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非法集資犯罪涉案資產處置工作的思考

董銘杰

摘要：非法集資在近年來帶來了尤為突出的社會問題，究其根源在于涉案資產的處置不到位，資產難追回，辦案周期長，極易引起投資理財受損群體的不理性行為。現對江蘇省非法集資犯罪案件概況和困境進行分析，結合涉案資產處置中所面臨的實際問題，從法律和制度層面對涉案資產范圍的認定、涉案資金的認定和難以處置的涉案資產提出解決的一些建議。

關鍵詞：集資；涉案資產處置；審計；拍賣；涉眾金融案件

一、當前江蘇地區非法集資案件概況和困境

（一）近年來江蘇地區的非法集資案件概況

2016年全省法院共受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619件，其中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515件，集資詐騙104件。2017年全省法院共受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592件，其中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488件，集資詐騙104件。發案數量呈下降趨勢，但新案件的作案手段和方式更為復雜，金融領域風險問題依然突出。

（二）江蘇地區非法集資形式不斷翻新，案件處置又有新的難點

從企業或個人以生產經營、資金周轉、過橋資金為名的非法集資犯罪模式到投資互聯網理財或項目模式，嫌疑人以投資理財咨詢為名，開設各類金融業務活動的公司，承諾無風險、高收益，借用某類或者多類商品，如保健品、文化藝術品投資等名義，采取類傳銷模式，公開發售以理財為名的產品吸收公眾存款，更有甚者，無實際經營項目，直接炒作投資理財概念進行集資詐騙。其中以投資為名和企業發展需要周轉資金為名的非法集資案件高發，成為非法集資犯罪的高危行業。標出的集資利率往往大大高于銀行存款利率，一般月息在5%以上，這使得部分企業為獲得貸款償還高利息或者放高利貸收取高息，引發一系列騙取貸款類案件。

（三）目前江蘇省對于非法集資涉案資產的處置程序上仍然存在很多問題

涉案財產的在偵查階段沒有明確資產范圍，在法院作出判決前，部分或全部涉案財產已開始被強行處置，而監督和救濟機制卻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由專案工作小組查辦案件并直接處置涉案財產，資產處置程序沒有明確具體的規范，具有很強的隨意性，涉案資產的處置結果不公開、不透明，導致涉案資產去向不明、處置不當；投資者沒有得到退賠或補償，也沒有享有資產處置過程以及資產數額的知情權等。

以集資詐騙罪涉案財產的處置程序為例，為了解我國該罪涉案財產處置程序的司法現狀，本文對2018年3月25日北大法寶網關于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集資詐騙罪的49個案例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24個案例共73個案例進行統計分析。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由表1可以總結出以下的程序問題：第一、在法院進行審判前進行涉案財產處置的比例是95.89%。在法院審理之前，行政機關已經對涉案財產作了前期處置，包括債權確認、資產評估、部分受害資產返還等。第二、法院幾乎沒有對偵查階段的處置程序進行審查，也幾乎沒有對此前的財產處置結果進行審查，這說明審判庭對此前的財產處置程序是否合規不予重視，對處置結果是否合理也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第三、沒有判決書涉及分配原則。對于受害者的身份分析以及公安局、檢察院提出的建議，法院沒有適用破產撤銷權之類的制度，也沒有參考破產法的分配順序。第四、只有2.73%的案例中有債權人參與涉案財產處置的程序。債權人沒有途徑對涉案財產處置發表看法意見或進行監督。第五、94.52%的被告人設立了公司或借用別人設立的公司，以公司的名義集資。但有82.6%的判決書未援引任何法律也未經論證即直接認定了自然人犯罪，只有17.39%的判決書引用了法律論證了自然人犯罪。在集資方式上，被告人采用的集資手段較為集中，其中借款占5.48%，投資分紅占91.78%，合作經營占2.74%。這些集資手段的性質、效力、責任歸屬等，與被告人清償能力的認定以及判決結果中的發還財物、返還財物與退賠財物的范圍、數量等是密切相關的。

二、非法集資犯罪涉案資產處置實際工作中面臨的問題

（一）涉案資產范圍的認定

“涉案資產”這一概念要比“犯罪所得”、“贓款贓物”大，其性質仍處于不確定狀態，并不是所有被強制的財產都會被認定為“犯罪所得”或“贓款贓物”。在偵查的具體實施過程中，應該以刑事實體法和刑事程序法以及相應的司法解釋為依據進行涉案資產清查、確認、評估、變現、返還、賠償。根據我國《刑法》第64條關于犯罪物品“違法所得”、“違禁品”、“供犯罪所用財物”處理的規定，涉案財產即作為犯罪之物，包括違法所得、供犯罪所用財物和違禁品；根據《人民檢察院扣押、凍結涉案款物工作規定》第二條之規定，可以將涉案款物的范圍界定為違法所得、與犯罪有關的款物、作案工具和非法持有的違禁品。但在偵查階段，偵查機關并不能甄別合法資產和涉案資產，在對涉案資產進行查封、扣押、凍結之后大多并沒有再作進一步的區分甄別而直接移交法院，法院在審判過程中也不會審查此前的處置程序和結果。在司法實踐中，被控制的財產可能包含犯罪嫌疑人的合法財產或合法借款，犯罪嫌疑人及其親屬也可能以合法財產主動退賠，但在實際的司法程序中并沒有債權人參與涉案資產處置的監督或對涉案資產處置提出看法建議的規范或規定，在一定程度上會造成資產處置出現隨意性的問題。

（二）涉案金額在認定上的難題

在非法集資案件中，非法集資與合法資產、合法借款的區分存在困難。在涉案資產的處置中，為了確保執法效率，偵查機關往往會對嫌疑人的所有資產在未加以認定和區分的情況下進行強制措施。在偵查階段，嫌疑人的合法資產和非法集資犯罪違法所得、犯罪證據往往不能清晰認定。如果在刑事審判中將查封、扣押、凍結的資產直接認定為非法集資，合法債權人的基本的訴訟權利將無法保障；如果合法債權人提起民事訴訟，就與《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中“就同一事實提起民事訴訟，或者申請執行涉案財物的，法院‘不受理、不審理、不執行，移送公安或檢察機關。”的規定相違背。

（三）價值浮動較大及保管養護成本較高的資產處置問題

由于辦案時間跨度比較長，因此在辦案過程中的涉案資產的價值就不能得到保證。有時效性的票據超過時間限制以后價值不能保證，難以長時間存放的生鮮物品保管養護成本較高，汽車船舶等長期不使用不養護容易導致性能下降、價值貶損，債券、股票、基金等證券的市場價格波動存在不確定性。

三、對涉案資產處置工作的思考和建議

（一）完善涉案財物審前返還程序，完善涉案財物先行處置程序

如前所述，涉案資產往往包含非法集資犯罪所得和合法資產、合法借款。如查明與案件無關，應將合法資產和合法借款及時退還給權屬人。但從案例統計中可以看出，合法資產主動退還的現象并不多見。為保證有關財產判決的順利執行，防止因隱匿、出賣或毀損財產而造成判決過程中資產數額與實際涉案資金數額相差甚遠，在偵查階段即對涉案財產進行控制，限制義務人對其財產的處分。在對犯罪嫌疑人的資產采取強制措施后，偵查機關要對涉案資產進一步甄別。對權屬明確的合法財產，在不損害其他利害關系人的利益、不作為訴訟證據的情況下應當及時返還；對權屬有異議的合法財產，應當在人民法院判決過程中一并處理。

（二）嚴格保障訴訟權利，充分實行權利救濟

善意第三人與嫌疑人存在合法債權債務關系的，公檢機關應當告知其相關訴訟權利，人民法院應當通知其參加訴訟，充分保障債權人對涉案財產處置發表看法意見或進行監督的權利。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可以就財物處理部分提出上訴，被害人或者其他利害關系人可以請求人民檢察院提起抗訴，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有異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對利害關系人提供的證據進行審查，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

（三）設立獨立的涉案財產管理機構，完善涉案資產的保存與管理

對于依法被限制但仍未確定其性質的涉案資產，應當設立獨立于公檢法的專門機構進行監管，以保證涉案財產的價值。公檢法機關與涉案財產的分離，能夠避免公檢法機關因行為不當導致涉案資產的毀損滅失。在辦理案件過程中，公檢法三機關只需存在法律手續和必要證據的流轉，既提高了工作效率，又保證了執法、司法的公正。

在偵查過程中，對于涉案公司企業在本地市有固定資產的，公安機關應即時查封扣押，嚴防資產逃脫；對于涉案資產外逃、轉移或外地市公司企業所欠錢款的，公安機關要全力開展追繳工作，對涉案資產查扣、核實，繳回款項。通過清收債權、保全資產，查封、扣押、凍結涉案資產。

對價值浮動較大及保管養護成本較高的特定財物，在公開、公正的前提下，經權利人授權、上級批準后，可以依法售賣或者先行拍賣。處置資產的款項統一存入涉案資產管理機構的實體資產賬戶。對有證據價值的資產應通過證據固定以后再依法出售、變現或者先行變賣、拍賣。

對有時間期限、不易保存的票據，應當先將其信息數據登記錄入信息庫，通過證據固定手段進行證據固定。對臨期的票據，經權利人同意后進行承兌，并將所得款項統一存入涉案資產管理機構的票據承兌專門賬戶。

對基金、債券、股票等金融資產，應當經過登記后存入涉案資產管理機構的金融資產賬戶，經權利人同意后，雇請金融投資專業人員，進行投資活動，確保金融資產無重大損失。

參考文獻：

[1]關于江蘇省集資詐騙罪的案例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案例統計[EB/OL].中國裁判文書網，2018-03-25.

[2]關于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集資詐騙罪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案例[EB/OL].北大法寶網，2018-03-25.

[3]陳醇.非法集資刑事案件涉案財產處置程序的商法之維[D].法學研究，2015（05）.

[4]閆永黎.偵查階段涉案財產處置問題研究[D].北京人民警察學院學報，2011（02）.

*基金項目：2017年江蘇警官學院警務研究專項項目“互聯網金融業犯罪的風險與防控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JW2017006）。

（作者單位：江蘇警官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