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龍廟石牌坊考

2018-11-23 11:30:40熊幫熹羅靜陳夢李英禎康舒婷

卷宗 2018年32期

熊幫熹羅靜陳夢李英禎康舒婷

摘要：羊龍廟牌坊位于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區，是建于清道光時期的一座四柱三間青石仿木建筑，因其地理位置偏遠、年久失修，現亟待保護。本文作者通過實地考察，在原有研究基礎之上，就羊龍廟牌坊的地理環境、現狀與結構、修建與功能、文化內涵等幾個方面進行深入細致的說明，以挖掘其文化藝術價值，并就其現狀提出切實可行的保護建議。

關鍵詞：羊龍廟牌坊；地理環境；保護

基金項目：西華師范大學英才科研基金項目“南充傳統村落歷史文化資源調查研究”資助成果（項目編號：17YC247）

羊龍廟牌坊（30°37′27″N，105°48′49″E），位于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區橋龍鄉羊龍廟村牌坊嶺，建于清道光十七年。是一座集雕刻、繪畫、書法、建筑、宗教、民俗等于一體的四柱三間青石仿木建筑。1993年3月被公布為南充縣文物保護單位，1994年12月被公布為南充市第一批市級文物保護單位，2007年3月被公布為四川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四川文物》1996年03期刊登覃海泉先生的《南充羊龍廟牌坊》，是較早對其進行介紹的文章；2014年12月11日，《南充日報》記者成潮生、陳村銘發表《省級重點文物羊龍廟牌坊亟待維修》一文；2014年12月25日，《四川在線》記者張軍以《嘉陵：羊龍廟孝節牌坊的前世今生》為題對其現狀進行了報道；南充市嘉陵區旅游局將其列為南充市嘉陵區“十大旅游景點”之一。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偏遠、年久失修等原因，羊龍廟牌坊現在已經遭受自然及人為的諸多損壞。本文在筆者多次實地考察及與當地群眾訪談的基礎上，對羊龍廟牌坊進行了充分的考察與分析，對其文化藝術價值進行深入有效的挖掘并就其現狀提出保護建議，以期能夠對羊龍廟牌坊進行更好的保護。

羊龍廟牌坊正面照圖：熊幫熹

1 廟牌坊的地理環境

羊龍廟牌坊所在的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區橋龍鄉羊龍廟村牌坊嶺，北鄰蓬溪縣，西接遂寧市，曾是前往遂寧、蓬溪的必經之路，也是一條古鹽道，羊龍廟牌坊則正好在這條古鹽道之上。

從南充市區乘車出發，約兩個小時可到達羊龍廟村。沿著曲折的鄉村公路前行，距離牌坊大概300米處的路旁有一塊大石頭，上面刻著“羊龍石牌坊風景區”幾個大字。從公路下車之后，順著公路右邊的小路下行，便到達羊龍廟牌坊所在地。牌坊坐落在一小塊空地里，其正前面是一條約四米寬的小溪溝，上面有一座簡陋的水泥橋。牌坊右邊是我們從公路下來的那條小路，左邊是一片竹林；牌坊后面有好幾顆碗口粗的樹及一片荒廢的農田。整座牌坊已不復當年的光景，基座周圍雜草叢生、人跡罕至。牌坊的右前方有一塊政府所立的石碑，對羊龍廟牌坊進行了介紹。與羊龍廟牌坊隔著一條小溪的斜對面不遠處是當地較為有名的羊龍古廟。

2 羊龍廟牌坊現狀及結構

近兩年來，對羊龍廟牌坊鮮有報道。因2008年汶川地震，牌坊右主柱與右側構架產生裂痕，故外圍被搭上鐵質手腳架加固。羊龍廟牌坊整體相對完整，牌坊上雕刻有各種人物、花卉、字匾、楹聯等，技藝精巧，生動逼真，極具歷史、文化和藝術價值，只是因年代久遠，很多字跡、人物圖像都已經風化或被人為損壞。

據實地測量，牌坊整體面闊5.29米，通高約11米，中柱高約6米，邊柱高約4.8米。牌坊的基石露出地面約0.21米，上立分別立著邊長約0.61米的正方石柱4根。四根石柱前后及兩次柱外側共有抱鼓石十個。牌坊的明間及兩次間上是花牙子雀替，雀替正背兩面均雕有花鳥圖。明間的門楣正背兩面是淺浮雕奇獸雙鳳圖；兩次間門楣正背兩面分別為纏枝花卉圖和淺浮雕鯉魚游龍圖。主柱正背兩面均有陰刻繁體楷書楹聯，西南面為：“嶺梅傲雪暉丹桂，湘竹凝斑燦玉蘭”，東北面為：“寶婺輝長祥云庇遠，堅冰節歷湛露恩深”。牌坊正下匾兩面刻有建牌坊的事由、人物及時間。匾的兩側雕刻有文士造像各一尊。正上匾兩面刻有“旌表節孝”四字，兩側同樣刻有人物雕像各一尊。兩尊雕像緊挨著中間兩根主柱，主柱再外側為兩側次額枋所承瑞獸各一只、托平盤斗拱各三贊，斗拱之上為邊樓頂。正上匾頂部施龍門枋，枋上兩面有淺浮雕人物圖各三組、奔圖各二組。龍門枋兩端承托平盤斗拱各三攢，斗拱上為次樓頂。龍門枋頂中部為第三塊匾，又稱“龍鳳牌”，兩面刻楷書“圣旨”二字，匾周圍鐫五龍簇圣。頂部施單額枋，枋面有淺浮雕神話故事人物圖二組。單額枋承托平盤斗拱四攢，斗拱上為正樓頂。牌坊的正樓頂以及兩次樓、兩邊樓是中國傳統建筑特有的鴟吻飛檐和鑿筒瓦。除此之外，在牌坊東北面兩側的次間次匾上別刻著“禮宗”、“壸則”。西南面兩側的次間次匾上分別刻著“松筠”、“竹勁”。根據統計，整座牌坊上有楹聯2幅，刻字匾額5塊，采用浮雕、線刻等技法鐫刻的戲劇、神話故事、奇珍異獸、奇花異卉圖共46幅，大小人物造像更是多達119尊。由此看來，這座牌坊是集清代雕刻、書法、繪畫、建筑、宗教、民俗等于一體的一座藝術寶庫。

正下匾圖：熊幫熹正下匾文校對：羅靜

3 羊龍廟牌坊的修建與功能

據《中國大百科全書》解釋：“牌坊又稱牌樓，是一種只有單排立柱，起劃分或控制空間作用的建筑”。牌坊的源頭，大約可以追溯到春秋中葉的“衡門”，與城市的里坊制度相關，是城市和街巷的重要標識。最初的牌坊只是用于標明地點，后人逐漸賦予它其他色彩，成了旌表各種節義孝廉事跡的一個象征，如貞孝節烈坊、功德坊、忠義坊、功名坊等。而本文所講的羊龍廟石牌坊屬于貞節牌坊。

建于道光十七年的羊龍廟牌坊，正值貞節觀念在川蜀盛行之際。所謂貞節，是中國古代禮教所提倡的道德觀念，宋明理學興起以來，專門引申為“禮教所提倡的女子不失身不改嫁的道德觀念”。到了明清時期，理學的正統化興盛，使得貞潔觀念更加盛行。《古今圖書集成》記載明朝節烈婦女三萬五千余人，而僅清雍正三年，節烈婦女就高達一萬兩千余人。自宋元以來，《宋史·列女傳》記載55人，《元史·列女傳》記載187人，《明史·列女傳》記載308人，《清史稿》記載人數更是多達616人。由此可見，貞節觀念在明清達到了頂峰甚至趨于宗教化。封建政府為提倡女性守節，給予守節者免除差役等優惠政策。這在當時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古代社會來說，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除了經濟上的優惠，還會給予道德上的褒揚，那就是為守節者建貞節牌坊，這對于守節者本人及其家庭，是莫大的榮耀。也就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當時全國各地都出現了諸如“羊龍廟牌坊”這樣的貞節牌坊。

本文所述的羊龍廟石牌坊即是其一。根據牌坊上的文字、史籍中的記載以及走訪當地居民，我們大致可以知道羊龍廟的建立背景。牌坊的主人是當地富人羅天明的妻子，據當地居民介紹，她的名字叫唐淑貞，此處且用羅氏遺孀代稱。羅天明去世時，羅氏遺孀年僅24歲，此后一生未改嫁。因其在丈夫去世之后守節不移，且以一己之力孝順公婆，教養子女，因而受到世人贊揚，并在45歲的時候建立了這個牌坊。對于牌坊的建立，當地居民說是由她自己建立，和政府沒有關系。然而從牌坊上的文字中可以看到，里面涉及當時四川各級政府，且牌坊正樓匾額上有“圣旨”二字，因而筆者認為牌坊的建立肯定是得到政府許可的！至于為何當地人認為是其自己所建，筆者認為，其一是因為清政府時大量建立貞節牌坊，政府所撥建造銀兩較少。其二是由于年代較遠，當地居民在聽祖輩口口相傳時誤傳或誤聽。

清道光十七年，牌坊在距羊龍廟不遠的地方建成。當時羅家離羊龍廟甚遠，為何要建立在這里呢？辛靈美在《貞節牌坊考論》中的歸納道，貞節牌坊的選址一般有以下幾種情況：一為貞節婦女的居處附近；二是貞節婦女的墓前；三是貞節祠、節孝祠。羊龍廟牌坊屬于專坊，雖不能完全套用以上幾種情況，但也有些許聯系。《南充縣地名錄》記載：“鹽溪鄉以駐鹽溪場而得名，鹽溪場，舊名鹽井河，附近有鹽井48口。”古時要到達鹽溪，必須經過羊龍廟。羊龍廟是連接南充、遂寧、蓬溪的一個重要交通要道。羊龍廟牌坊就坐落在這條鹽道上，行人要從牌坊穿過，因此當地有“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說法。鹽道除了鹽客挑鹽，販夫走卒及許多生意人也會由此經過，因此將牌坊建于此處能起到更好的宣揚作用。此外，當時羊龍廟地區仍屬于羅家范圍。

根據金其楨的研究，牌坊除了表彰、紀念、宣揚和標榜功能，還具有旌表褒獎、道德教化、空間分界、情感承載、紀念追思、炫耀標榜、理念體現、風俗展示、裝飾美化、標識引導等十大功能。本文考察的羊龍廟牌坊是一座貞節牌坊，自然具有牌坊普遍的表彰、紀念、宣揚、標榜等功能。但結合羊龍廟牌坊本身，以及它所在的地理環境，讓它又凸顯出了一些獨特社會功能。筆者在此擬概括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褒獎功能。羅氏遺孀在丈夫羅天明死后堅持守節，為世人所贊揚。于是上表修建牌坊，以旌表褒獎其忠貞氣節，留作后人瞻仰。

第二，道德教化功能。羊龍廟牌坊修建于清道光年間，清代是牌坊修建的頂峰的，也是傳統封建禮教發展的頂峰，統治階級希望借此來達到道德教化、維護統治的目的。

第三，體現地方人文情感。清代統治者為維護自己的統治，大肆宣揚忠孝廉節。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基層百姓往往會受到統治階級意志的影響。所以，羊龍廟牌坊也是當地人們對貞節觀念的實物反映。

第四，風俗展示功能。牌坊是民風民俗的一種重要載體，上面雕刻的圖像文字，展示了豐富多彩的社會風俗。羊龍廟牌坊上精美細致、栩栩如生的雕刻如二龍戲珠圖、鯉魚游龍圖、喜鵲鬧梅圖以及戲劇人物圖等，都向我們展示了當地老百姓的風俗民情。

第五，地方標志功能。羊龍廟牌坊正處“鹽道”之上，且處于兩地交界處，人員往來頻繁，對行人可以起到地標作用。

4 羊龍廟牌坊的文化內涵

牌坊建筑在中國古建筑中獨樹一幟，牌坊文化自然也成為中國民俗文化中一種極特殊的文化，而貞節牌坊又是牌坊文化中最矚目的一種。那么，本文的羊龍廟貞節牌坊又蘊含怎樣的文化內涵呢？

梁思成在《中國古代建筑史》中寫道：“今日之治古史者，常賴其建筑之遺跡或記載以測其文化，蓋建筑活動與民族文化之動向實相牽連，互為因果者也。”這也正如徐淑霞在《儒學催化下的牌坊文化解析》中所說的那樣，“牌坊是一種典型的中國式的建筑語言，無論形式還是文化內涵均為中國獨有。”作為一種歷史遺留的實物，它可以生動形象地展示我國古代的封建倫理制度和傳統道德觀念，因而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意義。“中國牌坊雖然源遠流長，但直至明清才登峰造極，建造于明清時期的牌坊是中國現存牌坊的主體，也反映出明清理學繁榮之于牌坊的意義，以及牌坊對于儒學和理學文化內涵的承載。”

羊龍廟石牌坊的雕刻中正是帶有明顯的儒家文化特質。在這些雕刻中，無論瑞獸祥禽還是其他文字圖案都寄托著古人美好的愿望。從這些吉祥圖案中可以感受到古人的心理訴求，他們渴望健康、長壽、多子、富貴、做官、封侯等。牌坊外柱側抱鼓石的鼓面還分別刻有“福”、“祿”、“壽”、“喜”等字也足以說明這些心理訴求。

貞節牌坊把婦女的貞操價值高揚于正常生活的價值，甚至高于生命之上。據《大清會典實例》康熙十二年詔規定：“拒奸被殺者，照節婦旌表，地方官給銀三十兩，聽本家建坊。”嘉慶八年又規定：“若強奸已成，暴徒逃遁，其婦當日死，則減半給予族恤。該婦越日死，扣除建坊銀兩。”政府以法律的形式，通過對失節婦女死亡時間的裁定宣揚女子重節氣輕生命的貞節觀念，成了失節婦女的一道 “催命符”。

明清時期貞節牌坊星羅棋布在幅員遼闊的城鄉各地，反映出了明清摧殘婦女的封建禮教發展到了頂峰。這一時期各種社會力量——社會輿論、法律制度、道德倫理、教育內容等都為女性營造了一個守禮教、重貞操的社會環境。然而根據歷代法律制度的相關規定，貞節牌坊并沒有禁止婦女再嫁，也沒有從制度上侵害喪夫婦女的正當權利。因此，“貞節牌坊的實質，是對喪夫婦女放棄再嫁權利的一種獎勵、一種補償。它不是一個懲罰性的制度符號，而是一個獎勵性的制度符號。”

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之下，這座牌坊無疑產生了重大的社會影響，它不僅矗立在那條古老的鹽道上，更矗立在深受封建禮教迫害的廣大婦女的心中。但是，隨著歷史的遠去，在男女平等、自由開放的今天，羊龍廟貞潔牌坊的教化功能早已喪失，當地多數人特別是年輕一代，對其漠不關心甚至毫無了解。當然，現在所關注的也主要是它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

5 關于羊龍廟牌坊的保護建議

在兩百余年的歷史長河中，羊龍廟牌坊經歷了無數風霜的洗禮。文革期間破四舊，作為封建時期嚴重束縛女性的貞節牌坊，政府準備炸毀，但當地居民擔心炸藥會將緊挨著的溪上石橋也一并炸毀，且炸毀牌坊后的石頭無處安置，遂加以阻攔，這使羊龍廟牌坊僥幸逃過一劫。2008年汶川地震給牌坊帶來了嚴重損害，羊龍廟石牌坊產生了裂縫和形變，且裂縫逐漸變大。南充市文物保護單位用鐵制腳手架進行加固。如今的羊龍廟牌坊經歷了眾多自然的和人為的損害，面臨著嚴峻的形勢。如何進行有效的保護，已經成為當務之急。結合當地實際情況，筆者擬提出這樣一些保護措施：

第一，對羊龍廟牌坊實行一次徹底的維修，排除其隱患。羊龍廟牌坊存在很多的安全隱患，如地震時產生的裂痕有所擴大、外圍鐵架生銹并且松動等。對其進行一次徹底維修，可排除這些隱患。

第二，定期派文化部門相關負責人查看，預防人為破壞。羊龍廟牌坊在歷史上多次遭到人為的破壞，通過定期查看，可以盡量減少人為的破壞。

第三，進行文物保護宣傳，讓當地群眾自覺對羊龍廟牌坊進行保護。當地群眾具有就近的地理優勢，通過宣傳文物的作用和價值，引導當地群眾自己對其進行保護，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四，對羊龍廟牌坊的數據、圖樣、紋飾等進行整理，給它做一個“檔案”，進行“文物數字化保護”，以便后人考察研究。

第五，“認養”古建筑保護文物。政府建立有關認養古建筑的相關規定和獎懲機制，鼓勵和吸引社會力量和民間資金，激發廣大民眾的保護熱情，通過“認養”的方式保護文物。

熱切希望這些建議能夠對羊龍廟牌坊的保護起到一定的作用。雖然是封建時期的產物，但羊龍廟牌坊更多的還是凝聚著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心血，因此，我們有責任和義務對其進行保護和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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