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6年的男士內衣和留守婦女

吳永強

襄陽帥小伙蔣興哥，在蘇州經商，認識了同樣長相不錯的男人陳大郎，并引為知己。那是一個夏天，因為熱，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脫衣服，各自露出了上身的內衣。前者看到對方那件價值連城的內衣驚呆了，不是艷羨，而是憤怒——

這珍珠做的小內內，分明就是我的嘛。

陳大郎沒有看出蔣興哥的憤怒，而是介紹這件內衣的好處，夏天穿上它，清涼透骨，別提多舒服了。興哥想，我自己的東西，當然知道。問對方內衣哪兒來的。陳大郎按捺不住，向他炫耀自己的一場艷遇，那是在遙遠的襄陽，兄弟好巧，在你老家，一個風流少婦溫暖了我的心窩，怕我中暑，送了我這件內衣。興哥滿腦子都是自己留守在家的妻子三巧兒，他們幼時訂婚，幾年前結婚，恩愛有加，恨不能天天廝守在一起。只可惜自己在廣東有生意要做，不得不離家遠走，留妻子一人守著幾個丫鬟在家。本來約定好，一年就回去，可惜生意難做，只能往后推，后來也不只在廣東，這些天盤桓蘇州，本想做完這一單就回老家。可惜，這件自己祖傳的內衣，分明就是刺向他咽喉的一把匕首。三巧兒，連他的內衣都能送給情夫，還有什么不能送呢？

那時候，留守婦女沒有什么娛樂方式，無非就是待在家里繡花鳥。三巧兒犯了和潘金蓮同樣的毛病，正是妙齡之年，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這就給媒婆提供了機會，媒婆以各種方式接近她之后，不斷灌輸開放、前衛的思想，等到時機成熟，把陳大郎弄到了她的房間里。

出軌的過程，可參照《金瓶梅》中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幾乎如出一轍。

心急火燎的蔣興哥想立即回到家中，但離家太遠，只能第二天坐船。第二天，正要上船時，陳大郎跑來讓他替自己向情婦傳遞一封信。興哥忍痛接下書信，一路行船，一路心在滴血。

等回到家，見到幾年未見的妻子，卻不知說什么好。他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實施，最后只是寫了一封離婚協議，讓妻子帶回了娘家。這之后，三巧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當然，沒臉去找興哥，而是在自己娘家搞這些事。

有個姓吳的進士，經過這里去廣東做官，聽說三巧兒漂亮，就把她娶了當妾。興哥聽說后，送了十六箱彩禮。

之后的劇情繼續跌宕。陳大郎惦記情婦，好朋友興哥也不給力啊，連個信都沒有，只好親自來找，卻沒想到人家早就嫁走了。又遇到土匪搶劫，錢被搶走了，仆人還被殺了。他念著自己的情人，一口老血上涌，得病死翹翹。老家的妻子平氏來收尸，因為離家太遠，無依無靠，只好賣身葬夫。這個平氏，雖然不及三巧兒，長得也還可以。經過別人撮合，嫁給了興哥。

在她的嫁妝里，興哥又一次見到了那件珍珠衫。這件曾屬于他的小內內，不斷在人生的關鍵時刻出現，讓他驚恐不已。

后來他又去廣東經商，碰上人命官司，審問他的恰好是吳進士。三巧兒幫他打贏了官司，吳進士看到他們仍然相愛，自己忍痛割愛，又讓他們在一起了。寫到此處，我已經寫不下去了，太狗血。

回去之后，平氏是正房，三巧兒做妾（這是自作自受，還是展示她的忠貞不渝？），一男二女，恩愛到老。

以上故事參見馮夢龍《喻世明言》，開篇即是，名為《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小說從側面展示了那個商業時代，人們的觀念逐漸解放，新興商業階層開始占據一定的社會地位。除了出行不方便，沒有高鐵，人際關系和現在挺相近。

這個故事還告訴我們幾個道理：1、內衣要貼身穿，別向人顯擺；2、做虧心事要適可而止，小心把命搭上；3、有些人外表好看，卻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