郫都三書

孟甲龍

一

修葺、縫補郫都先人未畫完的藍圖

我不會輕易下筆，汲取，或提煉一座城的尺度

稍不留意，狼毫就會灼傷遺址的翎羽

春風拂檻時，回眸再看――

望帝春心依舊，一聲杜鵑滴血

慰藉了異鄉人的眉骨

七律甚囂，寫不盡杜宇、鱉靈的宏圖、心事

傳說深烙在一花一葉

流轉，交織成日月的經緯網

將唐詩明月收攏在一片田園牧歌的扉頁

二

時光棋局之上被日月寵愛了千年的刺青

必將高于故鄉胎記

必將溶解掉一曲折子戲，成為青衣名角

攜帶一壺酒，去拜謁古蜀國

天府城中的未眠人，會不會為我遙寄雁書

會不會再一次攤開掌心

郫都，未遇見你之前——

我是病態與羞澀的孩子，不敢賣弄宮商角徵羽

不敢琴棋書畫唱

不敢打馬過蜀，復原曲觴流水，燈火闌珊處的暗香

會順著睫毛流淌

潤濕腹地，接納煙火人間

重啟黎明，陽春白雪把格物致知劈成兩半

一半還于守城人的陋室

一半還于郫都，或戰旗村落

以生辰，姓氏，游子的名義起草契約――

郫都為我，戰旗為我

歸去來兮，請允許先鋒詩人為你筆走遺址

唯有金字招牌才可以提燈上岸

唯有蒼穹紅日的新苗才可以決絕

唯有戰旗膚色才可以修行、洗濯鄉愁

三

杜鵑不再喧嘩，迫使我背叛桑梓

母親簽字畫押，將一封奏折粘貼在家書中

我奉命劫持郫都的一船糧草

就必須破題，讓一粒沙魂歸蜀國

再提筆抻紙，為蜀繡之鄉立傳

郫都是真實的，“杜宇化鵑”早已并入女紅

盛在嫁衣，我不會等到百花凋殘后才幡然悔悟

去追逐柳絮落在故人玉頸

去追逐一根銹線的長度，剔盡孤寂，與隱忍

憑欄人，錦字系征鴻

古蜀國在綠酒杯中復活，只等良人歸來

杜鵑唱盡夢魘，青絲染霜的憂傷

亦是高挽云髻郫都人的一瞥驚鴻