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燕
(外交學院,北京 100037)
“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我國及其沿線各國帶來新的發展契機。自2015年3月28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以來,國內的許多企業積極響應,紛紛“走出去”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或地區進行對外投資、工程承包等活動。據商務部的相關統計,2017年我國“一帶一路”建設進入全面務實合作的新階段,我國企業對沿線國家直接投資達144億美元,在沿線國家新簽承包工程合同額1 443億美元,同比增長14.5%[1]。然而,據北京市國稅局的有關統計資料顯示,在這樣大規模的“走出去”浪潮中,中國企業在盡職調查時經常把稅收放在最后,99%的企業因為對相關稅收制度缺乏了解,重視不夠,而無法全面了解海外投資風險,但后續經營中卻發現,這些“走出去”的企業面臨的問題中有60%是來自稅收方面[2]。在此情況下,有針對性地研究“一帶一路”建設中的國際稅收合作機制,對于保障“走出去”企業的投資利益、實現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共同發展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一帶一路”建設涵蓋了沿線的60多個國家和地區,其中絕大多數是發展中國家和地區,正處于經濟發展的高增長期,缺乏國際稅收方面的立法及執法經驗,加大了我國“走出去”企業面臨投資失敗的可能性,同時也給我國政府與沿線國家和地區進行國際稅收合作帶來了嚴峻挑戰。
我國“走出去”的企業所面臨的稅收風險主要來源于東道國的稅收法律制度。“一帶一路”建設橫跨多個國家和地區,由于各國的政治經濟背景不同,其國內的稅收法律制度也差別很大。在“一帶一路”沿線60多個國家,從稅收實體法中關于稅種的設置、稅率的高低、納稅人可以享受的稅收優惠等,再到稅收程序法中涉及的征管環節、征管期限等內容都有很大的差異。
以“走出去”企業所繳納的最主要的稅種即企業所得稅為例,雖然大多數“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或地區對于企業所得稅的征收采用的是比例稅率,但是稅率卻不盡相同。根據商務部發布的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貿合作情況來看,目前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外投資額排名前十的主要國家是新加坡、印度尼西亞、俄羅斯、哈薩克斯坦、老撾、伊朗、泰國、馬來西亞、柬埔寨、越南。而在這十國中,企業所得稅法定稅率從最低的17%(新加坡),到最高的33%(巴基斯坦),相差近1倍[3]。這些稅制差異使我國企業在“走出去”時面臨不同的稅收風險,同時也加大了進行稅收籌劃的難度。
一國的稅法環境對于“走出去”的企業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企業不僅要承受東道國稅法所規定的稅費等負擔,實際上還要承擔納稅過程中所耗費的時間成本,以及與當地政府部門打交道的隱形成本等等[4]。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大部分是發展中國家,有些國家稅法制度不夠完備,法律條款經常修改,如老撾、緬甸等國家稅收制度變化頻繁,文萊、孟加拉等國的稅制信息難以獲取[5]。有的國家甚至會基于本國政治、經濟利益的考慮,而有針對性地對某些跨國公司或者海外企業進行一定程度的法律管制[6]。諸如此類,均需要中國企業不僅關注東道國稅收法律政策的變化情況,同時還要重視其政治和歷史的因素,全面衡量該國的稅收法律環境。
目前我國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的53個簽訂了雙邊稅收協定。然而,這些稅收協定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之前簽訂的,如緬甸、老撾、泰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東亞國家,而且不少協定生效時間已超過20年。雖然這些雙邊稅收協定在“一帶一路”建設的實施之初發揮了非常重要的助推作用,但隨著我國企業對外投資發展速度的加快,這些協定由于簽署的年份較早,內容相對陳舊,已經無法滿足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實現共同發展、共贏互利的需要,亟待更新與完善。
隨著我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各國“走出去”的規模及數量的加大,“走出去”企業面臨稅收困境日益增多。政府應當繼續加強國際間的稅務合作與協調,加強與其他國家之間的稅務情況互換機制,充分利用協商程序解決境外投資稅收爭議,加大國內外稅收協調的力度,積極推動國際稅收新秩序的形成。
“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需要沿線各國在稅收征管上進行有效的合作,而稅收情況交換是進行國際稅收征管合作的基礎。通過稅收情況交換,不僅可以大幅減少單一國家收集稅收情報的成本,還可以節省收集情報的時間,從而使沿線各國有能力掌握國際稅收情報,有效加強國家間的稅收征管的協調和互助。
目前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稅收情報交換的主要依據是簽訂雙邊稅收協定中的關于稅收情報交換的條款。如我國與哈薩克斯坦所簽訂的《關于對所得避免雙重征稅和防止偷漏稅的協定》第26條明確約定:“締約國雙方主管當局應交換為實施本協定的規定所需要的情報,或締約國雙方關于本協定所涉及的稅種的國內法律的規定所需要的情報(以根據這些法律征稅與本協定不相抵觸為限),特別是防止偷漏稅的情報。”[7]由此可以看出,情報交換的對象是同我國已經簽訂稅收協定的沿線國家,且協定中一般要有情報交換條款,沒有簽訂協定的國家無法進行情報交換。這些都會加大國際稅收情報交換的難度,如遇東道國政府及其稅務機關對我國情報交換的要求不予理會時,“走出去”企業的合法權益就得不到有效的保護。
為避免“走出去”企業受到東道國政府的稅收歧視,保障“走出去”中國企業合法稅收權益,目前我國與沿線國家進行國際稅收爭端解決的方式主要是適用雙邊稅收協定中的相互協商條款。根據我國與沿線國家簽訂的稅收協定,我國企業或其常設機構在締約國的稅收負擔,應當等同于該國居民企業,不應當受到歧視性待遇。如果我國企業或其常設機構,納稅的稅率更高或條件更苛刻,可向我國稅務機關提出相互協商申請,由稅務總局與締約國的稅務部門相互協商解決。
雖然相互協商程序為國際稅收爭端提供了可行的解決方法,但遺憾的是,目前我國與大多數“一帶一路”沿線中國家簽訂的稅收協定僅是框架性的規定,沒有具體的解決國際稅收爭端的辦法。同時,相互協商程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東道國國內法的限制,程序比較復雜且部分案件協商過程漫長。為了切實維護“走出去”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稅收權益,我國應當繼續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加強合作,共同分享自己所擁有的資源,促進國別稅收中心的建立,構建更為有效的國際稅收爭端解決機制。
雖然“一帶一路”是我國“走出去”戰略的繼承和延續,但“一帶一路”規劃發展至今已經不再是我國的單方主張,內容也不僅僅限于單純局限于促進我國企業“走出去”,而是要促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在更加廣泛的范圍內開展深層次的合作。因此,還應當從促進稅收協調的層面重塑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國際稅收合作機制。
目前,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簽訂的稅收協定主要是為了避免重復征稅,且大多數是框架性的規定。未來我國政府應該繼續加大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稅收協定的談判力度,力求擴大稅收協定的范圍,包括增加稅種,擴大稅基、調整稅率等的談判,從而促進“一帶一路”建設的實施[8]。同時,還應當以“一帶一路”建設的實施為契機,繼續深化我國的稅制改革,完善國際稅收制度,加強國內各部門包括財政、稅務、工商、外經貿等之間的配合與溝通,同時重視與第三方的合作,完善我國的稅收征管工作,從強化稅收協調的角度為“走出去”的企業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