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與創新同行 科學與藝術在巔峰握手

崔江紅

詹啟敏，中國工程院院士，北京大學常務副校長、醫學部主任。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部長江學者，國家杰出青年基金獲得者，新世紀百千萬人才工程國家級人選，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創新群體首席專家，國家973重大基礎研究項目首席科學家。

長期致力于腫瘤分子生物學和腫瘤轉化醫學研究，在國際上率先發現和系統揭示了細胞周期監測點關鍵蛋白的作用和機制，闡明多個重要細胞周期調控蛋白在細胞癌變和腫瘤診斷與個體化治療中的作用。近年來，在基因組水平全面系統地揭示了食管癌的遺傳突變背景，為了解食管癌的發病機理、尋找食管鱗癌診斷的分子標志物、確定研發臨床治療的藥物靶點提供了理論和實驗基礎。

在傳播手段日新月異的今天，我們常會看到專家教授們創辦自己的微信公眾號，并在上面發表前沿的科學觀點和科普文章，但除了發表原創文章之外，還定期發布并演唱原創音樂作品的實不多見，詹啟敏院士就是這樣的一位先行者。

在名為“瀟敏ScienceArt”的公眾號上，我們先看到開宗明義的一句話：“分享科學思想和藝術體會”，而“瀟敏”二字，更是取其“瀟水清深、敏而通達”之意，自然而然，我們的專訪，從詹啟敏院士的微信公眾號上的文章與觀點談起——

初心 匠心 仁心

“瀟敏ScienceArt”微信公眾號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是《寫一首歌，唱給你聽》，時間是正值學生畢業季的2017年7月2日，歌詞中詹啟敏院士飽含深情地寫道：“同桌姐妹，親情嚀唱，杏林四季，青春綻放；上鋪兄弟，共譜樂章，春華秋實，曲水流長”；7月3日發表的第二篇文章是《啟敏老師寄語北醫2017屆畢業生》，是詹啟敏院士在北大醫學部2017年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上的講話。

今天，健康是老百姓的基本需求，也是老百性的最高需求，國家大健康發展的時代背景，為每一位北醫學子提供了實現夢想、追逐卓越、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對走出校門的莘莘學子，詹啟敏院士談到，走出校門，并不是苦盡甘來，今天的畢業，只是醫者人生的起步。你需要全面和熟練掌握各種醫療知識和技能，應對各種復雜的疑難重癥；你需要用病人能理解的語言講述他們的病情，爭取他們配合治療；你需要從不如意的實驗中汲取經驗教訓，最終開花結果；你需要在看似枯燥乏味的工作中，找尋價值和樂趣。不忘初心，堅持初心，是因為你們被實實在在地需要著。你們的每一次堅持，都有可能迎來新的生命和延續可能逝去的生命。你們能夠踏上醫學高原和攀登科學巔峰的唯一路徑就是不斷學習、精益求精，勇于創新，敢于創新，善于創新。

“銘記醫者初心，不斷追求匠心，永懷醫者仁心”是詹啟敏院士最想對年經人說的話。

融合 建設世界一流大學、一流學科

北醫融入北大，成為“北大醫學”，醫學的融合發展成為北大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共同向著“建設世界一流大學、一流學科”的目標奮進。 作為北京大學常務副校長、醫學部主任的詹啟敏說到，隨著2016年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召開、《“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發布，2017年全國醫學教育改革發展工作會議的召開和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推進健康中國建設上升為國家戰略。當前，中國已進入老齡化社會，慢性非傳染性疾病，如惡性腫瘤、心腦血管疾病、代謝性疾病、神經疾病等，以及突發性傳染病，直接威脅著老百姓的健康。在歷史上，北大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關；當今，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中，北大醫學應發揮引領作用，通過滿足老百姓日益增長的健康需求，來支撐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當今醫學的發展是一個大健康、大醫學的概念，涵蓋了臨床、基礎、藥學、公衛、護理、醫學人文等各個方面，醫學既是科學，也是社會學，我們要跟人打交道，醫學人文就非常重要。我們培養的人才一方面需要他們有精湛的醫學技術，同時要有非常厚重的人文情懷；同時，醫學發展中有一個非常鮮明的特點就是學科交叉。醫學既可以作為一個很好的平臺，多學科在其中相互融合；醫學又可以作為一個承接前沿科學落地的出口，讓科學技術來解決健康的問題。所以，在交叉學科的發展中，醫學應發揮著主導、牽引、支撐的作用。我們應該主動推動深度融合。如何推動深度融合呢？詹啟敏院長提出了十個重點突破的戰略步驟，分別是：招生工作資源整合，教育資源開放共享，學科資源按需分配，前沿學科交叉合作，創新平臺合作建設，臨床基礎密切結合，新體制中心共建共享，空間資源拓展布局，管理干部交流兼職，對外宣傳統籌協調等，詹啟敏院士總結道，北大校本部與醫學部的深度融合是一個全方位的系統工程，有利于北大醫學的整體提升，更有助于北大的長遠發展。

精準醫學帶領我們探索海面下的大部分冰山

在詹啟敏院士看來， 健康中國的藍圖是美好的，路徑是清晰的。然而我國重大疾病防治仍面臨重大挑戰。根據國家癌癥中心的數據，每年我國有430萬新發腫瘤病例，每年有280萬人死于腫瘤。其中，我國的肺癌、胃癌、食管癌和肝癌的死亡率都在全世界第一位。我國的腫瘤五年生存率是40.5%，美國是65%左右，日本是72%左右，歐洲有些國家接近80%。

今年9月21日，詹啟敏院長在清華大學“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發表了《邁向精準醫學》主旨報告并指出，一種疾病的五年生存率超過80%，就可以當作慢病去管理了。我國心腦血管疾病年死亡385萬人，高血壓患者高達2.7億人。糖尿病目前患者超過1億人，還有1.5億人處于糖尿病前期。中國重大慢性非傳染性疾病死亡率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對于傳染性疾病而言，我國乙型肝炎病毒攜帶者8000萬人；結核病中活動性結核550多萬人，世界第二；還存在突發性感染性、傳染性疾病，如SARS、禽流感等，以及一些國外的傳染病，如埃博拉、中東呼吸綜合征、寨卡病毒等。這些重大疾病是造成我國人力資源喪失和經濟損失的主要原因，已成為我國社會和經濟發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嚴重障礙。

“精準醫學”歷史沿革也是醫學進步的歷程，其中中國學者在2010年提出精準外科；2013年在中國召開了國際腫瘤精準醫學會議（中國蘇州冷泉港會議，詹啟敏院士是共同會議主席之一），在醫學科技界，早就有精準醫療的概念、實踐和交流。2000多年前中國傳統醫學提出“辯證施治”“同病異治、異病同治”，也是精準醫療在哲學層面上的一種表述。精準醫學是醫學自身發展的客觀必然，是公眾對健康需求的推動。

中國精準醫學發展的定位，是以為人民群眾提供更精準、高效和便利的醫療健康服務為目標。在國家層面上，我們要建立高水平的精準醫學研究平臺和核心關鍵技術；研發一批國產新型防治藥物、疫苗、器械和設備；形成一批我國定制、國際認可的疾病預防和臨床診療的指南標準、臨床路徑和干預措施，體現中國對世界醫學發展的貢獻；提升疾病防治水平，帶動生物醫藥、醫療器械和健康服務等產業發展；支撐醫藥衛生體制改革和醫療模式變革，支撐 “健康中國”建設。

我們可以用冰山來闡述精準醫療的需求和科技創新過程。冰山可能是腫瘤，也可能是心腦血管疾病。冰山露出水面上的一部分是通過病人的主訴、體征和一系列診斷能被確定的臨床疾病。一種疾病（這里以腫瘤為例），可以有手術、化療、放療、生物治療和中醫藥治療。但是，為什么我們每年仍有幾百萬的腫瘤死亡？詹啟敏院士談道，這是因為，人類在長期進化過程中，出現的生物學問題是非常復雜的，海面下的大部分冰山我們仍不是很了解，這就導致目前的醫療手段有很大的局限性。由于對疾病發生發展的內在機制缺乏足夠的了解，很多來就醫的腫瘤病人已經是中晚期，在治療過程中有很大的被動性和盲目性。臨床同一期的腫瘤病人，給予相同或相似的治療，每個的病人療效是不一樣的。這就需要我們開展深入的科學研究，了解疾病產生的遺傳背景、遺傳變異，以及免疫和內分泌的情況，進而了解到細胞和分子層面的改變，再進一步深入到組織器官的病變。通過以上途徑，未來我們可以更清晰了解疾病病因、疾病的進程和轉歸；找到特異的分子標志物及分子靶點，對疾病能精準分類；研發特異有效的藥物，通過臨床信息和大數據優化治療方案，形成精準的治療路徑，標準和指南。

精準醫學的本質是根據患者獨特的生理學、基因組和生活環境等特征，針對患者的需求來定制治療，這種個性化治療將導致更低的成本、更少的副作用和更好的結果。詹啟敏院士坦言，中國的精準醫學正處于起步階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然而，它顯示出了巨大的前景。中國為精準醫學的研究提供了獨特的資源，例如不同的地理環境和具有廣泛疾病多樣性的大量人口。此外，政府是精準醫學的堅定支持者，通過一系列舉措和國家政策在財政上進行支持。

采訪詹啟敏院士的過程中，你時刻可以感受到他豐厚的中國傳統文化底蘊與科學探索精神。傳承與創新、精準醫學是詹啟敏院士所倡導與踐行的，在“瀟敏ScienceArt”微信公眾號上有一篇名為《科學和藝術在巔峰握手！》的原創文章，詹啟敏院士表達了自己的心聲——盡管科學和藝術都沒有國界，但多數科學家和藝術家心里都有強大的民族責任感，以及為自己國家和民族奉獻的意愿。這正是廣大中國科學家和藝術家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國家昌盛和人民富強而努力奮斗的時代精神！

對話一

左占杰醫生：腫瘤是一種代謝性疾病，并不是我們影像學看到的陰影，依據瓦伯格的理論，線粒體能量供應不足是腫瘤發生的根源，腫瘤細胞中發現的基因組不穩定和大量基因和染色體的缺陷都是長期細胞能量供應不足的繼發性反應。如果所有癌癥均源于線粒體能量代謝功能障礙，正常的線粒體取代受損的線粒體應該可以預防腫瘤。而且腫瘤突變表型與線粒體與線粒體功能受損有關，同時大量證據表明，正常線粒體可以抑制腫瘤細胞的惡性增殖，未來的腫瘤預防和干預可以從能量代謝方面進行更多思考。

詹啟敏院士：腫瘤可以稱為是一種代謝性疾病，目前的靶向藥物都是依據腫瘤細胞代謝異常通路進行干預，取得了很好臨床治療效果。營養代謝和免疫治療是今后腫瘤治療的發展方向。從能量代謝角度應用于腫瘤患者，已經由來已久，petCT就是應用正常細胞能量代謝和腫瘤細胞能量代謝不同，而進行篩查判斷，做為一個科研的方向可以進一步去研究。

對話二

左占杰醫生：在臨床工作中，很多病理類型和臨床分期一致，但是預后卻相差很大，也就是說有一些惰性腫瘤，有的進展非常迅速，有些必須斬草除根，有些即便已經發生轉移，但通過手術治療仍然可以取得較好的預后，腫瘤的真正標志，更加貼切地把腫瘤疾病真實地描繪出來，直接關系著疾病的發生、發展和治療方案以及預后，對腫瘤疾病本身屬性的分析判斷。

詹啟敏院士：這一塊涉及的內容就是腫瘤的精準診斷，我們近期在《Nature》上曾發文報道，食管鱗癌分為三種不同獨立的分子亞型，這些不同亞型食管癌對治療敏感性和預后轉歸（轉移復發的風險）都不一樣，應當區別對待。TCGA數據分析：不同食管癌臨床亞型在分子水平上具有很大的不同。上食管癌更接近于頭頸部的癌癥，而食管下部的腫瘤實際上與胃癌的一種亞型幾乎無法區分。精準醫療需要精準診斷，主要包括分子診斷、分子影像和分子病理。分子診斷目前是實現精準診斷的最有利武器，分子影像和分子病理發展空間和前途遠大；分子診斷技術的創新是精準醫療發展的必然需求，變異DNA和蛋白分子的準確檢測是分子診斷的關鍵，如ctDNA、CTC、分子標志物；代謝組學和腸道微生物組學將在分子診斷中發揮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