦的五屆晉江（安海）端午民俗旅游文化節(jié)，安海嗦啰嗹習俗都是其中重要的活動內容。安海嗦啰嗹習俗這一路走來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今后它還將繼續(xù)發(fā)展變化。我們應正確看待它的這種變化，將其看作是“再創(chuàng)造”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產物，而不是將其變化視為對其本真性的破壞。

三、改善嗦啰嗹習俗活動的文化生態(tài)空間

費孝通先生曾對文化與環(huán)境的關系作過這樣的論述：“文化本來就是人群的生活方式，在什么環(huán)境里得到的生活，就會形成什么方式，決定了這人群的文化性質。”[1]7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能脫離環(huán)境而存在，特別是有些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本身就與環(huán)境存在很強的依存關系，如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建窯建盞制作技藝，其發(fā)展延續(xù)與當?shù)睾F成分較高的土壤有著密切聯(lián)系，若對這種土壤的過度開采，必然影響建窯建盞制作技藝的保護與傳承。因此，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能像保護文物一樣，將其搬進博物館，割裂其與存在環(huán)境的聯(lián)系，而應將它與其生存的文化空間一同保護起來。

安海嗦啰嗹習俗擁有良好的文化環(huán)境，晉江市安海鎮(zhèn)人文底蘊豐厚，這里有全國重點佛寺龍山寺，世界上最長的古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安平橋，脫胎于朱熹之父朱松捐建的鰲頭精舍、被譽為泉州四大書院之一的石井書院。在舊時安海的24境中，其中9個境有“嗦啰嗹”隊，分別是霽云殿、媽祖宮、明義境、三公境、興勝境、玄壇宮、西宮、西河境、上帝宮。目前，這9個境仍有“嗦啰嗹”隊伍活動，其中媽祖宮、上帝宮等還是民眾的宗教活動場所，有必要采取有力措施，加大對它們的保護力度，以使安海嗦啰嗹習俗擁有良好發(fā)展的文化空間，

四、保護與嗦啰嗹習俗共生的相關技藝

文物古跡等物質文化遺產與其他文化事項沒有過于密切的依存關系，對其進行保護，可以采取封存在圍墻內、放置在櫥窗里的方式。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活態(tài)的文化事項，與其他文化事項有著共生或伴生關系，它不能脫離具體的文化生態(tài)而孤立存在，否則將失去生存的土壤和“文化給養(yǎng)”。[1]8如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泉州提線木偶戲，該項目雖然是傳統(tǒng)戲劇類項目，是一種舞臺表演藝術，但它的存在與木偶頭雕刻藝術、木偶戲服制作技藝、文學創(chuàng)作、伴奏樂器制作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有著緊密的依存關系。所以，保護某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不僅要保護它本身，還要保護與其共生或伴生的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

安海嗦啰嗹習俗活動豐富、形式獨特，其中有叩拜龍王頭、鋪兵喝酒、花婆舞蹈、祝詞唱誦等活動。表演中使用了龍王頭雕像、采蓮船、清兵笠、古服飾戲鞋、布船等各種道具，這些道具的制作需要相應的技藝;為表演伴奏的管弦樂隊、鑼鼓手，他們使用的伴奏樂器也必須需要相應的制作技藝;鋪兵喝酒、花婆舞蹈的表演雖然源于生活，但同樣需要適當?shù)木幣拧４送猓繇嵑椭C的唱誦祝詞，也需要一定的文學創(chuàng)作能力。所以，安海嗦啰嗹習俗要保護得好，還需要同時將與之共生或伴生的道具制作技藝、伴奏樂器制作技藝等加以良好保護。

五、促進嗦啰嗹習俗持有者與保護者、欣賞者共享

與物質文化遺產的單一性、排他性不同，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共享性的特點。[4]26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共享，不僅僅體現(xiàn)在持有者與保護者、欣賞者之間，甚至體現(xiàn)在代際之間。作為遺產持有者的傳承人群體和當?shù)厣鐓^(qū)民眾，往往對遺產具有特定的文化價值觀，如藏區(qū)廣大僧眾供奉的“唐卡”，作為信仰的載體，它的制作有嚴格的儀式，制作完了還要“開光”。作為遺產保護者的行政和文化部門，著眼點放在該遺產的世代傳承上，還是部門成果建樹上，就有很大的不同。作為遺產欣賞者的外來民眾，更關注遺產具有的文化特色，及其可觀賞性。要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共享得到實現(xiàn)，必須協(xié)調持有者與保護者、欣賞者關系，使他們對該遺產的訴求取得“同向”。

安海嗦啰嗹習俗作為晉江市安海鎮(zhèn)世代傳承的一種端午節(jié)群眾祈福習俗，它表達了作為該遺產持有者的傳承人群體和當?shù)厣鐓^(qū)民眾向往美好生活的價值觀念。安海嗦啰嗹習俗于2008年6月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使其世代傳承下去是作為遺產保護者的行政和文化部門的職責所在。晉江市舉辦的晉江（安海）端午民俗旅游文化節(jié)，為安海嗦啰嗹習俗繼續(xù)傳承提供了條件和保障，使群眾祈福的愿望得到實現(xiàn)，也使外來游客能夠一睹習俗的文化特色。可以說，文化節(jié)的舉辦使安海嗦啰嗹習俗持有者與保護者、欣賞者的訴求取得了“同向”。今后，可以繼續(xù)優(yōu)化安海嗦啰嗹習俗表現(xiàn)形式，使該遺產持有者與保護者、欣賞者的各自訴求能夠最大化實現(xiàn)。

整體性保護作為一種文化遺產保護理念，運用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時間還不算長，需要我們在實踐中、在不斷吸收文化遺產保護新知識的過程中，不斷地豐富完善它，以更好地指導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使安海嗦啰嗹習俗得到永續(xù)的、活態(tài)的傳承。

參考文獻：

[1]王巨山，夏曉晨.整體性原則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J].民族藝術研究，2011（3）.

[2]劉魁立.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整體性原則[C].中國少數(shù)民族藝術遺產保護及當代藝術發(fā)展國際學術研討會，2003.

[3]劉魁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保護的整體性原則[J].廣西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4）.

[4]李榮啟.文化生態(tài)建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整體性保護[J].美與時代（上），2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